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冰与火的中世纪

　　“大家总说我的美貌胜过美名，但我仍然坚持品格高洁才算美，希望我的所为没有愧对盟友之名，”艾莉森笑嘻嘻地凑到拉长着脸的国王跟前，碘着脸和他搭话，“谢谢你冒着危险来找我，这是你的奖品。”
　　艾莉森向国王摊开手，把一颗绿得不像话的绿宝石递到他面前给他看。
　　“这是我最宝贝的收藏，我的养子在一座雕像那发现了它，然后我跟他说，‘一切好的东西都是便宜的，所有坏的东西都是非常贵的，我们是坏蛋，当然只要坏东西’，于是他把青铜像的眼睛凿下来送了一颗给我，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因为我想做个好姑娘，所以请你帮我把这份罪恶收起来，别让我堕落成迷恋珍宝的吝啬鬼。”说完，艾莉森把宝石塞进国王的手里，害羞又讨好地对着他微笑。
　　国王愠怒的脸顿时添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终于肯开口对艾莉森说话了。
　　若伊弗责备道：“你们怎么像海盗一样？你已经剪掉了迪迪耶的党羽，还要把他们的财宝都装进自己的口袋里吗？”
　　这是废话，打仗不就是为了达到政治目的后顺手盈个利的么？艾莉森十分厌恶若伊弗大财主作风式的的谴责，她不屑地想：想要活得痛快，身上不能背债。像人鱼这种守着海洋这个大宝库的有产贵族阶级是无法理解她这正值创业初期的无产阶级小领主是如何为了更好的生活举债奋斗的，能走捷径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的。
　　于是艾莉森不满地反驳道：“也不能就这么浪费了，与其放在那蒙尘，珍宝还是该在人们的手中传来传去才更有意义，况且我还能用它们来安抚那些追随我征战的士兵，换来他们需要的东西作为答谢和报酬，别告诉我人鱼打仗没有从敌人那带走战利品的习惯。”
　　她的驳斥让人鱼一时无法回应，于是艾莉森又补充道：“哦，还有，我们把他们的老婆也带走了。”
　　若伊弗惊讶地瞪圆了眼，嘴巴张成O形。他的脸迅速涨成了紫红色，愤怒和后悔在他脸上争先恐后地抢着登场。
　　“这实在太可耻，太不体面了，你们简直是我见过最可恶的恶棍！！”一直呆在一旁休息的人鱼大法师拍着战车的扶手站起来怒斥道，“我们耻与你们为伍！”
　　“得了吧，打仗的重要环节之一不就是相互羞辱对方的女人吗？反正这些女人是被遗弃的，她们的丈夫丢下她们自个躲进了圣殿里，要不这回全该死光了，一个都不剩呢！”艾莉森不满欧尔卡的口气，故意踩着他的雷点解释道，“多亏了我们军队里那些天性善良又喜欢帮助别人的小伙子主动献出他们下半生的承诺，这些孤苦无依的弃妇才不至于沦落到吃不上面包，喝不上牛奶的地步。”
　　艾莉森满意地看着气结得不能言语的大法师，又高兴地踩上一脚：“青春无敌的小伙拯救在坏人手中被揉拧多年的已婚妇女，怎么就没人来感谢这些默默无闻做着好事的英雄呢？他们的英勇壮举值得被游吟诗人传颂大地……”
　　“……身为光明的你居然比黑暗还邪恶……”很久没有遭人驳斥的的欧尔卡实在想不出更多的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愤怒，若伊弗脸上的紫红色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他的脸上，他压制着怒火继续斥责道，“就算是铁群岛最歹毒凶残的海盗，都知道为自己邪恶的念头掩饰，你真的没有一点廉耻的心吗？”
　　“就是因为每个坏人都会为自己的恶行找借口打掩护才遮住了你们这群傻瓜的眼，我刚才只不过尝试着站在恶棍的角度上看待烧杀抢掠和屠杀奴役的恶行，我想知道为什么他们干了坏事之后还能安心入睡的原因，那就是一切为了自己。”艾莉森对突然安静下来，专注地听着自己那没头没尾的絮叨，“我是正义的，如果我贫穷那是因为富人太过狡诈和不诚实，所以我要抢走他们的钱财；如果我是不被人喜爱的，那是因为别人在嫉妒我，我要用拳头把他们教训得对我服服贴贴；如果我没有妻子，为什么不从那些养育了很多女儿的家庭中带走一个；如果我的土地太贫瘠，难道那些拥有大片良田的人不该和我分享一下吗？说实话，无论是哪个阵营，黑和白之间并无不同，不能因为你是异端就能以此为幌子强夺豪取，无休止的战争，无休止地迫害，无休止地拿对方的妇孺来出气……”
　　“好啦，艾莉森，别再生气了，”冷静下来的若伊弗无奈地拉开了情绪越来越激动的精灵和他那呆若木鸡，一头雾水的老侍卫，站在他们中间劝说道：“你已经胜利了，预言中的大灾过去了，不必再将它挂在心里。”
　　“我是躲过去了，可小镇上那些孩子、被强娶来的女人和战俘后代所受到的不公的对待却到此为止了，我真应该让我的士兵们在攻破结界后杀进去，把里面的恶徒揪出来一点点折磨到死，你不知道他们对我们的亲族做了什么……”眼里渗着怒意的艾莉森抓住国王的手臂认真地说，“如果我失败了，同样悲掺的命运会降临到我身上，我族人的身上，斯默爱伦岛整个光明族群的身上，而你们就只会这么看着，什么也不做，你们不能因为他们同属黑暗族群就和他们站一边，为他们说好话。”
　　“我们当然不会。”若伊弗安慰道，轻轻地摸了摸艾莉森的后脑。
　　于是艾莉森追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理我，是不是因为我们杀光了你们的亲族？”
　　“深潜者不是我们的亲族，”若伊弗顺着她的长发摸到了艾莉森脸颊边的一缕碎发，“我们只是同属黑暗，并不像你们和人类那样亲密。”
　　“那为什么不理我？”艾莉森握住若伊弗正在把玩她发梢的那只手，盯着国王的眼睛追问，“告诉我，给我个答案。”
　　“……我为你而来，”若伊弗温柔地看着她，“我本该来救你，却害你重陷黑暗，我在愧疚和自责，你重归我身边，我感到欣喜又厌烦，我厌恶这样的自私，它居然期望你与我长眠在这片黑暗中。”
　　“真的吗？”这句话被艾莉森给硬生生咽回喉咙里，若伊弗是位相当严谨的长者，如果他说喜欢你，那就不会是其他人。
　　“哦，”艾莉森扭捏起来，“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呢，或者是赶来看看我死了没有，给我补上一刀什么。”
　　说完，艾莉森非常夸张地哈哈笑起来，这笑声在这片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尴尬，欧尔卡往角落缩了缩，背了过去。
　　“我不会这么做的，我发誓。”若伊弗悄悄把双手拢在艾莉森的耳边，捧起她的脸真诚地许诺道，“再早点认识你的话，也许我会舍弃王者的身份来帮助你从迪迪耶手中获取王权和大祭师的权力。”
　　“对不起，我没能帮助你，”若伊弗愧疚地垂下眼，然后又抬起来，似乎下定了决心，“我曾提议联姻的事现在还有效吗？”
　　“嗯。”如果是你的话，艾莉森心里补了一句，我不想要别人。
　　得到了承诺的国王笑了起来。他收回双手，重新将它们藏进袖中，他回头对欧尔卡看了一眼。
　　正背对着国王的老侍卫用余光捕捉到了国王的目光，自作聪明的他误会了国王的意思。银发的法师十分为难地解释道：“我实在没法再远了，这里就这么大……”
　　“不，我是想请你做见证，我的挚友，”国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老侍卫，说，“我将我的王位传于斯默爱伦岛的艾莉森·怀特领主的丈夫，王位继承者必须满足三个条件——我的血脉亲族，正直忠诚的伴侣，得到艾莉森垂青的纯血者。”
　　“你要做什么？”
　　“你要干什么？”
　　人鱼和精灵不约而同地捉住了若伊弗，异口同声地问。
　　“这绝不是明智之举，我的殿下，”敏锐的欧尔卡抽走了若伊弗的佩剑，“这不值得。”
　　“这很值得，我的队长，”若伊弗微笑着试图拿回他的剑，却被他的侍卫躲闪了几下摸了个空，于是他劝说道，“这个世界由大能者所创，我们的精神能与它共鸣，身为仍然在世的最初的创始者，自我献祭可以暂时开启两个世界的大门，哪怕就一会，也足够你们离开。”
　　“你要献祭生命？”艾莉森听明白了，她也跟着欧尔卡一同阻止善良的国王干傻事，她冲上去抱住了若伊弗的胳膊，拽着他，不让他有机会抽回欧尔卡身上的佩剑。
　　“不是生命，只是流点血，”国王无可奈何地解释道，试图说服身边的两个捣蛋鬼，“我仍会活着，死去的世界没有时间，我会在这里一直活下去。”
　　“那也不行，我留下来陪你！”欧尔卡拒绝道，“为了你我离开故海，你别想在这把我抛下。”
　　“不，你必须走，没有我人鱼仍需要领袖，新的领袖也需要你的忠诚……”
　　就在人鱼争论着留下或离去的时候，被君主和他的侍卫间真挚纯洁的友谊感动得一塌糊涂的艾莉森举起法杖尝试着挥舞了几下，她打算代替若伊弗施放法术。
　　嗯，还是那句话，她想，得把自己想成上帝。
　　“要有光！”
　　一片光铺满战车，死去的世界突然活过来似的，宛如个濒死的老者，猛得仰起脑袋呕出最后一口痰。
　　仅存的异色存在给黑色轻轻抹掉了，原本吵吵嚷嚷的角落重归寂静，世界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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