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短篇聚集地

　　01.

　　在这古老的小镇中流传着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被送上十字架在烈火中与萤火虫共舞的魔女的故事。

　　02.

　　夏季，灼热的空气惹人心躁。纵然有成荫的参天古木为小镇的村民们遮挡几近于燃烧着的阳光，那一阵阵翻涌而来的热浪却把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度击飞。

　　“再这样下去今年恐怕会大旱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镇上最为年长的老者们认为这是天神在提醒人们他的怒火即将降临人世。仁慈的天神并非想让人类灭亡，只是贪得无厌且对自然索取无度的人类实在令他看着恼火，于是决定干脆通过这个方式来警醒他们。

　　然而读了书的年轻人却不这么认为，尤其是那些还曾经游历四方从王国最为繁华的城市中归来的年轻人最为不赞同老者们的看法。

　　“这一定是魔女作乱！”他们情绪激昂地呐喊着，汗水浸透后背，头发濡湿一片，“将魔女处死，我们就能解除她的魔法！”

　　“处死魔女！”一个年轻人拿起锄头。

　　“处死魔女！”一个年轻人抄起斧头。

　　“处死魔女，也可以让天神看到我们的诚意。”一个老者嘴里嘀嘀咕咕。

　　“献上作为祭品的魔女，天神定会饶恕我们。”一个老者找来家中的青壮年。

　　“处死魔女——！”

　　03.

　　独自一人在森林中弯着腰采摘药材的魔女突然发现了一个紧闭着双眼瑟瑟发抖的孩童。

　　如此炎热的夏季，他怎么会在这森林中被冻得瑟瑟发抖呢？魔女想。

　　明明直觉这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童，魔女最后还是决定将他捡回自己的住所。身材娇小的少年一头银灰色的短发乱糟糟的翘着。他身上脏兮兮的，纯白色的衣服甚至已经变成灰扑扑的样子了。

　　况且——

　　就连泥土都无法抹去其面容之精致的小少年该如何在弱肉强食的森林中存活呢？

　　魔女无法想象。

　　04.

　　“请问你是……？”

　　当魔女捧着一盆干净的清水走进暂时安顿小少年的房间时，她哑然地与小少年对视。

　　小少年的那双翠绿色眼瞳是那么清澈，宛如森林中新生的小树芽般透着一股子生命力，喜爱自然并且对充满绿意的森林毫无抵抗力的魔女被吸引得回不过神来。

　　她想用这世上最美好的词汇来赞美眼前的这位小少年，她想为眼前的这位小少年送上最诚挚的祝福与最美好的颂歌。

　　可她并不能做到自己心中所想的这些事情。

　　[我是魔女。]

　　将魔力凝聚在指尖，魔女在空中书写下一行文字。

　　“魔女？”

　　[是的。]

　　她是魔女——

　　也只能是魔女。

　　05.

　　小少年告诉魔女他的名字是萤丸。

　　魔女笑笑并没有太在意，对她来说特地去记忆某一个人的名字实在是一件没有必要的事情。由于现任国王陛下推行新政策的关系，举国上下几乎没有人不讨厌可以运用魔法的魔女。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恐怕在这一带她是唯一一个仍然活着的魔女了。

　　其他人……都死了啊。

　　垂下眼帘，魔女叹了口气。广场上的十字架不知将多少魔女的性命交给熊熊燃烧的火龙，它尽职尽责封锁住她们的魔力，然后再将她们的悲惨模样残忍的从火海中映出在围观群众的双眼里，带给那些人唏嘘无尽的闲谈话题。

　　可恨这群乌合之众只知道顺应国王呐喊助威凑个热闹，却从未想过十字架上被烈火焚烧的那个人并不是什么大恶人，甚至于就连成为魔女都不一定是心甘情愿的。

　　“呐呐，你的名字是什么？一直喊你魔女总觉得很奇怪啊。”坐在桌子上晃荡着双腿的萤丸托着腮帮子问。

　　[我的名字就是魔女。]神色淡淡地坐在沙发上对着一块布料缝缝补补，魔女操控着另一旁的纸张漂浮在萤丸面前，再找了只钢笔写下这行字。

　　惊奇地看着面前的纸张，萤丸的眼中充满好奇。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运用魔法，“可以教教我魔法吗？”

　　执着针线的手一顿，魔女抬头望向萤丸，神情复杂。

　　[你该回家了。]

　　06.

　　魔女想不明白，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如此难缠的人存在。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我已经没有家了，大家都离我而去了。”

　　瞧着那双翠绿色的眼瞳流露出苦涩的落寞，魔女有些后悔自己一直催着他离开，连带着心中因为总是被人缠着的厌烦感也在此时悄然消失。

　　萤丸他一定很寂寞吧，魔女想。

　　[你决定就好。]她笑着挥舞指尖，但对于萤丸想要学习魔法一事仍是不肯答应，[外面大概有些混乱，你就呆在这里吧。]

　　“混乱？”萤丸想了想，“是因为旱灾的事情吗？”

　　魔女吃惊，她以为萤丸并不清楚外面发生的事情。

　　似乎察觉到魔女内心想法，萤丸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看着她。他的视线左右游移，至始至终都不敢与魔女完全对视。

　　摇摇头，魔女上前两步摸着他的头叹了口气，妥协地教给他一些治愈魔法。

　　[请保护好自己。]

　　07.

　　烈日如火般灼烧大地，就连只在古朴森林中活动的魔女都能感受到地表温度正逐步上升。

　　莫名的，魔女感觉到不安。

　　应该没有人知道她住在这里吧？

　　08.

　　萤丸不见了。

　　魔女本以为他偷偷离开了，但没过几天她又在森林的同一个地方捡到了一身伤痕的萤丸。

　　她皱着眉，颇为不满地怒视躺在床上对着药水愁眉苦脸的萤丸。在对方已经学会不少治愈魔法的当下，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他会突然消失又带着一身伤痕突然出现。

　　出现的位置都和当初昏迷的位置分毫不差这一点也是非常奇怪，倘若不是因为只有那一带长着一种特殊的药草，她恐怕也记不得这件事。

　　“我是想去捉萤火虫的。”发觉她隐含的怒气，萤丸迟疑一瞬后解释道，“因为你晚上从来不会出门……我想让你看看成群飞舞的萤火虫。”

　　“它们求爱的舞蹈真的非常漂亮，我很喜欢。”

　　“所以……我也想让你看看。”

　　说着这话的萤丸笑意盎然，翠绿色的眼眸一眨一眨的恍若河流中倒映着的青绿灌木一般流淌着无法捕捉的美丽生机。

　　魔女呆愣地站在他的床前，书写话语的指尖僵在空中一动不动。熟悉森林的她能轻而易举的想到无数种会伤害人类脆弱皮肤的植物，再加上隐藏起来的猛兽们，萤丸会把自己搞得满身伤痕来不及治愈似乎也不是那么奇怪。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为自己受伤，有点新奇。魔女想。

　　[下次不要这样了。]

　　“是——”

　　一如既往拉长尾音朝着魔女撒娇，萤丸暗地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被发现。

　　09.

　　暴怒的村民扛举着足以伤人性命的武器将魔女居住的小屋团团包围。

　　魔女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之前不好的预感果然成了真。

　　只是……

　　萤丸又不见了。

　　10.

　　魔女被村民们关在昏暗的地下室当中，除了水以外得不到任何食物。

　　真是可笑啊，从前遭受过的虐待居然又一次重演。魔女蜷缩在角落当中想。

　　她并不是自愿成为魔女的。被家人虐待后丢在树林中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她是被路过的另一个魔女救起来的，作为存活下去的交换，她必须学会魔法以保证自己的性命安全。

　　可没有人会听她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解释。

　　“……”

　　听到布料摩擦的声响，魔女下意识抬起头。

　　“对不起。”

　　在她面前驻足的萤丸身躯透明，被闪耀着温暖光辉的萤火虫团团包围期间。翠绿色的双眼与萤火虫发出的暖黄色调互相交织，在这纯粹的黑暗当中就像是一盏盏明灯，指引着她保护着她从那绝望的深渊当中逃离。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察觉到魔女想摸他头的意图，萤丸退后一步躲开来，颇为不满地抱怨，“我还想长高一点保护你呢……”

　　低笑两声，魔女眼神柔和地看着他。她尝试着用那几近于被遗忘脑后的脆弱声带发声，但一次次的失败使她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做法。

　　[我的木屋就留给你吧。]

　　“你不在，只有我也没意思。”似乎想起了些什么，萤丸声音听起来失落不少，“萤火虫，很漂亮吧？”

　　[很漂亮。]

　　盯着那双闪闪发亮的翠绿色眼眸，魔女垂下眼，努力控制眼眶当中的泪水不往下淌。

　　她从未想到萤丸会为了她这么做。

　　[真的……很漂亮。]

　　[谢谢。]

　　11.

　　“今日——魔女将被处以火刑。天神将不再羞恼于我们，群众双手奉上的诚意会使他感动，魔女的死亡将令他愉悦。旱灾离去，雨季来临，我们乃是天神心中所爱——！”

　　“处死魔女！”

　　“处死魔女！”

　　“处死魔女！”

　　被束缚在十字架上，魔女长卷的黑发随着烈风飞扬。

　　她正眯着眼打量台上讲话的老者，似乎要把他的面孔深深刻进自己的脑子里，以便亡魂能找到报复对象，平息心中愤懑。

　　“点火！”

　　火舌以极快速度攀爬十字架，把她整个人都包围在里面。熊熊烈火灼烧皮肤带来无尽的苦痛与无法忍耐的折磨，她被这痛感折磨的面部表情扭曲到极点，就连早已无法使用的声带都开始震颤，发出嘶哑的呐喊声。

　　可就在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疼痛的时候，皮肤表面的温度却降了下来。

　　“没事吧？”

　　艰难地睁开双眼，魔女看见了一个自己并不想见到的人——萤丸。

　　“我陪着你就没事啦。”

　　星星点点的萤火虫犹如萤丸眼中所映星河般璀璨，照亮了魔女已被烟熏火燎的世界。她眼睁睁地看着萤丸透明身躯增添更多伤痕，她眼睁睁地看着萤丸透明身躯一点一点渐渐消失，最后同化为飞舞的光点萦绕在自己周身。

　　那个拉长尾音朝自己撒娇的少年就这么消失了，消失的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那个为了让自己看一眼萤火飞舞美景的少年就这么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点曾经存在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那个让她感受到温暖的少年就这么消失了——

　　萤丸不在了。

　　越演越烈的大火吞没她的泪水，以冲天气势将最后一句破碎的呼喊声藏入刺眼的赤红当中。

　　12.

　　小镇上的人说，魔女最后留下的遗言十分奇怪。

　　被灼烧痛苦折磨的魔女，最后却只单单吐出了一个奇怪的音节。

　　——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