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霜

　　又过了许多天，自我从人界受伤以来的许多天。
　　东帝倒是没怎么催我炼丹，只是，在某一个下午，他疯了一般的跑过来，冲进门，甚至来不及说话就将我拥进身子，力气大的快让我喘不过气。
　　他的心跳和他微微颤抖的怀抱，我自然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却也不觉得莫名其妙，他这么做的理由无非只有一个，所以，我直截了当的告诉他说。
　　“你不必再往下演了，我探过气息，外边没人，想来你要躲的人应该是走了。你还有事没？我困了，想休息，不送。”
　　他睁大眼睛看着我，目光深沉炙烈，一定是我眼睛花了，居然看见里面浓烈如墨彩的······心痛？
　　而后，他艰难的开口。
　　“阿南，你，你便是这样想的么？罢了，罢了，你这样想也对，谁让我错成这样······”
　　后来他说什么我也记不得了，因为我实在是太困了，连他走没走都不知道就睡着了。
　　后来夜晚睡觉时，总能感觉到若隐若无的视线，搅得我非常不自在。于是张嘴就喊土豆给我倒水，又忽然想起来，土豆早就走了。
　　既然睡不着，索性便起来，我没有点灯就直接下了床。
　　窗外边的月亮正好，树梢上太过明亮的月光照着我，也照着许多年前住在这里的古人。照见了所有的此起彼伏，日升月落，唯一不变的是一样的孤独。那样皎洁明净的月华，却赶不尽离人心上秋。
　　点上灯，坐在书桌前，我准备将《南海经》抄一抄。
　　如今，已经到了抄书度日了吗？我在心里暗自发笑。
　　只是还没刚提起笔，始料不及的胸口一滞，没来得及拿手帕，血便吐了一地。紧接着，听见门被踢开的声音，然后被压进一个胸膛被抱住了。
　　他颤抖的问：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阿南，你告诉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我不想说话，只是平静的找了块帕子，将嘴角的血迹擦干净，触眼看见了他雪白的衣服上也被沾上了一块暗红，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擦干净，不过他似乎没有在意。
　　这人不是一向洁净成癖的吗？
　　他仍然紧紧的锢着我，没有放下来的意思，既然挣不过他我也就索性这样任他抱着，但是却能感觉到他在一直在颤抖。
　　“我怎么才能救你·····”
　　脖子冰冰凉凉的，像是有水一样。该让我说什么好？我一向猜不透这个人的心思。此时，天快要亮了吧，我看着屋顶的亮瓦，迷迷糊糊的问着》
　　“你是不是小白啊？到底······是不是啊······”
　　他居然破天荒地的嗯了一声，然后不说话，只是，我才发觉，他居然在流着泪。
　　“你的内丹呢？究竟哪去了？”
　　他将我抱的更紧了，声音沙哑像是用的很大的力气，丝毫没有似霜似雪那样的悦耳动听。
　　我闻言眨了眨眼睛，想了好久，
　　“哦，内丹啊！内丹不是让你拿走碾碎了么！”
　　“什么！”
　　他浑身僵硬，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那是你的？是在你体中生生被挖出来的？怎么会？怎么会······”他喃喃自语。
　　“我们狐族是有能起死回生的秘书术，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如果快死了只需要将内丹取出，收集三界之中的虚妄之息便能重生。缺点就是，于别人而言，内丹是修行的法宝，若是真没了，也不伤性命。而我们的内丹与所有感官相连，感同身受。没了性命有内丹可复活，可是，没了内丹就只有死了。那日你逼问我为什么珠子不管用了，因为反噬，我的内丹自然要分出一部分的灵力给我，所以，我才让你直接碾碎了它，怎么样？她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因心里面觉得十分荒唐，我居然就直接笑出来了。
　　“阿南，你不会有事的，放心！你一定会没事的·····我把我的挖给你，刀呢？我现在就挖！”
　　当时怒极想要掐死我的是谁？现在又做出这样一副样子为的是哪般？
　　“哈哈哈······你又不是我，只有我的内丹才能救我，你如何救得了？”
　　我觉得甚是好笑。
　　果然，他手中的刀子咣当落地。
　　“我当时便跟你说了，这珠子于我重要，你不也丝毫没有犹豫便拿走了？在你碾碎它，我浑身经脉断裂，辗转反侧的时候，你可有过一丝心软？所以啊，你也果真用心，内丹碎成了粉末，我已全然感觉不到了。”
　　他低着头没有说话，良久，抬起头时满目的红丝，颓废异常。
　　他不是一个会将自己的感情暴露出来的人，从我认识他以来，似乎就见过宣州那次他怒极反笑的不协调的神情，平日里他一直笑若春风，曾经暖化过我记忆里灵岩山那三千桃树。而此刻他的似真非真我想我终究也是看不明白！
　　“感同身受·····你就如此恨我么？让我亲手碾碎了你的内丹，不就等于让我亲手杀了你么！阿南，你就如此的恨我么？是我错了···错了·····”
　　他踉踉跄跄的起身，走出去了，看着他的背影我想到了最初，我总是不肯叫他师父的那时候，我对着那时眉目如画的他，调皮的喊，
　　“小白！”
　　“叫师傅！”
　　那人拿着星灿一般的双眼微睨着我，一脸的无视，
　　“大白！”
　　“乖~~~叫师父，叫师父我就不打你！”
　　我忍着一身的鸡皮疙瘩使劲的摇了摇头。
　　这下换他无奈了，把头一低，吐了一口气
　　“算了算了！不叫我也是你师父！”
　　开始他极不情愿我这么喊他，后来老是听着，可能就习惯了，不过通常情况下他都不怎么搭理我，偶尔会在我喊他的时候看向我，示意在听我说话，我就自当他默认了这个名字，整天小白小白的叫。
　　既然缘分能让我再遇见你，为什么没有让你喜欢过我一次？一次也好。
　　彼时少年，是谁温柔了眉眼，看遍山山水水，背影缱绻，我珍藏的是那年佳酿的那份心情。
　　所以你终究不懂，
　　不，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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