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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9
Chapter 49
他们抵达这个隐藏于苏格兰北方群山与密林中的小小村落时,时间是下午,天气很好,阳光从树叶的罅隙间撒下破碎的微光,随着林间回荡的风而不断摇曳舞动。
克梅尔变成游隼蹲坐在莱姆斯头顶的树梢上与他进行了最后的沟通。他们一致认为如果芬里尔·格雷伯克现在在村子里的话,他们很可能会杀掉莱姆斯,因为他出现在了神秘事务司一战的现场,所以莱姆斯提前想好了一套说辞希望能够说服这些凶残的恶徒,还把自己的魔杖寄存在克梅尔手里,以防被其他狼人夺走。
克梅尔会隐藏在附近,一旦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至少冲出来阻止狼人们对莱姆斯痛下杀手,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孤注一掷的行动。
在和克梅尔道别之后,穿着破烂袍子、因为刚刚度过月圆而显得憔悴又苍白的莱姆斯背着自己那个打满补丁的行囊佝偻着身子迈步走向了村庄的入口。他穿过一小片树林,越过最后一片灌木丛看到了村庄的大门。
十几年没有回来,这个村子看起来却和以前没有太大区别。那些歪斜破烂的建筑像以往一样杂乱无章地错落在谷地中央,缠绕着荆棘和铁丝的围墙上挂着各种动物的白骨以示警醒,守门人则持一把巨斧盘腿坐在紧闭的木门前垂着脑袋打着瞌睡,刚刚度过月圆的他同样需要休息。
莱姆斯认识这个守门人,他是当初少数几个愿意和莱姆斯交往并给予过他帮助的狼人。
“沃顿。”他开口念出守门人的名字,后者立刻惊醒过来,抬头望向他,脸上的神色在一瞬的迷惘之后转变为大惊失色。
这个有着灰色头发蓝色眼睛的四十来岁的男人跳了起来,架起巨斧与莱姆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后低声说道:“卢平,你居然还敢回来,格雷伯克说看见你就要扒了你的皮。快走吧,趁他们发现你之前,也别靠近我,不然我真的会不客气的。”
莱姆斯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毫无威胁,同时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我和你们是一路的,我被巫师们驱逐了,他们现在在不停抓捕我们的同族,我无处可去,只能回来这里。”
“你的魔杖呢?”沃顿显然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并没有轻易松懈下来。
莱姆斯挤出一个稍显痛苦的表情,用仿佛心有不甘的口气说道:“被他们折断了,我现在没有魔杖了,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来搜我的身。”
沃顿威胁性地挥舞了一下自己手里的斧子,低声咆哮道:“趴下!”
莱姆斯顺从地趴在了地上,任由沃顿翻了一遍自己的衣服口袋和行囊。沃顿确认他没有带任何可疑的东西之后,才站起身来留下一句“在这等着”,然后打开门走进了大门后。
过了大概五分钟,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近了,大门被猛地撞开,格雷伯克从门后显出了身影,走上前来二话不说飞起一腿踹向了莱姆斯的肚子。
他不能反抗,也不能躲闪,只能被这个强壮的狼人一脚踹倒在地,后背重重地磕上了地面。即便已经对这种事做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忍不住吃痛地发出了一声低吟,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起,差一点就要呕出胃液了。
格雷伯克从口袋里拔出自己的魔杖指向了倒在地上的莱姆斯,刚要开口念咒沃顿就冲上来拉住了他的手臂,低喊道:“芬里尔,等等,至少先听听他的说法!”
另一个跟过来的狼人是个有着淡金的头发和浅绿的眼睛的男性,大概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也张口淡然地说了句:“看来你还嫌我们的同族不够少似的。”
“他是个叛徒!”格雷伯克嘶嘶作响从牙缝里挤出了憎恨的话语,“我在魔法部看到了他,他和那些凤凰社的巫师在一起!”
“不再是了。”莱姆斯躺在地上用轻缓但清晰的话语说道,“他们一发现伟大的黑魔王回来了就把我赶了出来,认为我是个龌龊的奸细,还折断了我的魔杖。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躲过魔法部的追捕,你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待我们的——”
“闭嘴!钻心剜骨!”格雷伯克似乎一点都不想听他解释,挣开沃顿的胳膊就冲他扔过来一道魔咒。
身体内部爆发出一阵疼痛,迅速地蔓延到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不过也并非真的难以忍受。格雷伯克是个心狠手辣的狼人,但他的魔法能力实在不敢恭维,然而既然演戏自然是要演到底的,莱姆斯装成一副疼痛不已的样子在地面上痛苦地翻滚挣扎了半分钟然后闭眼装作失去了意识,格雷伯克才像是满意了一样结束了这个钻心咒。
“把他关到笼子里去,如果在他饿死之前没人来救他,我会考虑听取一下他的说辞的。”格雷伯克这么说完之后立刻迈着大步离开了,那个年轻的狼人也随之离去了。
沃顿走上前来用一只强壮的手臂把莱姆斯拖了起来,然后低声说道:“抱歉兄弟,我不能违抗格雷伯克的命令。”
他把莱姆斯拖行到了离大门大约一百米远的那片断崖下。断崖离地面十米高的地方挂着一个可以升降的铁笼子,靠着一根插进石壁的巨大的钢管支撑整个重量。那是狼人村惩罚做错事的狼人的方法,把受罚的对象关进铁笼子里让他在半空中承受风吹日晒,同时被整个村子的人瞻仰受尽折磨的痛苦姿态。
莱姆斯任由沃顿把自己关进了笼子然后挂上了高空,等沃顿离开之后他才缓缓坐了起来,靠在了铁笼上。这个动作引起了笼子的一阵晃动,时间久了真的容易让人头晕目眩只想呕吐。
不过,受到这种惩罚已经算得上最好的局面之一了,格雷伯克并没有真的扒了他的皮或者砍了他的四肢让他流血至死。十几年前莱姆斯亲眼见过这个狼人这么处罚一个“背叛者”,那个男孩死亡时的惨状至今让他记忆犹新。
头顶传来一声微小的响动,随即克梅尔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脑海:【莱姆斯,怎么样?】
“还不错,格雷伯克的钻心咒水平恐怕还不如刚毕业的小孩。”他笑了笑,低声说道。
【既然有心思说俏皮话,那应该是真的不错了。你会被关在这里多久?】
莱姆斯回忆了一下过去的经历然后才开口作答:“大概四五天左右吧,我知道的最长的坚持了五天。”
【嗯,那我晚上再来看你,我先去看看村落的地形结构。】
“别离地面太近。”他迅速补上一句劝诫,“他们会把路过的鸟儿当肉抓来吃的。”
【当然。把这个吃下去吧。回见。】
克梅尔的声音消失了,一个小药片落在了他的摊开的腿上,他把这个药片捡起来塞进嘴里,没过一会儿就感到身上的疼痛都缓缓消弭了。
被关在这个小笼子里着实什么都做不了,莱姆斯只好稍微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在笼子停止摇晃之后阖眼休息了。
他等了许久才迎来了日暮。夜幕低垂,周围的世界逐渐变得一片漆黑,只有从笼子往外俯瞰时,能看到村落里的些微灯火。守门人换了岗,不过距离有点远所以莱姆斯也看不清接替沃顿的人究竟是谁。
克梅尔在稍晚一些的时候回来了,为他叼来了一个包裹,并从铁笼子隔栏的缝隙里塞了进来。包裹里面装着一瓶水和一块三明治,让饥肠辘辘的莱姆斯终于得以解渴果腹。为了伪装出凄惨的模样,他从昨天开始就什么都没吃了,再加上狼毒药剂的副作用,让外人看来就是个好几天没吃饱饭的穷酸样。而且为了不让格雷伯克起疑,他也不能吃得太饱,只能享用维持生命最低限度的食物。
克梅尔也从缝隙里挤了进来,落在莱姆斯的腿上任由他像是寻求慰藉一样用空着的那只手抚摸自己的翎羽,同时镇定自若地说道:“我在村子附近转了转,看起来这里的狼人不是很多,可能也就五十来个的样子。”
莱姆斯咽下嘴里的食物,接上她的话茬:“还有一些狼人零散地分布在村子以外的一些地方,他们明确表态不愿意跟着格雷伯克出去咬人,所以被放逐了,但是人类社会同样无法接纳他们,所以他们就在附近无人的地带建立了很小的据点三三两两地生活。第一次战争的时候是这样的,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这样的狼人了。”
克梅尔认真听完他的话语后开口道:“明天我扩大搜索范围去附近找找看吧。另外,我听说了一些有意思的传闻,他们提到了一个类似于埋骨地的地方,你知道这件事吗?”
莱姆斯缓缓摇了摇头:“我没去过那个地方,只是知道一些关于它的事情。那里是只有深受格雷伯克信赖的狼人才能前往的地方,如果有狼人死了,只要不是叛徒,他们就会把死者拉到那里去埋葬。对于村子的狼人们来说,是个类似于圣地一类的地方。”
“有意思。”克梅尔喃喃道,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旋即抬头扇了扇翅膀,“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你的吻。”他咧嘴一笑,大胆地说道。
克梅尔抬眼望向他,虽然鸟类没有表情,但莱姆斯还是能想象得到克梅尔那张写满苛责的面容和微微蹙起的眉头。她飞扑起来叨了他一口,在莱姆斯吃痛求饶之后叼着打包好的空瓶子飞出了栅栏。
莱姆斯依依不舍地目送着游隼远去,消失在夜色之中,突然意识到与她分离是如此难熬。
————
莱姆斯百无聊赖地在笼子里待了四天,他们才把他放了下来。这四天里因为可以趁着夜晚给自己施加保护魔咒,风吹日晒并没有真的伤害到他,所以他一发现守门人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就急忙吃了一片克梅尔给他的韦斯莱兄弟的速效逃课糖,伪装成昏迷脱水的虚弱模样。
铁笼子降到了地面上,沃顿用钥匙开了门把他拖了出来,速效逃课糖生效了,莱姆斯立刻顺势倒在了地上,他现在浑身无力,只能任由沃顿拖着他在地上走。
沃顿一直把他拖到了大门前的阴影处,拿水壶往他脸上泼了点水,然后说道:“醒醒,我知道你没死呢,格雷伯克说要见你。”
躺在地上的莱姆斯缓缓睁开眼,又演了会儿戏,装成饥渴难耐的样子向沃顿索要水和食物。这个狼人虽然很紧张和畏惧,但最后还是偷偷塞给了莱姆斯一些水和食物,见他狼吞虎咽地吃下去才带着他进了村子的大门。
他们沿着村子破落的泥土小路走向坐落在村子中央最豪华的建筑,也就是格雷伯克的居所。虽然说是最豪华,但如果放到城市里也只不过是说得过去的程度。月圆夜的狼人们控制不住自己的破坏欲望,就连建筑物也会成为他们的攻击对象,修缮维护又是件麻烦事,久而久之这里的人们只要房子没有彻底垮塌,都不会再在意它们的破败程度了。
“我把他带来了。”沃顿推开门走进去之后立刻让开路走到了墙边,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想成为被格雷伯克的怒火牵连的对象。
莱姆斯本就要装成一副虚弱到爬不起来的样子,再加上速效逃课糖的药效确实很强,他一进门就顺势倒在了地板上,发出咣的一声闷响。
“起来!”格雷伯克的咆哮声从他头顶传来,这个狼人抓着莱姆斯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一点,似乎是为了确认他的虚弱到底是不是伪装的一样,不过看到他脸上那些速效逃课糖造成的水泡和晒伤痕迹之后似乎被骗了过去,松开手任由他砸回了地板上。
“这么说你确实是被凤凰社赶了出来?”格雷伯克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用轻蔑的目光打量着他,口中嘶嘶作响。
“是……是的。”莱姆斯用嘶哑的嗓音低低回答,他表现出卑微顺从的模样,知道这样才能让格雷伯克感到高兴。
格雷伯克对他的表现看起来很满意,但还是用恶狠狠的口吻说道:“你明白想要留在村子里要遵守的规则吧?”
莱姆斯无言地点了点头,躲避着芬里尔的视线,让自己看起来怯懦又恐惧。
“如果让我发现你哪怕有一点点不对的苗头,我就会扒了你的皮,吃干喝尽你的血肉。”格雷伯克呲着牙发出威胁的低吼声,然后站起身对沃顿下达了指令,“带他走。”狼人首领这么说完之后才转身上楼消失在了楼梯口。
沃顿如临大赦般松了口气,走过来把莱姆斯拖了起来,直到两人都走出房屋关上房门之后,沃顿才开口说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没那么虚弱。”他拽着莱姆斯的胳膊,带着他走上泥泞的小路。
“多谢,沃顿。”莱姆斯低声向他道谢,为他没有拆穿自己。
“唉,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回来。”沃顿摇了摇头,和他保持着耳语般的交谈,“你原来的那栋屋子现在是帕松在住,就是你刚过来那天跟着格雷伯克一起出来的那个年轻男孩。你暂时先跟我一起住吧,格雷伯克恐怕不会同意直接给你一栋空房子。”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莱姆斯向他投去一个充满谢意的眼神。
沃顿低声咆哮起来:“那就别给我惹麻烦!你要是还想活命就老实一点,这里的情况跟以前不一样了,那些温顺的保守派大部分都已经被格雷伯克驱逐或者杀掉了,现在村子里的人明面上都是黑魔王的拥趸。”谈话间他们已经抵达了沃顿的房子,沃顿拿出钥匙打开门带着莱姆斯走进去,从橱柜里拿出两个木碗放在简陋的餐桌上,然后摸出一个脏兮兮的酒瓶往两个碗里各倒了一些杜松子酒。
“奥斯卡和莱恩呢?”莱姆斯跟着沃顿在桌子旁落座,端起他推过来的那碗酒送到嘴边喝了一口,顺便吃下了刚刚从口袋里摸出来的速效逃课糖的解药,他身上的不适感几乎是立刻就缓解了。
沃顿苦着脸沉声回答:“被赶出去了,可能在西南边那个据点藏着呢。他们离开前说是打算去那边看看,觉得勒米纳可能愿意接纳他们。”他端起酒碗咕咚咕咚地大口喝了起来。
“格雷伯克的心腹还是之前的那几个家伙吗?”莱姆斯放下酒碗看向沃顿,好奇地询问道。
“现在是斯默尔本、麦卡锡还有帕松。罗梅乌那个倒霉鬼在一次月圆的时候摔断了自己的脖子。”沃顿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虽然我不喜欢那家伙,不过他死得还是有点惨,我们找到他时他已经被野兽吃得只剩一小半躯体了。”
他抬头看了莱姆斯一眼,愁眉不展地说道:“算我求你了,别去招惹他们,我现在只想活一天算一天。对了,你的行囊我捡了回来,放在楼上了,你可以使用二楼的房间。”沃顿喝干了碗里的酒,随即站起身来,留下一句自己晚点回来就出门继续值班了。
那天晚些时候,当沃顿在房子一楼发出了均匀的鼾声以后,莱姆斯在二楼的卧室里等来了克梅尔。她从开着的窗口飞了进来,轻轻落在地板上化为人形,举起魔杖对这间屋子施加了隔音的魔咒,然后才转过身来面向莱姆斯,开口轻声说道:“看起来进展比预想要顺利一些,没想到格雷伯克这么轻易就放你进来了。”
“嗯,我跟沃顿谈了谈,初步了解了一下村子的现状。以前认识的几个不愿意主动招惹巫师的隐匿派的成员已经被赶出了子,现在可能藏在西南方的某处据点里,那边的领导人是一个叫勒米纳的男巫,我认识他,是个好人。另外格雷伯克目前有三个亲信,分别是斯默尔本、麦卡锡和帕松,最好留意一下他们的行踪。”莱姆斯将这三个狼人的外貌特征告知了克梅尔,不过对于前两者他只有十几年前的印象了。
“好的。”克梅尔颔首,似乎是微微沉思了一会儿,随即又抬眼看向他,“你觉得大概要多久你的行动会变得自由一些?”
“可能得一个月了,下一次月圆之后他们估计就会对我放松些警惕,但在此之前,我最好还是不要做出些张扬的举动来。”莱姆斯耸了耸肩回答道,“要是情况比较糟,对我的监视可能会一直持续到圣诞节之后。”
“没关系,这本来也是个长期任务,对于凤凰社来说,只要能及时传递情报就足够了。要是你能和多一点的狼人接触,试着帮我问问莫里斯·达利尔的事吧。我会继续寻找那个埋骨地,另外尝试寻找一下你说的那些隐匿派的成员。”克梅尔一边说着一边从她的长袍口袋里掏出那个施了无痕伸展咒的小包,然后从里面摸出了她带来的今日份的食物还有莱姆斯的魔杖, “既然你已经恢复了自由,我想魔杖最好还是由你自己保管。接下来我可能会去更远的一些地方看看,恐怕没法每天都回来见你了。”
莱姆斯接过自己的魔杖,柏木魔杖熟悉的手感让他一下子就放松下来,手里没有魔杖对于一个巫师而言就像是鸟儿被折断了翅膀一样,果然还是太过难受了。
“谢谢。”
“不客气。”克梅尔微微一笑,将小包塞回了自己的口袋里,侧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月光,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朝他这边转过头来,“对了——”
出乎他预料,她走上前来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他一下,在他回过神来之前便退后一步,蓝色的眼瞳里流转着娇俏的光彩:“这是你要的吻。”这么轻快地说完之后,克梅尔轻飘飘地一转身子就变成游隼迅速跃向窗外,消失在了深沉的夜色中。
莱姆斯走向窗边眺望着明朗的月亮,感觉心底缓缓涌起了甜蜜的喜悦,这份感情甚至让他不自觉地微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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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有事无法更新,所以今天把明天份的三更也一起放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