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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正月初六,李亨登基,同日册广平王李俶为太子。
册封那日,珍珠正与林致待在东宫荒废的别院处,走出些许,林致连连摇头,“那孩子已是死胎了。”
她说的正是张氏,珍珠心中李亨定然不会让太医为她细细诊断,瞧她这有些疯癫样子,终归还是于心不忍,于是让林致来个她瞧瞧,听此也只是嘘叹。
林致四下张望,拉着珍珠往假山脚下去,小心翼翼的言道,“我看母妃这病,像是……”她顿了顿,犹豫良久,“是被药物所致。”
珍珠立时便反应了过来,定然是李亨给张氏吃了什么药,此等辱他声誉之事他定然不会张扬,只会自己来处理,她连忙劝林致,“宫中这些腌臜之事太多,林致你万万不要与别人提及此事。”
林致点头称是,再不说话,只是叹气。
远远的,瞧着一行人过来,珍珠连忙看去,见那花圃之侧,那女子带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徐徐而来,“娘娘,是裴良娣。”素瓷上前提醒,珍珠这才想起,这裴良娣如今已是父皇的宠信之人了,说不定,过几日就要册封为贵妃了。
三人见面,执的是平礼,跟在裴良娣身边的正是刚被封为襄王的李僙,只说了几句话,裴良娣就笑着问道,“你们怎么不去太极殿看热闹去?”
“良娣此话有误,我等皆是皇室女眷,怎能去朝堂上看热闹。”珍珠言语未曾有失,只因唐室多有干政女子,却不知裴良娣正是从太极殿过来,听了这话,显然脸色有些不好。
再寒暄几句,裴良娣只说要去宫室中取些东西,于是带着李僙就先走了。
“自从母妃病重后,裴良娣倒是得意了些。”林致悄声与珍珠说着,可转而又道,这都是父皇的家事,也不必在意。
珍珠辞了要等李倓一同回府的林致,一人往宫门去,心中只念着这宫中人心诡诈,自然都不得不防,珍珠一边想着裴良娣身边牵着的李僙,一边又想着李係,不知何时,眼前忽然被人挡住去路,阳光阴影下,珍珠猛地抬头。
恰见着梅花树旁,他一身玄色长袍,绣着龙纹耀目,腰间更绑着一根云纹锦带,一派贵气彰显他皇室风度,珍珠这才想起,她的冬郎,已是太子了。
“怎么总是走路不看前头的?”他笑着拉着珍珠的手,带着她一步一步往前头走。
“我刚刚碰见裴良娣了,听说,父皇打算册她为贵妃。”珍珠眉头蹙得死紧。
“嗯。”李俶应了应。
珍珠抬眼看着仿佛并不在意的李俶,“李僙才十三岁,就已被册为襄王了……”
李俶自然知道她要说什么,于是开口道:“如今局势已不似当年,你不必忧心。”他已是做了狠绝之事,则必然再不会留给旁人一丝余地。
虽是兄弟情深,但他拼了性命得到的东西,是决计不可能被别人拿走的。
“冬郎……”一阵寒风而来,珍珠只觉得身子冰凉的很,她格外专注的看着李俶,如果冬郎,只是个寻常人,该有多好。可这话终究没有开口。
“父皇说,待你产下麟儿,再将册你太子妃的旨意示下,你可等得?”李俶低声询问珍珠,只想着若珍珠不想等,上元节颁下旨意也是罢了,可珍珠好似心不在此,等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父皇考虑周全,我不急。”
“这些时日,你似有心事?”行至玄武门,李俶搀扶着珍珠上了马车,自己撩起衣袍也一同随着,虽已是太子,但搬迁东宫却在上元节之后。
珍珠连连摇头,更不敢与他提及皇爷爷说的话,只说,“可能是身子越发沉重,脑子也糊涂了些。”
听闻此言,李俶倒是朝珍珠身边一凑,笑的开心,眸中只余温润柔意,伸手抚着珍珠的肚子:“上元节,我邀了倓弟而林致一同赏梅去,你问问适儿想不想去?”
“我不知适儿想不想去,我只知,适儿的娘亲想的很。”在王府闷了这些时日,珍珠自然是想着出去走走,可身子不便,又不敢随意出门,难得李俶这般有闲情逸致肯空出一日陪她,她自然求之不得。
“只是旁人元宵都是赏灯,你却要赏梅?”珍珠眼眸已是弯成月牙儿,身子靠着李俶,双手耷拉的挽在李俶的颈边。
“夜里赏灯那么多人,若是磕着碰着了怎么办,还是白日去山上赏梅的好。”李俶理所当然的回了一句,顺手拥住了珍珠,马车略有些颠簸,才出了宫门,忽停了下来。
“太子殿下!”忽外头传来震耳发聩之声,这喊声此起彼伏。
李俶伸手理了理珍珠的衣衫,再撩开车帘,见那宫门之外,正是百姓跪俯在朱雀大道上,拦住了去路,前头跪着的还有些刚从天牢释放的清廉官员,皆是曾受杨氏诸人的陷害。
李俶从车辕之处一跃而下,让马车之上的铃铛伶仃作响着,清风微扬他玄色衣袍,“各位这是做什么,快起,快起。”他略有些惊愕,连忙上前要将面前之人扶起。
跪在最前头的是个耄耋老者,此刻已经老泪纵横,在李俶搀扶下才踉跄起身,“今日闻得是太子殿下册封大礼,小老儿前来送贺礼。”后头有个五岁孩童,将一袋稻谷奉了上来。
“老伯这是做什么?”
那老者更是哽咽难言,旁边有人言道,“启禀太子殿下,这是城南李秀才,城外有一亩薄田,前年杨贼说那风水极好要做别院,强行夺去,李秀才的儿子前去阻拦,不料被那杨家家丁打死,后李秀才告了数次反被杨家诬告刁民,打了二十板子,险些去了。”
李俶这才想起,前几日重翻旧案,杨家所做之事多有罪行,因而他都一一重审,他环顾四周,才知杨家罪行滔天,这些百姓官员竟都是在感谢他的,李秀才这一袋稻谷正是家中最后存粮。
那李秀才的手颤颤巍巍的,却还将一冬穗奉上,“还望太子殿下还大唐澄清玉宇,让我等百姓再复大唐盛世。”
此言一出,后头都跟着附和,一时场面颇为感人。
珍珠虽未下马车,却知晓前头发生之事,微撩开车帘,恰能瞧见李俶站在万众瞩目之处,受人爱戴拥护。
是了,这就是她的冬郎,纵然重活一世,她却不能强求他放弃什么。
“珍珠。”李俶忽看见了她,连忙上前,正要将珍珠搀扶下马车,珍珠却连连摇头,只说不出去。
“将来不管多少荣耀,你总是要站在我身边的,怎么,今日这场面就怕了?”他这话说的随意,微扬起嘴角时,最是温柔。
珍珠随他下来马车,只听得他与众人言道,“这位,就是孤的太子妃。”
众人皆对她叩拜,口中喊着“太子妃万福”,一时倒让珍珠说不出话来。
李俶只道斩杀杨贼之事乃是臣子本职,让旁人只需更加敬重当今皇帝,而他自然会左右辅助,转而又拉着珍珠的手,“沈氏,正是孤的贤内助,孤所为之事,皆有沈氏之功,孤以为,沈氏乃我大唐女子楷模。”他只看着珍珠,好似要将这世间万千荣宠都加诸在她一人身上。
珍珠就这样看着李俶,看在他阳光下状若温润和煦,却暗敛锋芒之气,她曾说过,李俶不仅是她的天,更是大唐的天,现下,这感触越深。
是了,大唐的天,却不仅仅只遮蔽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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