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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山公主
【一】
我一直觉得白泽①的小字比我好听的多。
文雅好记，一听就是个乖巧的姑娘名，虽然我从来不觉得白泽在我面前有多乖巧。
贞观八年十月，白泽出生在九成宫，听说那夜，阿娘看到了一只上古神兽——白泽，传说中的白泽浑身雪白，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很少出没，除非当世有圣人治理天下，才奉书而至。
阿娘觉得这是吉兆，天子德行高，百姓富足安稳，才使神兽白泽临世，而且偏偏是在小女儿出生的当晚，这孩子将来一定吉祥平安，所以，就给她取了白泽这个小字，希望能得到神兽的庇护。
可我并不觉得小白泽得到了多少庇护，那之后的一年多，阿娘便去世了，白泽九岁的时候，封了衡山郡公主，还与魏征的长子魏叔玉定下了婚约。可是次年正月，魏征病危，魏叔玉要守孝三年，再加上魏征生前所谓荐人失当、邀名卖直之罪，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这之后，耶耶再不提白泽的婚事，大概是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太多，几个嫡子嫡女里，留在耶耶身边的，就只剩下九哥和白泽了。
可今年岁末，耶耶突然紧张起白泽的婚事来，千挑万选，选中了尚辇奉御长孙诠，我猜不到，为何耶耶这样着急着把白泽嫁出宫，连她的及笄礼都是准备提前至三月初置办的。
“你可还记得，明年便是衡山公主的及笄礼了，行过了及笄，赐过了字，她便要风光嫁给长孙诠了，可惜她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梓妤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我一定要赶在白泽的及笄礼之前，确保她安然无恙。
【二】
许是因了衡山公主这桩喜事，长安城多了不少喜庆的意味。
街上人来人往，聊着里短家常，好不热闹。
我和舜华寻了处茶坊，坐下来歇脚。长安城里的茶坊向来是鱼龙混杂、稂莠不齐之处，过往的商户富贾，闲聊的挑担小贩，消遣的官宦子弟，无事的寻常百姓，都喜欢来这里喝上一盏茶，聊上几句闲话。
此时最有聊头的自然是衡山公主的这桩婚事，这么一坐，就有几句闲言碎语进了耳朵。
“这离嫁过去还有几月呢，就大告天下张罗一通，陛下对这个小女儿真是宠得不行！”
“九岁就封公主了，起初定的还是魏家的长子，陛下算得好好的，长子将来承袭郑国公之位，衡山公主肯定是一生荣华富足了，只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谁知晓郑国公次年就病故了呢！”
一个短褐布衣、挑夫模样的人凑过来：“可不是么，就为了这么一出，都说是这衡山公主不详，还没嫁过去，就克死了夫家，出生了一年多，就克死了先皇后！”
看众人面面相觑，他不免得意起来，又添油加醋道：“我听说啊，皇后病故，就是被这个小女儿拖累的！”
我手中的杯盏重重落在了桌子上。
“啪嗒——”一声，茶水四溅，滚烫的茶水溅到手背上，也浑然不觉。
周围顷刻安静了下来，都朝声音来处张望。
我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是不是不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衡山公主还没嫁过去，夫家就被升了官，婚事二月初六始，陛下便大赦天下为公主祈福，也是百姓之福。”
那一帮人看开口说话的是个小姑娘，都嗤之以鼻地摆摆手，一哄而散。
我心里仍气着，还要与那人理论时，舜华一把拉住我：“一帮市井之人，听风是风的，你和他们计较些什么。”
“这也太肆无忌惮了些，他们怎么能这样说白泽！”
舜华紧握着我的手，轻声道：“你说，若这些人知道，此刻坐在这里的人是晋阳公主，会不会吓得把舌头咬断了吞下去？”
我撇了撇嘴：“我哪有这么可怕！”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刚想静了心喝一口茶，便见方才那个短褐布衣，嘴碎的挑夫哼着个小曲往外走，经过我面前，还得意地把调子哼得很响亮。
这下舜华也有些不悦了，只是还没等他出手，只见一个黑影从屋檐跃下一闪而过，一道白光便直直击向了那人的面门，那挑夫连呼救都没来得及，便栽倒在地上，面上并无伤痕，却面目扭曲。
我不由打了个寒颤。
心想光天化日之下，出手这样凶狠利落，一定不是寻常人所作，莫非又是什么妖物精怪不成？
我正疑惑，就见身侧一个白衣身影飞出，舜华已然跃起追那黑影而去了。
【三】
待我追着舜华赶过去时，那人已不见了踪影，只看到舜华站在一处荒芜已久的小院里，轻皱眉头。
我问：“你跟丢了？可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了没？”
他不甘心道：“这世间竟还有我追不上的人！自然不是凡人，想必也不是寻常小妖，若说是修为甚高的仙人，怎会出手伤一个凡人，还这样凶狠利落，不留痕迹！”
突然，院子里响起一阵笑声，舜华立刻警觉地寻着方向向梁上看去。
“舜华上仙果然名不虚传，居然能跟我到这里！”
舜华紧缩眉头：“敢问这位仙家，姓甚名谁？我们可曾见过？”
依旧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你还是猜错了，我非凡人妖物，也非仙人，我是谁，你们不必知道，若不想惹事，便不要管衡山公主一事了！”
我急道：“白泽是我妹妹我怎么能不管啊！”
那声音唏嘘了一阵，念到：“白泽、白泽······舜华上仙，既然如此，我们后会有期了！”
而后，一阵风过吹叶，忽起沙尘，再看时，小院依旧是久无人迹，安静的再没了一丝动静，如他来时一样，不留痕迹。
这之后，舜华一直纠结着那人是谁，一眼便认出他来，还将自己的痕迹隐藏得这样好，只不知那人是敌是友。
可或许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对白泽并没有恶意。
当务之急，便是回宫，看一看白泽是否安然无恙，或许从她那里，可以得到一切真相。
毕竟，他是谁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所惦记的，不过是白泽的安危。
来到宫里的时候，夜阑人静，白泽住的地方更是安静的让人害怕，当我熟门熟路寻到她殿里，便看到了睡熟的白泽。
她睡得正沉，长睫轻颤，宛如蝶翼，这样的白泽，十五岁正当好年纪，她以后的路还很长，我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她，我的小妹妹，白泽。
月光如水般落在她白皙的脸上，晕开一层浅浅的光晕，可白泽睡得并不安稳，她的睫毛轻颤了几下，蹙了眉，在榻上翻了个身，许是做了个噩梦吧。
我长舒了一口气，至少现在的白泽很好，没病没灾的。
刚想转身走出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叫住了我。
“兕子——别走······”
我怔了怔，转过头来，偌大的殿里除了我和白泽，空无一人。
熟睡的白泽又轻唤了一声：“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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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终于想好新城的小字了，前面章节里出现的“新城”全用“白泽”来替换，为了方便区分用的“新城公主”也全部换成“衡山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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