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往事

　　杜思郁的入府显然掀起了一番巨浪，虽然杜思郁也和汪淑贞一样走过了那炭盆，可是老太太看着杜思郁的眼光竟然比看汪淑贞还要清冷。从杜思郁入府长达半个月以来老太太一直以身体不适称病不会见杜思郁的请安，单单是第一次杜思郁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她就足足在外面站了三个时辰。
　　太太杜若晴彼时刚从老太太房里出来，一看杜思郁站在门外又是惊讶又是心疼地说道：“妹妹怎么还站在这，这日头下一会又要烈了，这么站着可不是要站坏了身子了。”
　　杜思郁眼眸低敛：“老太太不愿意见我，我只能就此等着……”
　　杜若晴想了一下，笑着说：“老太太这几日身子不爽，李大夫的意思是不见人最好，一来人多闹，二来也是怕过了病气给别人。你就别在这站着了，跟我去鹿韭园里坐坐。”说着杜若晴又低声跟身边的冬梅说：“你去回了老太太，就说五姨太来给问过安了，只是因为老太太身子不爽也没见到老太太就走了，现下太太邀着去喝茶了。”
　　冬梅点头称是一一去跟老太太说了，瑞芬送走冬梅之后陪着老太太说话。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晴儿那孩子确实是个好孩子，只是她那个父亲，实在不是个省油的灯。”
　　瑞芬安慰老太太说：“老太太别想了，老太太本来就不待见那个杜思郁。从她进门这都已经半个月了，少爷天天去她那，还把那乐园改了名字改成了‘潇湘馆’。”
　　老太太不禁笑了起来，“那宁儿还是个小孩的脾气，打小的时候老爷看见他就说他身上有股子《红楼梦》里贾宝玉的习气，而今又把那乐园改成了潇湘馆，可见他是把那杜思郁当成了林黛玉了。罢了，反正是宁儿喜欢的，我从小疼他，纵然是这天下的好东西我也想法给他，别说一个女人了。”当下无话。
　　杜思郁跟着杜若晴到了鹿韭园里，杜若晴方才发现杜思郁身边竟然连一个丫鬟都没有，杜若晴方问道：“五姨太身边怎么也没个伺候的人，难道说这几日就一直这么着吗？”
　　杜思郁给杜若晴福了一礼，然后说道：“回太太的话，其实有两个小丫鬟，一个叫莺儿一个叫翠染。那莺儿本来就太小，也顶不了什么用，那翠染倒是不错，平时都是她跟着我出来，只是潇湘馆里的桌子正在漆着漆，我就没让她跟着我出来。”
　　杜若晴笑笑说：“都是自家姐妹，以后就别太太长太太短的，到底我年纪也跟大家不相上下，只是妹妹的下人就两个，还有一个太小不懂事，这样可怎么好？春兰，你去后头挑几个年纪合适懂事识大体的丫鬟给五姨太送过去，让五姨太再挑两个人伺候着。”
　　杜思郁慌忙谢道：“思郁谢谢太太，谢谢姐姐。”
　　杜若晴忙扶起杜思郁说：“千万别这样，许宅大啊，这一大啊事情就多。你来了这半个月，我不是病着就是忙着也实在顾不上你。以后有什么事你还是来找我，我能办的必然是都帮你办好了的。”
　　“思郁谢过太太。”
　　杜思郁回到潇湘馆来之后，果然看见春兰已经带了几个丫鬟站在园中了。翠染赶紧跑了过来，然后低声跟杜思郁说了几句，春兰看见杜思郁忙施了个丫鬟的礼然后说：“五姨太，这是太太让奴婢带来的人，您挑几个留下，剩下的我就还让她们后院做事。”
　　杜思郁笑着点点头，然后跟莺儿说：“你春兰姐姐站了这么久了，你怎么不去给倒杯茶。”春兰忙说“不用了……”可是莺儿还是蹦跳着去倒茶了，杜思郁拉着春兰对翠染说：“太太选来的人自然都是好的，你挑几个留下，我先和春兰进去喝杯茶。”
　　于是五姨太杜思郁就拉着春兰进里屋来喝茶，不一会翠染就选好了几个，春兰带着余下的人走了。翠染留下了两个女孩子，都是年纪不大看着不怎么世故的，杜思郁嘱咐了几句，也无非就是家常的规矩而已就让他们下去了。这里留下翠染单独说话。
　　翠染问道：“五姨太可是见到老太太了？”
　　五姨太摇摇头说：“哪里就那么容易见到，她还是不肯见我。不过，倒是和另一个人多说了几句话。”
　　翠染疑惑道：“是谁？五姨太入府这几天，见过了二姨太，三姨太一直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那个四姨太倒是活泼，可是说话太不经大脑，只是那太太一直称病，今儿还打发春兰来送人，难道是太太？”
　　五姨太杜思郁叹了一口气说：“是太太，她把我叫去了鹿韭园说了一阵子话。”
　　翠染蹲下身子拉住五姨太杜思郁的手说：“五姨太别想太多，您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会子天热了哮喘才犯得少了一点，要是总这么费神可怎么了得。”
　　“我……”杜思郁看着翠染有些置气地说了一个字，剩下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半晌才悲戚地说道：“我心里只是恨，她爹爹……算了，也没什么好计较的，终究是我命薄，她是大小姐我就是给人冲喜的下人，也怨不得谁。只是如今振宁待我有礼又对我无微不至，我算是得了一个良人，就此这么过着也是好的。”
　　翠染又安慰了一阵杜思郁，吃了午饭之后，杜思郁看了会书就去午睡了。
　　而盘水阁这个时间却没人睡觉，因为汪淑贞刚刚绣好了那纱帐，正让碧竹与景桓给安置上呢。碧竹站在椅子上一边弄着一边问到底正了没，景桓正看着那边角对齐了没有，谁知碧竹脚下冷不防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倒是没摔坏，可是碧竹竟然是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汪淑贞和景桓慌忙扶起了碧竹，三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碧竹愤愤地说：“就是二姨太和景桓姐姐会欺负人，说是碧竹伶俐，其实是怕自己摔倒。”
　　一时间三个人欢欢笑笑地把那纱帐挂好，碧竹退到远处看看然后说道：“还是二姨太的女红好，你看那竹子绣得多像真的。”
　　那回廊上的鹦鹉登时叫道：“真的，真的！”
　　景桓笑道：“那鹦鹉也说像真的。”
　　汪淑贞端详着那纱帐上的竹子说：“只是我喜欢竹子，可是这盘水阁里到处是莲花却不能养竹子，我就想在这门纱上修上竹子，远远看去也算是解了眼馋了。”
　　碧竹忽然撅起小嘴说：“要说我们许宅里哪个园子的竹子好，那还不是顶数‘乐园’了，不对，是潇湘馆！”
　　景桓叹了一口气说：“说道潇湘馆，少爷给乐园改了名字不说，五姨太入府也有数日了，只是少爷都没去过别的园子，独独就在那潇湘馆了。”
　　汪淑贞抚摸着那吴飘纱上的竹叶不经意地说道：“《红楼梦》里的潇湘馆里就竹草丰茂，给那乐园改这么个名字倒是也合适。只是那五姨太，我之前见她竟然不知道她有这份义气。说到底她进府这么久，从来对我以礼相待，倒是让我觉得生分了不少。”
　　“可不是吗，看着她好像是个柔弱少女，可是我看她可是胸有大志呢！”碧竹只是为少爷不来盘水阁置气而已。
　　汪淑贞摇摇头说：“我原以为她过着她的贞洁生活倒是也安逸，虽然夫君早亡可是能活的潇洒自在不受拘束，何苦要来这活死人墓，人情冷暖在这园子里好像是最淡薄的。”
　　景桓说道：“少爷这几天只在那潇湘馆，估计这几房姨太太心里早就不安逸了吧。”
　　这个时候忽然冯妈妈走了进来，看见碧竹和景桓都在知道没有别的下人了就回到：“二姨太，奴婢刚才听说少爷今晚应该是要去水华阁了。”
　　景桓惊讶道：“这可奇怪了，少爷以前从来也没去过水华阁，怎么今天突然就要去了。”
　　冯妈妈说道：“刚才是小丁去水华阁传的话，本来我是去后院找张嫂子借鞋底样子的，正巧路过就听见小丁说的话了。”
　　汪淑贞想了一下，忽然笑道：“这也对了，前几日我听说有人来咱们家的药铺买药。可是汪家药铺的药本来就是种类多可是数量少，因此平时都是家下日常用的药品。可是这个来的商人好像要很多，只是不知道用途，可是开价又很高，说是只要有药价格都无所谓。少爷前几日为这个事还很犯愁，想来那三姨太的父亲这次应该是出了力了。”
　　景桓这才反应过来，连声说道：“是了，我那天撞见了小丁，小丁还说呢三姨太可能是要得宠了，我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弄了半天是为了这个。”
　　碧竹忽然嘻嘻地笑着推了一把景桓说：“景桓姐姐和小丁哥哥走得很近啊，连这个都说呢？”
　　“你个死蹄子别乱说话。”可是景桓已经羞得满脸通红了。
　　忽然汪淑贞想到什么似的，然后对冯妈妈说道：“谢谢冯妈妈，您忙您的去吧。”等到冯妈妈下去之后，汪淑贞把景桓叫到近处来说：“我嫁过来这么久了，你也从来没回过家看过你妹妹，过两天你要不回趟家看看你妹妹，在家里陪她几天。顺路再帮我去看看烨磊，我放心不下他，父亲去世了，不知道我们那个大妈会做什么，到时候我会写封信给烨磊，你帮我交给他。”
　　景桓连忙感谢汪淑贞，商量着把出府的日子定下之后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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