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神死去之日

　　平安京是一座很繁华的城市，一条朱雀大街贯通南北，鳞次栉比的房屋整齐划一地呈棋盘状排列，清晰地分割出了各个功能区，因此即使是初来乍到的外地人也不至于会迷路。

　　由于能够在现世停留的时间有限，市丸银并未打算放慢脚步欣赏沿途的浮生百态，就直接顺着人流来到了供奉着迦天常真丽尊的天丛云神宫————

　　这是都内香火最旺盛的神社，许多女子认为信奉迦天常真丽尊能让自己变美，姻缘的运势也会随之转好，所以拜殿前的那棵存在了不知几个春秋的老树上，挂满了有情人求来的神签和绘马。

　　因此，若说宝相庄严的教王护国寺里的每一块砖瓦上都刻满了梵音妙语，而与之毗邻的天丛云神宫则连空气中也弥漫着粉红的胭脂香。

　　仗着普通人不能看到死神，市丸银就堂而皇之地把手水舍，神乐殿和社务所都逛了一遍，由于顾及到这是供奉着丽姬的神社，所以他没有去冒犯本殿，而是抱着搜集更多信息的想法，选择站在了一对前来参拜的母女身后，饶有兴趣地听着她们之间的对话：

　　“母亲，这样拜托了丽姬大人之后就能变美吗？”

　　“还要去授予所求取经过赐福的香膏呢。”妇人顺势解释了一句，随即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头顶：“好了，祈祷不专心的话，神是不会眷顾我们的哦。”

　　小女孩听罢，立刻正色闭眼，动作郑重地摇着铃。

　　仪式并不复杂，用不了多久就能完成，正在妇人拉着女儿准备往授予所走时，她突然好奇地问：“母亲，那里为什么放着一振太刀呀？”

　　“传闻那是村上天皇作为法器追赠给丽姬神的祭礼，我们看到的这一把只是仿造品而已，每一间供奉丽姬神的神社都有哦，本体其实被供奉在了本殿里。”

　　“丽姬大人不是代表着爱的福神吗？怎么会佩刀呢？”

　　“当然不是。”

　　一道轻柔婉转的女声蓦地响起。

　　一见来人，妇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恭敬地福了福身：“八百比丘尼大人。”

　　被母亲暗地里扯了扯手的小女孩也有模学样地向她行礼问好，她正是换牙的年纪，因此说话还有些漏风：“贵、贵安，八百比丘尼大人。”

　　“是八百比丘尼大人！”

　　八百比丘尼的出现在信徒中引起了一阵骚动，但大家都不敢上前，只是颇为激动地注视着这边。

　　“那振太刀并不是杀伐的象征，而是止战之刃。”巫女含笑的眉眼宛如拢着一缕新雨过后的朦胧，“严格来说丽姬大人和雷神菅公一样是人神哦，只是因为太过美丽，所以桃花运很旺罢了，没有给人结缘的能力哦。”

　　“可是小春刚才许的愿是希望自己也像丽姬大人那样受欢迎。”小女孩颇有些失望地撅了撅嘴，“原来不能实现呀……”

　　“……这孩子太失礼了，还请您原谅我们的冒犯。”妇人心里咯噔一跳，急忙连声道歉。

　　“没关系，童言无忌。”八百比丘尼弯腰半蹲，用更平易近人的姿态注视着小姑娘的眼睛问道：“你是第一次来吗？”

　　“是的。”

　　“虽然不能让你立刻变成一个万人迷，但是神明总是会保佑你这样可爱的小姑娘的。”八百比丘尼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发顶，“比如，让你换牙的时候不会感觉疼。”

　　话音刚落，小女孩似有所感地摸了摸自己晃动的牙根，惊喜地吐出了一枚虫牙：“真的诶！”

　　“快点回家把它放在房梁上，这样很快又会长出新牙了。”八百比丘尼脸上的微笑又深了几分。

　　“谢谢八百比丘尼大人！”

　　“只要你朝着自己的目标一直努力，总有一天神明会回应你的祈祷。”

　　说完，巫女笑着与这母女俩告了别，施施然走向了殿后，信徒们纷纷避让，市丸银只觉得她周身那种虚无缥缈的气质颇有些熟悉，使他不由得想起了丽姬，便缀在她几步之外跟了上去。

　　不过还未等行至本殿，八百比丘尼就似有所感地回头乜了一眼，市丸银一愣，连忙瞬步退开。

　　（她能看见！）

　　市丸银内心震动地想。

　　此处人多眼杂，若那巫女把他当成了可疑人物闹将起来，需要善后的工作量可就大了，市丸银并无冒犯天丛云神宫的意思，而且他又瞧了下西斜的日头，便打算暂时退走，等下回来现世出勤，再细细查探就是。

　　于是市丸银深深看了一眼巫女渐行渐远的背影，转身几个纵跃向集合的地点奔去。

　　察觉那位死神已经离去，八百比丘尼仿若浑然未知一般平静地推开了神社本殿的门，跪坐在了神龛之下，悠长地叹了一口气：“晴明先生，我替你等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没有回来……”

　　***

　　一睁眼，丽姬的视野仍然是一片黑暗，但耳边随即传来一道温醇的声音：“姬君，你醒了？”

　　“惣右介……？”

　　“好久不见，姬君。”蓝染惣右介似乎饱含歉意，语气柔得不可思议，“最近经常出差，所以脱不开身，姬君没有生我的气吧？”

　　“当然没有。”丽姬支起身子，下意识地先回答了他的问题，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你怎么会在这儿？”

　　蓝染惣右介向来知礼，不可能和市丸银一样翻墙入院，以往都是经过一番队的通报才会进来。

　　“因为我一结束了工作，就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姬君呢。”

　　平时蓝染惣右介就经常会对她说些歧义满满的话，丽姬也早已习惯了他模棱两可的暧昧，但今天却和从前不太一样，他的态度似乎超出了朋友的界限，“惣右介……”

　　“嗯？怎么了？”

　　“今天的惣右介，有点奇怪呢。”

　　“哪里奇怪了？”

　　“因为你说话突然很肉麻……”

　　“噗哈哈哈，我只是如实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而已。”蓝染惣右介听了，蓦地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语调轻快地问：“姬君讨厌这样吗？”

　　“也不能说是讨厌……”

　　“那就好。”

　　“嗯？什么？”丽姬如今耳朵也不太好了，对方的音量只要稍微降低一些，她就很难听得清楚。

　　“我说，姬君不讨厌就好。”蓝染惣右介仿佛是为了能让她听清，从而凑近了距离，但忽然感觉一道热源贴上来的丽姬却被惊得浑身一僵。

　　“你进来怎么没有人来通报？”丽姬下意识挪动着想要退离。

　　然而蓝染惣右介却强势地揽住了丽姬的腰，将人捞到怀中拥住，唇边勾起一个邪气四溢的笑弧：“因为我将姬君偷出来了。”

　　“惣右介？！”

　　“干嘛露出这么惊讶的表情，我以前不也做过这种事吗？”蓝染惣右介轻柔地摩挲着丽姬光滑的手背，慢吞吞地在她耳畔吐出温热的气息。

　　因为丽姬的感官目前就剩一双耳朵还能勉强运作，是以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离开了悬空寺。

　　“你这是做什么……”丽姬身娇体弱，那点力气就连捏死只蚂蚁都费劲，推拒几次也没能挣脱蓝染惣右介的桎梏，“你、你喝醉了吗？”

　　这里是一间密室，除了一扇用于进出的门，周围墙壁封了个严实，连一缕风都透不进来。

　　虽然丽姬看不见，但蓝染惣右介还是照着她在悬空寺里的卧室完美地还原了出来，甚至连灯盏的造型以及摆放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这会儿烛光将两人紧靠的侧影投映在了墙壁上，死神倾身拥抱姬君的姿态，就像一头虎视眈眈的野兽正准备噬人一般。

　　“我很清醒，姬君。”蓝染惣右介低头，细细地啄吻着她冰冷而柔软的脸颊，他早就想这样做了，将端坐在神坛之上的姬君藏起来，再无人能瞻仰她的光芒。

　　感受到脸上痒意，丽姬不禁向后仰去，惶然地喊着他的名字：“惣右介……”

　　“我在、我在。”蓝染惣右介用唇描摹着丽姬的轮廓，眼角逐渐泛起了动情的薄红。

　　“惣右介喜欢我吗？”

　　闻言，蓝染惣右介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给予了肯定的回答：“是的。”

　　如果不是心悦于丽姬，蓝染惣右介便不会为了讨她欢喜而去学酿酒，也不会将真实的自我展现在她面前，更不会因舍不得而动摇自己的野望。

　　很久以前，当他第一次将她从悬空寺中掳走，抱着沉睡的姬君俯瞰整座月夜下的瀞灵庭时，蓝染惣右介便已心动得无以复加。

　　说起来，蓝染惣右介其实并不是个天生冷情的人，只是在不被理解的孤独中行走了太久，所以才将自己从人群里剥离出来，转而看向更高的地方，期望能在顶点遇到一个知己。

　　好在，上天用一场暴风雪将丽姬带到了他身边。

　　“对不起。”丽姬不再闪躲，任由他的体温熨帖，神情也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为什么道歉？”

　　然而丽姬沉默良久，没有再开口，最后还是蓝染惣右介主动打破了这份近乎凝固的寂静：“为了你早已心知肚明，却还是选择忽视我的感情？”

　　“我快死了。”所以丽姬从未考虑过回应任何人，包括离她最近的蓝染惣右介。

　　蓝染惣右介语调渐冷：“我知道。”

　　“这样没有意义。”

　　“那又如何？”

　　丽姬此刻只想叹息：“……惣右介，趁现在还没闹出大乱子，快把我送回去吧。”

　　“我可不是个会冲动行事的毛头小子。”蓝染惣右介在笑，是那种很畅快的笑，“这时候一番队的人大概已经发现了你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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