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倌

　　番外一

　　紧张的坐在双鸭屯新修建的村委会，老年头这心里苦的好像掉进黄连里似的喘不上气来，当初左挡右栏的没有拦住噶维一群被利益眯住双眼的村民，老年头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可怪谁？能怪谁？老年头自己也知道，当时要是态度强硬一些，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那时候，启走双鸭屯的时候，心里不是没有小心思，正是因为这样，哪怕心里涩的喘不上气，老年头还是舔着脸来了。

　　轻轻一声脆响，呼的一下起身的老年头挤出满脸的僵笑扭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耿顺、张百利，耿顺眼底了然的笑意让老年头老脸火烧火燎的烧的厉害。

　　“顺子兄弟、百利兄弟。”

　　搓着双手的老年头干巴巴的称呼让耿顺暗暗嗤笑了一下，想到当初离开时，老年头的沉默不语，“老年叔，你看这是干啥，可不行差辈，这要是俺家老头子睁眼，能劈了俺。”

　　笑呵呵的上前的耿顺热情的招呼着噶维的一行人，笑眯的双眼和热情的态度让除了老年头以外的一行人顿时亮了眼。

　　“就是就是，顺子兄弟，咱都不是外人，哈哈...。”

　　“顺子兄弟，大老远过来也没啥给你带的，你看看，这是我家二小从黑水湖抓的湖鱼，回去给孩子尝尝鲜。”

　　七嘴八舌的赔笑让耿顺心底越发觉得好笑，隐晦的与张百利对视一眼，同时闪过的了然让笑呵呵的耿顺只是看了看沉默不语的老年头。

　　虚假的客气了半响，听着噶维人东一句西一句的扯淡，手里压着一堆活的耿顺哪怕心里在烦躁也没有打断，只是笑呵呵的看着听着。

　　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的老年头抬起了一直低下的头，苍老的面孔，扯动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顺子，俺不跟你绕圈子了，能不能让天娃给说说情。”

　　预料之中的请求，耿顺烦躁的心终于平复，略显淡漠的目光让上一刻还满脸讪笑的噶维人总算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要说心里没想法是不可能的，可怨谁？该怨谁？噶维自己的人都知道，该怪的是自己，是他们贪心的想要提高产量用了化肥，是他们贪心的启走了一手托起的双鸭屯。

　　臊的满脸涨红的老年头添了下干巴巴的双唇，“顺子啊，你看这事成不？”

　　苍老的面孔挡不住眉目间的沉重，恨吗？最初的时候或许，尤其是第一年，赚了钱的噶维人闪的，用老百姓的话就是差点把胯骨肘子都闪飞了，可仅仅三年，噶维的人忘记了当初是怎么拿到的合同，头两年，守住的噶维人还知道赚辛苦钱，第三年，那是往死了上化肥农药。

　　可噶维的人根本不知道，人家拿到粮食的时候第一时间就会送去做化验，哈，好家伙，严重超标，直接把噶维的粮食甩了回来，接到消息的那一刻，耿顺才发现，最初的那点点恨意早就消失了。

　　可怜吗？耿顺不觉得，耿顺只是不屑，路是自己选的也是自己走的，到了如今出事了想起了耿天，早知这样何必当初。哪怕各位的人守住心，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沉思的耿顺让本就寂静的房间内一阵阵的沉闷，看了一眼不知道想什么的耿顺，轻咳一声的张百利看向老年头，“年叔，不是耿天不见，而是天根本不在双鸭屯，小林要代表学校参加一个比赛，耿天两口子去给孩子助威了，你们这事，俺们听说了...。”

　　停顿了一下的张百利脸上最后一丝轻缓在停顿中消失，面无表情的五官紧绷的近乎严厉，“老年叔，你们的粮食因为什么退回来，你们自己最清楚，你们自己说，就那么多的地你们用了多少化肥农药？你们那是要钱不要命了，那样的粮食给你们你们自己吃吗？想赚钱不是啥坏事，可你们那不是赚钱而是坑人，老年叔啊，粮食是啥呀？那是咱老百姓的命根子，你们咋能干这事，这不是自己撅自己吗。”

　　一声高过一声的张百利让噶维的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当初那份得意和贪婪早就随着被打回的粮食消失的无影无踪，在被张百利拔下所有的脸皮后，噶维的人低下了头。

　　老脸苍白的老年头耳膜突突突直蹦，眼窝发热却硬是掉不出一滴泪，老年头知道，噶维自己把自己作死了，今天之所以舔着脸来，只是抱着一丝侥幸。

　　红着眼眶的老年头缓缓起身，满脸苦涩的冲着张百利一笑，“百利，你说的对，都对，谁也不怨，怨俺们自己，怨俺们自己啊。”

　　说完，老年头脸上滑下一行浑浊的泪，看着老年头满脸的泪痕，张百利也是气，可气愤之余，张百利更多的是心疼，心疼那些土地和粮食。

　　缓下紧绷的心，长出一口气的张百利跟身边的耿顺对视一眼，同时点点头，起身的耿顺走到老年头身边，重新扶坐下老年头，沉默了半响，耿顺一脸肃然的看向老年头，“老年叔，你们还想不想要条活路。”

　　耿顺的话让噶维的人呼的一下抬起头，目光硕硕的看向耿顺，心底一哆嗦的老年头用力点点头，秃噜一把脸后抓住了耿顺的手，“顺子你说，只要能救噶维，咋的都行，顺子啊，俺们都这岁数了能活几年，可还有孩子哪，那些孩子不能毁在俺们手里....。”

　　说到这里，老年头的心跟刀绞似的疼，耳边好像又响起小孙子刺耳的哭声和指责，孩子让在场的噶维人彻底沉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的耿顺抿了抿双唇，“烧了，今年所有收到的粮食全部烧了，明年开始，连中三年苞米棒子，养养地，等地重新养好了，咱从头来。”

　　耿顺的话让老年头的手都哆嗦了，可老年头的知道这是唯一能够救噶维的办法，久久沉默后，老年头点点头，瞬间老了十岁的面孔让耿顺心底闪过一丝不忍，老年头走了，带着噶维的人离开了双鸭屯，一个星期后，在噶维人的哭声中，严重超标的万吨粮食化为灰烬。

　　惨痛的经验不仅仅让噶维人痛之彻骨也让全F县的人记住了，取巧终究会害了自己。

　　番外二

　　用尽全部心力完成师傅心愿的耿天用行动告慰了那个已经飘散在天地间的老人，重新回到双鸭屯，重新回到小山村，一下子卸力的耿天并不想知道这份荣耀对于他或是对于双鸭屯有着怎样的利益。

　　耿天只知道，双鸭屯终于有了一个强力的保护伞，完成了全部心愿的耿天每天好像一个垂暮老人似的慢悠悠的生活在安宁中。

　　有爱人相伴、有亲人相陪，这样的生活让疲惫了几年也紧绷了几年的耿天心满意足，现在的双鸭屯可以说在整个H省都是有名的富裕村。

　　再不是那个走出去被指指点点的光腚村，再不是那个漫山遍野的光混窝窝，耿天知足，双鸭屯的老少爷们也知足。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从古至今用惨痛经验留下的老话深深的印在双鸭屯人的心中，在耿天拿到那份滔天的荣耀后。

　　整个双鸭屯迅速沉寂了，没有外界预料的张扬也没有外界猜测的炫富，曾经的双鸭屯人怎么生活，现在的双鸭屯人还是怎么生活。

　　真要说有什么改变无非就是住的好点，饭桌上肉多了点，可处在当今复杂社会，双鸭屯无疑是让人无法理解的。

　　说闲话的、打探的、甚至于借着走亲戚蹲窝的一波接着一波，习惯了目光的双鸭屯在短暂的不适后随即甩开。

　　日出而出日落而息，扛着锄头上山种地，背着背篓下山回家，老粗布衣服手工做的大板鞋，可那一个个探究的憋的不上不下。

　　最开始有人怀疑双鸭屯人在装，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直至五年下来，双鸭屯还是那样，而随着整个F县的整天水平提高，慢慢的，双鸭屯从人们探究的视线中消失了。

　　“天叔、天叔。”

　　院外响起的喊声，让坐在架子前工作的耿天抬起头，活动了下脖颈，转身的耿天看到了人高马大的胜子。

　　转眼间，已经十九的胜子在去年七月份考上首都的大学，作为双鸭屯富裕后第一个考出的大学生，憨厚的胜子成为了整个双鸭屯孩子们的榜样。

　　“胜子，啥时候回来的？”

　　满目温和的耿天站在大树下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随着岁月的流失，眉目间越发平和的耿天好像山间的溪水，清澈而温润。

　　周身洋溢的气息平和的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经过岁月沉淀的痕迹让耿天年岁越大反而越吸引人，憨笑了一下的胜子在耿天笑意下提着大包走到耿天身边。

　　“天叔，这是小林让俺捎回来的。”

　　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的耿天低头看看地上的大包，笑着点点头，“小林又给你添麻烦了。”

　　憨憨一笑的胜子挠了挠后脑勺，“没有，天叔，小林今年又回不来了，俺回来的时候，小林眼窝都红了，还说，要是你跟俺大不忙去看看他。”

　　胜子瓮声瓮气的话让耿天无奈的笑了，点点头，突然响起给大荔嫂子准备的花样，让胜子等了下后，赶紧回屋把给大荔嫂子准备的花样和干藏红花拿出。

　　分成几个小包的藏红花是耿天给美凤、大荔等人准备的，随着几个人的岁数增加，三年前耿顺等人就张罗着让耿天给老娘们准备点养养身体。

　　哭笑不得的耿天点头的同时也拒绝了耿顺等人递来的费用，耿天虽然不清楚几个人是从哪里知道女人用这东西好，可耿天也询问过，即将进入更年期的大荔等人用点藏红花还是好的。

　　已经第三次扩大的藏红花基地每年出产的特级藏红花已经占据了整个高端市场，用一句供不应求完全不虚的双鸭屯单凭藏红花一项就够全屯人吃喝不愁，三次扩充的基地，在第二次扩充时，耿天就把基地承包给了屯里人，统一种植又统一销售，每当藏红花即将成熟时，双鸭屯就会挤满大车小车，求购的、走关系要货的挤满了双鸭屯进出的公路。

　　可无论是耿天还是跟着耿天种藏红花的老少爷们们都嫌麻烦的把这一块交给了邱大炮和杨锦，而这俩人也完全没有辜负耿天和双鸭屯人的信任，价高不说而且货款从来没有耽误过。

　　送走着急回家的胜子，重新坐在大树下的耿天打开耿林捎回的背包，大大小小的包装让耿天有些失笑，一一拿出后，耿天满脸无奈。

　　衣服、裤子、保健品，乱七八糟的东西挤满了大大的手提包，看着每个袋子上贴好的标签，分好的耿天把耿林给家里人买的衣物送到各自的房间。

　　算算时间，耿天多少有些明白了，已经快两年没有回家的耿林这是尿急了，心疼又失笑的耿天在吃过晚饭后把耿林随包一起捎回来的信递给了耿二生。

　　“是不是咱小林啊。”

　　从去年开始有点耳背的耿朝福扯着大嗓门的询问让耿二生点点头。坐在耿二生身边的大生看到信件上的水渍后，抬起头瞪了眼耿天和顾伟。

　　沉着脸的耿大生让身边的王勇轻轻拍了拍，“天儿，孩子回不来，找时间去一趟吧。”

　　纠缠了近六年直到去年才同意王勇留在身边的耿大生在王勇的话音落下时刷的一下亮了眼睛，“去哪啊？”

　　还没等大生开口，再次扯着大嗓门的耿朝福让耿天笑了一下，看着虽然依然满面红光却已经露出老态的耿朝福，心底微微有些涨疼的耿天趴在耿朝福耳边，“爷，咱们北京看小林，顺便出去溜达溜达。”

　　耿天的话让耿朝福咧着嘴笑了，用力点点头，“这好这好，咱去看娃。”

　　满脸褶子的耿朝福让屋内所有人都露出了笑容，没有过多的纠结，定下后，一行人开始准备，一家除了顾伟和耿天岁数都不小。

　　啥都缺就是不缺钱的王勇把公司里进口的大吉普子调来两辆，司机也备好，家门交给全波，一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坐车离开。

　　不紧不慢的，累了就歇，边走边看，边看边溜达，用了四天才赶到首都的一行人在休息一天后，赶到了全国唯一的一所少年军校。

　　坐在会客厅，等待了半个小时后，走廊里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按耐不住心底急切的耿二生呼的一下起身。

　　转身的刹那，会客厅的门砰的一下被推开，古铜色的肌肤，记忆中稚嫩的面孔已经退却了少许的天真，棱角分明，身高体长的耿林站在了门口。

　　“小林。”

　　有些哆嗦的耿二生看到耿林的刹那，眼圈刷的一下红了，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孩子是耿二生无法割舍的牵挂，哪怕心里知道为了孩子的前途，这条路是最好的，可每每想起小小年纪就已经离家的耿林，耿二生这心里还是跟贴了烙铁似的疼的难受。

　　抿着唇，把眼角的温热押回去的耿林两个大步窜到了耿二生身边，一把抱住了耿二生，好像小时候似的把头埋在了耿二生的脖颈，“爷。”

　　身高已经一米七八的耿林弯腰屈膝的贴近和悄悄抹着眼泪的小动作让所有人心底一酸，“哎，大孙瘦了瘦多了。”

　　一双满是老茧的大手不断的摸着耿林因为抽条而瘦了许多的脸颊，抽了下鼻子的耿林撒娇的点点头，“爷，俺瘦了好几斤。”

　　低低的一句话把耿二生心疼的眼泪差点没下来，“大孙遭罪了，遭大罪了....。”

　　腻腻呼呼的跟家里老人撒了半天娇的耿林让顾伟一阵牙疼，直到看不下去的顾伟轻咳了一声，直起腰的耿林才笑嘻嘻的凑到顾伟、耿天身边。

　　长长的手臂一把搂住顾伟、耿天的脖颈，“老爹，你们太狠了，我回不去你们就不想着来看看我啊。”

　　伸出手臂轻抚了下儿子毛刺刺的头顶，笑着掐了一把耿林瘦了许多的脸颊，耿天心底有些难受，“今年为啥又回不去了？”

　　嘿嘿一笑的耿天得意的挑了下眉梢，“参加大赛，老爹，你儿子要出国参加少年军备生大赛，我们学校就七个人，我是队长。”

　　耿天或许还不清楚，可顾伟却清楚，几年的时间，年仅十六岁的耿林在系统内有多出彩，明年即将被保送进大学的耿林是最后一次代表少年军备生参加大赛，说句不夸张的话，现在上上下下王牌军盯上耿林的已经不下五个。

　　只要耿林不走歪路，等到耿林大学毕业，那些顶级王牌军会疯抢耿林，而走歪路，都不是顾伟吹，被重点培养的耿林根本没机会，而且早早离家的耿林自己也是个有主意的，很早就跟耿林谈过的顾伟从耿林那双闪闪发光的双眼内，看到了耿林的热爱。

　　得意的耿林让全家人自豪也兴奋，由顾伟出面找了耿林的直属教官，替耿林请了三天假，带着孩子离开的老耿家人陪了三天后把耿林重新送回了学校，再次紧闭的大铁门内，红着眼眶的耿林大声喊着他不会给双鸭屯丢人，也不会给老爹丢脸。

　　一个月后，带着家人的鼓励和嘱托，耿林走出了国门，经过严酷的选拨，以耿林为首的七人小队闯过了无数的难关，最后以四项第一，一项第二的成绩站在了那个少年军备生的最高奖台，而独自拿到两个第一的耿林更是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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