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晓月

　　第二天一早，黎青吃过早饭，就来探望商辰砂，正赶上宫南星在门口吩咐弟子做事。
　　枯苓受了伤，商辰砂卧床不起，程维还病着，就只剩下宫南星忙里忙外。
　　“黎青？”宫南星看见黎青，笑道，“你来看望师兄啊？”
　　黎青点头，“他醒了吗？”
　　“醒了，多亏了你带段月萧来。”宫南星带着黎青往里走，“他要是看到你来了，肯定很高兴。”
　　黎青问，“你就这么让我进来了，不怕你师父不高兴？”
　　宫南星笑了笑，“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师傅也渐渐放下了。”
　　黎青不说话，枯苓可以轻易放下，但自己不能，因为失去至亲的痛苦，远不是他们的感受可以比拟的。

　　商辰砂靠在床头，刚吃完药。抬头看见宫南星带着黎青进来，笑的开心，“黎青。”
　　黎青看他脸色比昨日好了不少，也放心了，“还好吗？”
　　“好多了，谢谢你来救我。”
　　昨天的事，商辰砂听宫南星说了，要不是黎青坚持，甚至后来他们对师傅用了毒，恐怕自己现在已经见阎王了。
　　黎青也不跟他客套，在床边坐下，“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我希望你们能让段月萧给袁盟验尸。”黎青直接开口道，“我觉得他的死，有蹊跷。”
　　“袁师兄身上除了一个脚印并无他伤，大夫也检查了，没有中毒。”宫南星在一旁道。
　　黎青看着商辰砂不说话，等他回答。

　　商辰砂想了想，“虽然段月萧救了我，但他与噬魔教的人是一起的，由他验尸，恐怕不妥。”
　　“除了他师父，你能找到第二个毒术医术都高过他的人吗？”黎青道，“有些东西，普通的大夫根本就看不出来。”
　　他见商辰砂和宫南星不说话，又道，“如果事情确有隐情呢？你们也不想袁盟死的不明不白吧。”
　　商辰砂沉吟了一下，“好，我答应你尽量劝说师傅，但是不能保证他会同意。”
　　黎青点头，站起身告辞，“我在段府等你的消息。”
　　商辰砂有些不舍，“不再坐一会？”
　　“不了，你好好养伤，改日再来看你。”
　　宫南星送黎青出门，“你住在段擎夜的家中？”
　　黎青点头。
　　宫南星想了想，道，“我知道你跟师叔一样，凡事随性而为，但人心难测，人言可畏，还是小心为好。”
　　黎青轻笑，“多谢关心。”

　　接近晌午的时候，青瑶山来人告知，枯苓同意段月萧验尸，但是必须有各大门派掌门在场。
　　段月萧看黎青——看来商辰砂有两下子啊，居然能劝动枯苓。
　　黎青一笑——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段月萧、黎青和薛寒墨动身前往昌鸿客栈，段擎夜也要跟去，被黎青和夏柏乌阻止了。
　　“你要是去了，尸体还验得过来吗？”夏柏乌拿眼睛斜着段擎夜。
　　段擎夜不满，“我又不是去杀人的。”
　　“那些武林正派看见你，能不出言挑衅？你能忍得住？”
　　段擎夜抬头想了想，忍不住。
　　黎青也对他道，“有我和寒墨陪着月萧去，你就放心吧。”
　　段擎夜撇撇嘴，心说就是你去我才不能放心呢，“那你离那个商辰砂远点。”
　　黎青翻了个白眼，转身出门。
　　段擎夜见黎青没答应，就要跟上去。夏柏乌赶紧拽住他。
　　旁边的邢傲疑惑地看向夏柏乌——什么情况？
　　夏柏乌瞪他——就是你想的情况，还不帮忙抓住人？！

　　黎青、段月萧和薛寒墨来到青瑶山居住的小院，就见江湖上有头有脸的正派掌门大多都在，青瑶山的号召力果然非同一般。
　　枯苓见他们进来，昂首道，“今日同意你们验尸，只是要让噬魔教的人无法再推诿，你们最好不要耍花招。”
　　段月萧从第一次见面就不待见枯苓，压根把他当空气。黎青扫了眼站在院子里的几个拿着药箱的郎中，也没有说话。
　　薛寒墨则是对着人群中的一个大和尚，微微一抱拳，“慧果大师。”
　　大和尚长得慈眉善目，笑道，“薛少侠也在啊？”
　　枯苓见没人搭理他，面子上挂不住，就要发火。
　　一旁被宫南星扶着的商辰砂，急忙打圆场，“师傅放心，有这么多江湖前辈在呢，而且段公子既为神医，自然不会辱没了神医的威名。”
　　段月萧看了眼商辰砂，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啊，既给了枯苓台阶下，又拿神医的名号压着自己，提醒自己不要有什么小动作。
　　他看都没看枯苓一眼，直接问，“尸体呢？”
　　“哦，在后院。”商辰砂由宫南星搀扶着，给众人带路。
　　这里大多是江湖正道的中流砥柱，都是江湖地位很高的人，见黎青他们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心里十分不满。
　　其实倒不是薛寒墨和黎青没有礼貌，只是他们平日里随性而为，结交的都是些闲云野鹤、谈得来的人，跟这些掌门没什么交集，大多都没见过。偏偏他俩又不是对谁都很热络的人，所以对那几个只是偶尔见过的掌门也不感冒。
　　段月萧就更不用说了，想搭理谁，不想搭理谁，完全看心情。

　　段月萧仔细检查了一下袁盟的尸体，边洗手边道，“他不是被内力打死的。”
　　“你说不是就不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江湖人大着嗓子说。
　　段月萧看他，“对，我说不是就不是！因为他是被毒死的。”
　　青瑶山众人惊讶，枯苓皱眉看向那几个大夫。
　　“不可能！我们仔细检查过，没有中毒迹象。”几个老大夫纷纷摇头。
　　段月萧问他们，“你们可听过丧魂草？中了丧魂草的人会在一个时辰内毙命，而丧魂草的毒性会在两个时辰后消失。”
　　几个老大夫面面相觑，“丧魂草只是传说中的药草，难道你见过？”
　　“没错，我在西域见过一次，此草极难生长，只有特殊的气候和环境才能存活，所以中原没有。
　　“那你凭什么说他是中的丧魂草？”刚才的中年大汉又问。
　　薛寒墨打量了一下他，看衣着，应该是鹤阳派的。
　　“其实丧魂草的毒性并没有全部消失，在死者的眼白上会留下放射状的黑色条纹，这就是丧魂草唯一的证据。”
　　那几个大夫闻言，赶紧凑过去看袁盟的眼睛，果然有。只是颜色很淡，不仔细看不出来。

　　“这里只有你见过丧魂草，我们如何信你？”枯苓道，“而且就算是丧魂草，也可能是段擎夜下的毒，或者是你下的。”
　　段月萧看白痴一样的看了他一眼，“我刚才说过，中了丧魂草的人一个时辰内必死，他是回来以后，半夜才死的吧？至于信不信，那是你们的事。”
　　商辰砂语气温和地问，“段公子可还有其他发现？或者证据？”
　　段月萧看了看商辰砂，这人一直在中间周旋，想必是为了黎青吧。
　　“还有一点，丧魂草必须直接接触皮肤才会中毒，段擎夜踹他的时候，他衣衫完整。”段月萧不耐烦的道，“看他胸前的脚印，很有可能是有人将丧魂草混在了伤药之中，给他涂抹过。”
　　在场众人闻言一片哗然，段月萧的话如果是真的，那么袁盟很可能是被自己人害死的？
　　“哼！”枯苓冷哼，“你休要挑拨离间，即使你说的都是真的，也可能是魔教中人偷偷下手暗算。”
　　段月萧没好气的道，“我说的是验尸结果，你爱怎么想是你的事！你非要认为是魔教做的，别人也没办法！”

　　他真是越来越讨厌这个老头了，要不是黎青请他来，也能顺便证明段擎夜清白，他才不来呢。
　　黎青见段月萧生气了，心下有些歉意，薛寒墨更是十分不悦。
　　段月萧看着黎青，“结果就是这样，我要走了！”
　　黎青点头，对商辰砂道，“真正的死因已经明了，怎么想，怎么查，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跟段月萧一起走出去，薛寒墨临走之前对慧果大和尚点了点头，算是告辞。
　　“什么态度？”
　　“就是！”
　　留下的各门派众人乱哄哄的道。
　　“慧果大师，你好像认识刚才那个黑衣人？”昆仑掌门韩秋素问。
　　“啊”，慧果大和尚慈祥的一笑，“那是寒星寨少主，薛寒墨。”
　　本来乱哄哄的众人，突然安静，他们早就应该猜到的，跟黎青在一起，又如此出色的人物…
　　众人现在担心的是，黎青与薛寒墨现身噬魔教，该不会是寒星寨有意与噬魔教结盟吧？那可是对江湖正道大大的不利啊！
　　寒星寨的地位可谓是中间势力之首，从不偏帮正邪任何一方，如果突然倒向噬魔教，江湖的局势即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段月萧气鼓鼓的走在前面，突然停下脚步，对黎青道，“你们青瑶山的那帮人就是欠教训！”
　　黎青哭笑不得，“我已经不是青瑶山的了。”
　　段月萧哼了一声，转身继续走，“别想让我再管他们的闲事！”
　　黎青转头看薛寒墨。
　　薛寒墨看了他一眼——的确是欠教训，不只青瑶山，那些正派都欠教训。
　　黎青叹气。
　　段月萧走着走着直接拐进一家酒楼，他要大吃一顿，黎青自觉付账。
　　三人刚吃到一半，段擎夜推门进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段月萧问，此时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
　　段擎夜一笑，在桌边坐下，“听说有人惹你生气，我来看看。”
　　薛寒墨抬眼看段擎夜，刚才验尸的时候，在场的都是正派人士，段擎夜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段月萧撇撇嘴，“最讨厌他们那些人了。”
　　“那我等会去教训他们，给你出气，好不好？”段擎夜问。
　　黎青转头看他——你是真不怕找麻烦啊。
　　段擎夜挑眉——放心，不会弄死他们的，他们都死了就不好玩了。
　　段擎夜本想着等枯苓的伤好了，再狠狠揍他一顿，替弟弟出气。
　　只是他的想法泡汤了，第二天有人来报，枯苓死了。
　　而且身中数刀，死得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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