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恐怖的故事

　　上次猪妖现世的时候，因为接近死亡，妖气对周围没什么影响；上上次吃人蜘蛛妖逃跑的时候，因为刚恢复一点点妖力，也是毫无威胁力。
　　但这次的老龟现世，因其正值妖兽的中老年期，妖力醇厚，加上刚现世的时候又是纯灵体状态，那股妖气几乎直冲云霄，但凡有点修为的人都发觉了这股妖气，而当天晚上，施工场地周边也发生了不少诡异的事情。于是第二天严玖醒来的时候，手机就已经灌满了来自各方的询问。
　　特侦处内部都知道这个消息，来信息问的都是妖兽现在什么情况。
　　方家那边的白虎闹腾了一个晚上，依稀算到发生什么事的方家长老，让年轻一辈的代表——方天晴来询问是否与他有关。
　　杨四来信息问他现在在哪里，赶紧上网。
　　乔远没有信息。
　　严玖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放下手机，想下床，结果腿软得撑不住身体的力量，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巨大的响声引来严玲，正在研究早餐做什么的女医生赶忙搀扶起儿子，手背贴上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皱起眉头：“烧了。”
　　她没问他昨晚几点回的家，也没问昨天发生了什么，转身就去客厅翻药箱。
　　严玖平躺在床上，脑子一片混沌，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在旋转扭曲，好像进入了迷幻世界。
　　即便如此糊涂，他仍然挤出一点感知力，去搜索老龟是否还在。
　　在感知到一股强大而又敦实的妖力后，他才眯上眼，让身体彻底放松。
　　有防身的宝贝了。
　　这是他成年后第一次感觉到这么踏实。
　　被乔远护在身后，那种感觉是依赖，但他到底是个男人，活在别人羽翼下，怎么不会感觉到羞愧。
　　他想变强，但他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青年，除了有一双视力超好的阴阳眼，一个随时能去地府跟阴差打交道的奇特体质，在这个魑魅魍魉的世界，他的资质平凡到不值一提。
　　周围那么多耀眼的天才，他一个小镇出身的懦弱小孩，就算狂奔也无法弥补这种差距。
　　更过分的，是当他跑累了，稍微放慢脚步，还会被斥责为不争气，不努力。
　　还能如何努力？
　　一个本身只能考59分的学生，努力考到61分，却被100分的人们嘲笑为差生，他能怎么反驳？
　　他的解释是借口，他的努力是理所应当，他的筋疲力尽是不求上进。
　　小时候，他喜欢用沉默和讨好来让自己减少这种羞耻感，如今长大了，坚强一点了，却已经习惯了挂着一张人兽无害的笑容，仿佛自己刀枪不入。
　　至于身上有多少伤口，又有谁来看？
　　又能说给谁听？
　　即使是乔远，也不能总是露出自己最丑陋的一面，这个世界就没有人会真心喜欢丑陋的东西。
　　“……一擦。”
　　“……下去买。”
　　“你就……”
　　在他烧得稀里糊涂时，偶尔会有一些杂音仿佛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响起，陷入混沌中的青年不愿睁开眼，因为这里太软，太舒服了。
　　直到有冰冷的东西贴到他的额头，神志才肯飘回来一点。
　　“……眼泪？”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脑袋上响起。
　　然后被软软的嘴唇亲了下额头。
　　……这是……乔……
　　混沌到近乎缥缈的神志终于慢慢集中起来，在感受到脸颊也被亲了之后，集中得更快了。
　　……远。
　　名字回到脑海里，人总算有醒的意识了 。
　　“冰块来一点。”是严玲的声音。
　　紧接而来的冰冷触感让脑子终于开始活动起来。
　　这两人都在我的床头……
　　都在？！
　　严玖终于意识到有什么问题，用尽吃奶的力气睁开眼，终于在眼屎和眼泪的混沌中，依稀看到床边的两个身影。
　　“醒了。”乔远单手撑着床边，另一只手正在拿着冰块给他摩挲额头。
　　“赶紧喝点水。”严玲递来一杯。
　　“……”在被人扶起来灌水的时候，严玖终于眨开那些阻碍他观察世界的眼屎泪混合物，确认跟自己亲密接触的是乔远没错。
　　我刚刚感觉到的亲吻不会是错觉吧？
　　他怎么敢在妈妈面前亲我！
　　脸上的懵逼太明显，即便没说话乔远也看出了什么。背对着严玲，这位敢作敢当的大少爷勾起恶劣的笑容，故意伸手去掀开他的衣服，露出一大片肚腩肉，假惺惺地说：“出了好多汗。”
　　那手指冰冷冷的，划过肚腩的时候还掐了一下。
　　严玖一个激灵。
　　“我去给你们做饭，小远中午在这里吃饭吗？”
　　“谢谢阿姨，但我还有应酬，待会儿就走，”乔远看了下手表，“司机还在楼下等着。”
　　“你和小九的感情真好。”严玲轻笑着就转身去了厨房。
　　这句话却让严玖的体温上升了两度。
　　“怕了？”乔远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让人面红耳赤的气息。
　　“……你什么时候来的？”严玖不想正面回答，只能虚弱地转移话题。
　　“早上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接，我就过来看看。”乔远的手始终没有挪开，甚至得寸进尺地掐了下他的小豆豆。
　　……这是X骚扰啊大哥。
　　严玖无力反抗，只能小声问：“乌龟还在么？”
　　“在，”乔远又捏了下他发红滚烫的脸颊，“我带了个东西过来。”
　　“什么？”严玖立刻精神了，坐起身想看他又有什么宝贝。
　　“已经丢进去了。”乔远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玻璃缸。
　　严玖目瞪口呆地看着桌上新增的一个大约30*30的玻璃缸，里面有石头、砂石、水草、LED照灯，甚至还有一个做工精良的仿生小屋。
　　最关键的那只乌龟，正蜷缩在石头上，看起来一直都没清醒。
　　“让秘书一早去花鸟市场买了个龟缸，我在上面用药水画了玄武符，只要在你这里，基本上就不会再被人发现。”
　　……这哪是养妖兽，这明明是养宠物的节奏。
　　“可是平时怎么带出去？”方家的白虎，平时只会在呼唤的时候出现，根本不需要束缚；张芮遥的冥鸦平时就装在鸟笼里，而帅哥就算是遛鸟也是无比潇洒。自己好不容易得了个妖兽，难道……要抱着一个玻璃钢出场？
　　“法器还在找人定制，最近的话……”乔远从旁边的书包里翻出一个方的塑料盒，也就巴掌大，但怎么看……
　　怎么都像是街边卖小金鱼送的小鱼缸！
　　“……平时，平时就这么带出去？”严玖压制住自己抽搐的嘴角，都不敢想象当别人亮出妖兽，自己举着一个塑料鱼缸的蠢样。
　　太二逼了好吗！
　　“妖兽又不是宠物狗，哪需要经常带出去遛弯？”乔远瞪他一眼，“没事就丢缸里让他跟小鱼小虾玩玩，有事就放包里带出去。难道你还要把他别裤腰带上才行？”
　　严玖无言以对，只能接过鱼缸，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嘟囔出自己最介意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有点儿威风的动物给我养养？”
　　“遇事缩头保命，我倒觉得这个挺符合你风格的。”乔远摸摸他的脑袋，站起身，“待会还要陪省里的人，我先走了，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给我发信息。晚上再来看你。”
　　严玖盯着他，没说话。
　　乔远也没马上走，看着他。
　　严玖勾勾手指，烧红的脸蛋上露出一点猥琐的笑容。
　　乔远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单脚勾上门板，微微遮住了厨房可能瞟到的位置，俯身下去，一边低骂着“你这小S货”，一边亲上了他早就惦念着的唇瓣。
　　严玲送乔远下楼时，一眼就看到了那台虽然低调但仍然看得出价值不菲的豪车。周围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一眼车子，还有西装笔挺面容出众的乔远。
　　这样的气质，本来与这里是格格不入的。
　　要不是严玲很早以前就照顾过乔远，也许会像周围路人那样地去猜测乔远，但她越来越觉得，这个孩子似乎非常乐意把自己融入这个老房子。
　　至于原因……
　　“少喝点酒，非要喝的话，把这个带上，先吃点，保护胃。”严玲把一个纸包递给他，乔远都不用打开，光闻味道就知道是她做的南瓜糕。
　　“好的，阿姨。”乔远在她面前始终是孩子般乖巧，这种来自母亲的关怀，也就只有在严玲身上能感受到。
　　在他准备上车的时候，严玲终于憋不住问了句：“小九……小九现在有女朋友吗？”
　　身体一瞬间的僵硬差点要出卖乔远，他控制住自己的心虚，一脸疑惑：“没有，怎么了吗？”
　　“哦……没有，没事。”严玲话是这么说，揉搓不停的左手却显示她的纠结。
　　“他刚毕业，天天加班，没有挺正常的。”乔远笑得有点僵，这几年被爷爷训练出来的服务性笑容都没能完美地挂上去。
　　“是啊。我也……不急。”严玲的答案很微妙，乔远眼神微微暗了下来，客套几句后，就上车离开了。
　　严玲回到家中，看到再次陷入沉睡的儿子，走到客厅，视线瞟到书架上自己刚买的牛角饰品。
　　饰品后面是严玖买的书，书里夹着一个类似相框的东西，隐隐露出相片的一角。
　　严玲鬼使神差地把相框抽出来，就看到了儿子和乔远的毕业合照。
　　那两孩子笑得那么好看，好看到仿佛找到了世界上最可以依赖的彼此。
　　严玲垂下眼眸，再次把相框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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