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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对(一)
皇上进来后,敏贵妃与朱嫣立在桌子旁行礼,紫月原本趴伏在李云舒床前也转身叩首。
皇上扫了一眼三人的站位,来到李云舒的床前,看着她惨白凌乱的窘迫丑态,奇异地并没有觉得嫌弃,而是有些心疼。他坐在床边,接过紫月手中的布巾帮着按住李云舒的手,看见了她指甲尽折的指头,也看见了她满是青紫的掌心。
“你就看着你家娘娘这么抠自己的手吗?紫月?”皇上以和缓的语气问道,他对李云舒上心,自然知道紫月对李云舒的地位。
紫月顾不上擦脸上的泪水,跪在皇上脚边将头深深埋下,哽咽道:“回皇上,奴婢想剪娘娘的指甲,但是实在是抖得太厉害了,奴婢更怕娘娘咬到自己的舌头,就用布缠住了娘娘的手,奴婢自己按着头。”
皇上心头微怒,只有你一个人可以用吗?愚蠢!但转念一想,他便明白紫月是怕李云舒被别人趁机下手除掉。他刚扭头想说些什么,便听见朱嫣突然惊喜地叫出声,“云舒!眼睛动了!云舒醒了!”
皇上并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将眼神投射向了桌子旁的二妃,朱嫣一脸惊喜,激动地微张着嘴,敏贵妃面容平静,动作却瞒不了皇上,她微微伸长脖子,合上了双手,想看见李云舒的“醒了”。皇上心头微讶,没想到敏贵妃倒真与李云舒有不错交情。
“……皇上?……”李云舒沙哑虚弱的声音缓缓传来,话中充盈着惊喜、爱恋与患得患失。
皇上柔了眼眸,转身看着自己的宠妃,心疼地用布巾为她擦掉脸上的汗珠,“朕在,你别怕,朕会一直在你身边。”
李云舒微微喘着气,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流泪,泪水顺着太阳穴流入发间,很快就把枕头打湿了一小片。
“别哭,怎么了?你要把朕吓坏了你知道吗?”皇上摇摇头,温柔地责备道:“下次不许再这么折腾自己知道吗?这简直就是在折磨朕啊。”
“臣妾知道了。”李云舒微微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眼神不看皇上,“臣妾怎么舍得让皇上您忧心嘛。”
皇上瞧着李云舒微带撒娇的样子,心头舒畅了许多,他刚刚说的也并不只是爱语,李云舒的一病不起真的让他除了上朝都在分心。她是自己的爱妃,又是端卿的妹妹,还是自己议论朝堂的小大臣,无论哪一个都很重要。
紫月也抬起了头,笑着道:“娘娘,奴婢还要跟您说一个好消息呢,您有皇上的骨肉了。”
李云舒这回是真的震惊,刚刚时间紧迫,紫月她们的重点又全在她醒过来,根本就没有人告诉她这件事情。她看着皇上,带着不敢置信和惊喜,皇上弯了眉眼,真心真意地笑道:“都是朕的错,让你受了这么大操劳,还望爱妃见谅,厚待我们的皇儿,可别欺负他啊。”
他轻轻摸上了李云舒的小腹,假意责备道:“你这个孩子,刚来就欺负你母妃!真是不听话!等你出来,朕一定要好好教你家法,你好好听话,不准再欺负她,听见没?”说到家法还轻轻拍了两下。
李云舒带着嗔意将皇上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说什么呢?您吓到我们的孩子怎么办?到时候他倒是不欺负你,就会欺负臣妾了。”
李云舒和皇上都笑了,紫月也笑盈盈的,敏贵妃等众人也都配合地轻笑。敏贵妃一笑,李云舒才注意到她在,立刻像被针刺到一样缩回了手,僵硬地不知该放在哪里才好。
皇上的目光立时就跟到了敏贵妃那里,却见她微微惊愕,放下了刚想抬起的手。
皇上不知道二人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李云舒会突然露出这种表情,但他知道什么是对他有用的。他将手中的布巾递给紫月,连头也没回,“贵妃先出去吧,穆婕妤也是,林长恩,替朕问问穆婕妤,端贵嫔之前在长春宫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李云舒瞪大了眼睛,惊慌地看着宫人向敏贵妃和朱嫣围过去,刚想说什么,就被皇上用食指按住了双唇,低沉地在她耳边:“嘘--”
朱嫣慌张地下意识想去推抓她手臂的宫人,却被宫人直接擒拿住双手,硬生生地“请”走了,她慌张地对李云舒喊:“皇上?云舒?云舒?”话没说完,便已经被“请”出了宫室。
宫人敢“请”穆婕妤,却不敢同样“请”敏贵妃。但敏贵妃却并没有像穆婕妤一样挣扎,而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与皇上对视了几息后跟着林长恩从容不迫地走出去。
皇上对着床边呆住的紫月交待道:“好好安抚着你家娘娘,她身子弱,之前因为救皇贵妃又受过伤,现在有了孩子,她需要你好好照顾,朕把她交给你了,可以吗?你能照顾好她对吗?”
紫月郑重地点头,就像在发誓一般,“奴婢能好好照顾娘娘的。”
皇上满意地点点紫月的头,又转头给了李云舒安抚,“别慌,朕只是去问问。你安心养身体,迁宫之事自有绘隽她们会处理,朕的端贵嫔。”
李云舒得知了自己的晋升消息却没有缓和脸上的紧张,她拉住皇上的手,犹豫了几息下了决定道:“皇上,其实臣妾是向嘉妃娘娘问了个问题而已。”
皇上拍拍她的手,“朕知道。”
“不!您不知道!”李云舒突然开始使劲摇头,焦虑地避开了皇上的眼神,“这本来是贵妃娘娘问我的问题!”
“……”皇上神态莫测,松开了李云舒的手,“你安心养身体,朕先走了。”
李云舒咬着嘴唇凄然目送着皇上离去,悬在空中的手颓然地落了下去。紫月担忧地俯身抱住李云舒的上半身,“您别怕,奴婢还在呢。”
紫月低着头对着李云舒冷静的目光,轻柔地眨了眨眼。
景仁宫偏殿
皇上坐在上首,敏贵妃坐在下首,朱嫣被带到另一间厢房里问话,嘉妃站在堂中,脚步昏沉神色萎靡不振,如雨后海棠般教人怜爱。她被人带走后不停地来回反复地问她昨天与端嫔独处时发生的每一点细节,一整晚每次她疲惫不堪就会有人在耳边逼问,不让她休息。
皇上的语调很温柔,“爱妃,昨晚你与端贵嫔发生了什么?”
嘉妃秀眉轻蹙,蕴水明眸流下泪来,茫然道:“臣妾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臣妾一开始是想来找……,”嘉妃迅速注意到了皇上的称呼改了口,“端贵嫔,找她交个朋友。臣妾正在和她说臣妾绝不会像和贵嫔一样自以为是用心不端,而是真心交友。突然端贵嫔问臣妾一个问题,臣妾只是回答了。”
那个问题是:“你说一个男人告诉一个女人爱她但不能给你正妻的位置,却将正妻给了另一个女人,这代表什么?他们明明也同甘共苦过,也海誓山盟过,也高山流水遇知音过!为什么?!”
皇上听着嘉妃的重复,眼里却不留痕迹地注意着敏贵妃的一举一动,见她平静地闭上了眼睛遮挡住情绪,反倒更信了李云舒的话——这个问题是敏贵妃问的。他的情感一时间像一团纠结在一起的麻线团,又涩又乱又麻。
皇上与敏贵妃是少年夫妻,她也是皇上印象最深的第一个妃子。皇后贤良大度母仪天下,敏贵妃则是北风中怒放的寒梅,傲然凌霜雪,花开有缘人。一开始,她也想和他交心相爱,也曾与他放肆地纵马于园林,也曾对他的隐忍心疼然后帮他向太后找回场子--她不畏惧太后,也不畏惧他。她活得随心所欲,活得如太阳般光辉夺目,就像一只高傲的凤凰,非竹实不食,非清泉不饮,非梧桐不栖,永远只会对自己喜欢的垂幸,而不会被人逼着做唱歌的鸟儿。
可是宫里没有竹实清泉,他也不是她的梧桐树,他给不了她对静娴那般的深爱,也无法给她对皇后的爱敬尊荣,宫里禁锢的天地养不了这只凤凰。
于是他眼看着那只凤凰收敛起了自己的羽翼将它深藏在心底,她依然随心所欲,依然放纵不羁,却再也不见以往的快活与喜乐,再也不见以往对他的好,对他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敏贵妃对皇上的恭恭敬敬,是敏贵妃对皇上的礼仪周全。
她已经不再在乎你了,所以也不会再对你有一眼的临幸,不会有一笑的真心。
皇上没有再幻想过敏贵妃会对他再有感情,她那个人就是那个样子的,舍弃就是舍弃,不要就是不要,绝不会回头。
可如今,她竟还在乎吗?皇上不能否认,他心中流过的是怀疑掺杂着惊喜,他心里多希望这是事实而不是骗局。
嘉妃说完了她当时的回答便紧紧闭上了嘴,皇上与敏贵妃各自沉浸在情绪里谁都没有说话,一时间堂内落针可闻。
是敏贵妃先开了口,“原来如此,只是不想罢了,”她嘴角扯出大大的波动眼睛却没有笑意,“只是不想罢了。”
皇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将它呼出,没有说话。
敏贵妃却像是无法忍耐一般,红了眼睛将话咬在舌尖一字一字喷出来,“皇上,臣妾告退。”
“别走。”皇上依然平静地像个旁观者,高高在上,脱然情绪之外。
敏贵妃脚步不停,却在将出厅堂时被门外的宫人们用身体默然挡了下来。她出不去,狠甩衣袖回首,“皇上?您想怎么样?”满眼皆是恨意羞辱,这样的她还在乎你吗?
皇上敲了敲扶手,“嘉妃和你们都退下,把门关上,朕要和贵妃谈心。”
敏贵妃不屑地笑出声来,破罐子破摔地直接开口,也不管还有没有别人在,“我和皇上没有心可谈,您还是去找您的那些爱妃们去谈心吧!她们肯定都特别愿意和你谈心,最好能谈到床上去才好呢!”
嘉妃和宫人都迅速退了出去,不敢听一耳朵敏贵妃的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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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朱嫣:玥初,皇上夸你像太阳像凤凰唉,还说和你有过去!
董玥初:太阳你妹啊!劳资要是就晒死他啄死他,恶心巴拉的!谁和他有过去了?我早看出来他只会对胡静娴一个人笑了,早就不搭理他了!
朱嫣(摊手):所以说回忆美化害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