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传(小修中)

作者:浮生偷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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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4
      光明二年四月
      在屠杀降军,大军准备开赴印河境内时,顾长生下了一道众人看来极其荒诞的命令:从现在开始,捉牛!只要是活的牛,哪怕只有一只也要抓!
      从那一天开始,民间的牛都被军队大肆搜刮。当顾长生进入印河境内,跟陈亮会合时,军中已有牛三万余头。

      孟迈城
      事情的起因非常简单,两个喝醉酒的印河士兵将一名西克族的年轻人殴打致死,西克族人大怒,他们包围了总督府,要求总督给一个说法。亲自出面处理的总督被一名西克族青年当场剌伤,于是,暴乱开始了……
      数以千计的暴民们手中拿着各种武器狂奔着,更大声宣传着:“拉尔夫那狗皇帝就要下台滚蛋了!他的走狗多里安已经被□□人干掉了!金雀王朝就快完蛋了!”
      他们闯入商铺民宅,肆意抢夺,洗劫一空后,再顺手放了一把火。而对于反抗者,他们自然不会手软。很快的,暴民队伍越来越大,于是整个孟迈城都陷入混乱中……

      类似的情况发生在加尔各、马德拉等数个大中型城市,一时间,整个印河境内血流成河。

      正当印河皇帝拉尔夫为了藏州战事的失败和内部暴乱势力猖獗而头痛时,巴斯境内的天巴联军渡过了哈拉帕河,在被占领区与印军作战;同时顾长生亲自率领的部队已经进入印河境内。为了防止□□铁骑直取王都德里,拉尔夫不得不秘密命令梅瑞内自哈拉帕河以南调兵四万回国,让他们跟近卫军会合后集结在恰达西城。
      拉尔夫深深明白:对于巴斯,以后还可以卷土重来。但如果□□军队攻入了王都德里城,那就一切都完了。同时他也知道:如果让梅瑞内大肆撤兵,只怕天巴联军会即刻追击,不给己方以喘息之机。所以他只秘密调回四万人马,让这支十万大军集结在恰达西城外,和□□军队决一死战。
      其实拉尔夫心里很清楚:不说别的,单只人数上,天巴联军就已经有了压倒性的优势。将发生在恰达西城外平原上的一战,不过是在垂死挣扎。但就像野兽落入陷阱后为了逃生不得不挣扎一样,现在的拉尔夫,已经别无选择。何况他心中还抱着一线希望:虽然天巴联军在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但顾长生率领的入印军队,却只有近十万人。以十万对上近十万人,他不是没有胜算的。只要顾长生战败,他们完全可以扭转整个战局,至不济,也可以在将来的谈判中握有更多的筹码。

      光明二年五月□□西征军营地
      深夜
      除了当值守夜与巡视的将士外,其余的人,都已经睡下了。但叶明远的军帐中,仍是灯火通明。
      很多时候,大部分人都睡了,长史还没睡下;当大家起床时,长史早已经神采奕奕的开始新的一天的工作了。
      身为长史,叶明远可以说是全军上下最忙碌的人。自西征开始,他就没有睡过一次完整觉,他每天的工作多且繁琐:传达主将顾长生的命令至各部、协调各部工作、收集各方面的情报、整理各种数据、陪同顾长生巡视作战部队,以及参与讨论和制定作战计划……打了胜仗后寻常将士都可以稍松一口气,但他不能,他还必须帮助主将处理战后的各项事务:统计战果、分析敌我双方伤亡情况……
      这些繁琐的细务工作并没有难倒叶明远,他把一切都处理得有条不紊、干净俐落。
      只是,忙碌中的长史,从来没有发觉过一直在默默观察他的主将对他所投注的赞许的眼光;当然,他更没有想到,正是因为他长期以来的这种表现,使他得到了顾长生的真正认可,从而对他今后的人生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

      一阵风吹进闷热的军帐中,让奋笔疾书的长史感到无比写意,抬起头来,他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却被那个突然走进自己帐中的人吓了一跳。
      “大将军!”叶明远赶快站起身,迎了上去。
      “我有不定期起来夜巡的习惯,有时是凌晨,有时是深夜,甚至有时会是在清晨,但不管哪一次,我都发现你帐中的灯,亮着。”凝视着叶明远的眼光,几乎算得上是温存的,顾长生静静说道:“浅言,你非常尽责。从你进入我军中,我就一直在观察你,你这个人,行事雷厉风行,做事干净俐落,头脑冷静,很好。”
      叶明远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至今为止,顾长生对人的最高评价也不过是“很好”两个字而已,就自己所了解,得到这种考语的,连同自己在内,不过二个人。
      但叶明远随即一凛,顾长生第一次评价自己“很好”时,自己得到了单独晋见的机会;在通过他的考核后,他给了自己“好,很不错”的评价,翌日,自己即升为长史;那么,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又会是什么样的考验?
      果然,下一刻,顾长生开始发问了:
      “基本上所有人都对我命令捉牛有些疑惑,但我知道,你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坐在椅上,顾长生看着他,不动声色的问道。
      叶明远浑身一震,自身极高的天分告诉他:在这个时候对面前这个人说谎,几乎就是在自掘坟墓。所以定定神后,他回答道:“古时曾有‘火牛阵’,下官以为,大将军此次正是准备使用此计。”
      “嗯,”顾长生不置可否:“如果是,告诉我,你认为怎样?和我说说你的看法吧。”
      思虑再三后,叶明远老老实实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下官认为其实大可不必。”
      “哦?”
      叶明远直言不讳:“此次印军并没有选择死守恰达西城,反而出城在平原上与我们对峙。这种时候,双方只能靠实力硬拼了。我军近十万在平原上对上十万印军,胜算也许并不大。所以只能使计。但下官还是认为‘火牛阵’太过简单,易被印军识破。如果是印军对我方使用此计,大将军请想想,在平原这种视野开阔的地方,很远就可以看到一大群身上着火的牛冲过来,这种时候我军难道会没有对策,难道会任由这些牛为非作歹??”
      叶明远说得毫不客气,但顾长生却完全不以为忤,他含笑问道:“你怎么会认为我军跟印军对上胜算也许并不大?”
      叶明远正色道:“因为持强凌弱才是兵家的王道!所谓的‘兵行险招’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根本就不值得取!而从古到今流传的那些所谓经典的‘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例,有很多其实是文人骚客们的夸大,当然,也真的发生过不少。但它们之所以会流传深远,那正是因为发生的可能性太小太少了。正因为其成功的例子并不多,所以一旦成功,其将领才会格外受人瞩目,而此役自然就成为经典了!――但这些根本都是错误的!在学堂里,山长您曾经说过:真正优秀的兵家,其实是追求绝对的优势与完全的把握!他们绝不会轻易冒险!”
      顾长生皱眉道:“但浅言你别忘了,自从我们跟印河人交战以来,似乎一直都是在‘兵行险招’,‘以少胜多’啊!”
      叶明远挑挑眉,一笑道:“大将军真是爱说笑!是的,从表面看来,您似乎一直是在兵行险招,但真相呢?为什么此次助巴斯收复国土皇上只派兵二十万?当然是因为新君继位不久,为免国内生乱,自然不能往外多派兵;同时也是因为皇上知道,有‘天怒’小组的存在。‘天怒’小组分布在印河与巴斯境内,其作用实不亚于千军万马!而‘天怒’小组,是早在荣华三十五年就开始安排的奇兵!下官以为,像‘天怒’小组这样的奇兵,根本不是所谓的‘兵行险招’,而应该叫做天马行空,不拘一格!”
      顾长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继续问道:“我在藏州分兵,以三万对上二十万,难道不叫做‘兵行险招’、‘以少胜多’?”
      叶明远脸上的笑意加深:“最开始您是计划放弃札达城,但因为多里安行军快速,让我们不及撤退,这,的确是意外之‘险’。”
      当时多里安他们推进的速度完全超出所有人的想象,以致在斥侯发现印军的前锋后,顾长生不得不改变计划,坚守札达城,静待藏州驻军前来会合。
      叶明远接着又道:“但,一支被切断了退路的大军,粮草被毁,缺乏药物,还要面对恶劣的天气和我军不时的骚扰,如此窘景中他们耗尽了元气;而且我军上下兵刃上都涂了剧毒,所有兵器上全开了血槽,一旦跟印河人接触,印河人不死也会加重伤势。在战场上,为了士气与军心,没有任何主帅敢轻易丢弃伤兵。而一旦救助伤者,至少会有一个人改为为伤员医治,不再战斗――毕竟如我军一般配置大量军医的队伍,这世上似乎还没有第二支!”叶明远脸上的笑变得更浓了:“在您种种算计之下,印河人那二十万军队怎么还算得上是‘强’?他们,只能是被拔了毒牙的蛇,有什么难对付的?”
      顾长生叹道:“叶家两兄弟,都是人杰啊!”
      当初全军更换武器,就是在叶明进的建议下进行的。叶明进认为:战争的决定因素虽然不是武器,但相对而言,拥有更先进强大的武器,会更容易取得胜利一些。为了增强兵器的杀伤力,他建议:所有的兵器上应该开设血槽;所有的箭矢应改为三棱状,同时加带血槽,以使敌人伤口血流不止,不易复原。当时光明仍是太子,执掌着兵部与户部,他很清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所以他即刻拨出专款令全军更换兵器。而这回出征西部,顾长生特地让军备部把所有兵器上都涂了剧毒,更急令藏州驻军同样照办。事实证明:这,的确是非常行之有效的办法!
      直视着叶明远,顾长生沉沉道:“说下去!”
      叶明远朗声道:“所以此次您准备使用‘火牛阵’,下官并不看好。但因为山长向来深谋远虑,下官怕是自己愚昧,不能体会山长深意,所以不敢妄言。”
      顾长生失笑:“只怕不是不敢妄言,而是根本准备看我的笑话吧?!”
      “……”被顾长生说中了心思,叶明远不敢说话。
      “浅言,你能看到这些,很不容易。但你要记住:作为主帅,要考虑的是全局。”顾长生笑得意味深长:“对于我们即将跟印河发生的这一仗,除了兵力,你还应该从民俗风情上来考虑啊。”
      “……民俗风情?” 叶明远觉得似有所悟,但更多的却是迷惘。
      顾长生淡淡提醒道:“浅言,‘天怒’小组虽然一直由霍凡负责,但你作为我的长史,一直跟随左右,也对印河的风土人情有一定的了解了,那么,你应该知道:我国佛教虽自印河传来,但早已另行发展了,信仰完全不同……”
      “……”片刻后叶明远恍然大悟:“是的!印河人信奉印河教!他们供奉湿婆神,以牛为尊!”
      顾长生平静的说道:“印河人大多都信奉印河教。你想想:在战场上,看到一大群他们所信仰的神牛怒吼着奔过来,大部分士兵会怎么样?”
      叶明远了然一笑:“攻心为上?”
      “不错。”
      叶明远敬佩的望着顾长生,好一个攻心为上。利用印河教为印河国教,以牛群攻击印军,摧毁其作战意志,匪夷所思的同时却又极具可行性。
      然后,顾长生说出了让叶明远铭记一生的教诲:“浅言,以后如果你要征服一个地方、一个民族,一定要对其风土人情、民族性格了如指掌,做出妥善安排后才能下手。否则,纵然武力远胜于人,你也只能强占一时!”
      直到此刻,叶明远才真正服了顾长生!

      45
      □□西征军营地
      顾长生面前,是三万将士。这些人是在军中挑选出来的,他们的骑射功夫都是一流的。开战后他们将藏身在牛腹上,奔入印军阵地,伺机行动。
      顾长生看着他们,做出发前的最后动员:“各位,有信心没有?”
      “有!”三万人的回答整齐有力。
      “有能力没有?”
      “有!”
      “好!”顾长生举起手中的碗,向众人敬道:“那我祝大家旗开得胜,牛到成功!”

      平原上,成千上万的印河士兵排列成一队队整齐的方阵,战马在原地缓缓有力的踏着步,士兵们手中的刀枪在阳光下晃出一道道白光,每个人的心里都在叫嚣着:杀光□□狗!
      沃什满意的看着他的士兵们,近卫军,是印河精锐中的精锐,虽然这十万人马中有四万人是从梅瑞内手下调过来的,但那些同样是在战场上久经考验的老兵,这样的一支军队,绝对可以踏平□□狗!
      己方是十万人,□□狗虽号称是十万,但战争中绝对有折损,至多也就九万来人。任何人都明白:只要双方的兵器不是相差悬殊,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就是人数了。而且,这一段时间来,自己这十万人休养妥当,没有受到任何损伤;而□□狗连日征战再加上赶路,兵疲马乏,他们也想获胜?简直就是在作梦!!
      正当沃什志得意满之际,突然的,他看到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向己方冲来的那一片黑鸦鸦的东西,顿时,他呆了。
      那是什么?
      ――那些密密麻麻的,是牛!
      数不清的牛在疯狂的奔跑着,地面上尘土飞扬,沃什甚至可以感受到大地在这种万牛奔腾的阵势下的颤抖……
      沃什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虽不信教,但他手下将士有百分之七十以上是信奉印河教的。印河教,以牛为尊。如果他现在下令向牛群发起攻击,估计在下一刻里,他就会被那些信教的士兵们撕成碎片。可是,不阻止的话,这些牛群,会把他们的阵形完全冲破……
      战争面前,除了胜利,其他一切都是无足轻重的!沃什咬咬牙,决定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必须要士兵们把这些牛全杀了。但他却忘了:要让一个人背弃信仰,只要付出时间做好安排,并不是不可能的事;但要一个人于突然间背弃信仰,却是全无可能……

      印河士兵都收到了主将要求屠杀牛群的命令,但里面的绝大部分人却根本不为所动,他们握紧手中的武器,对身边准备呼应主将命令的袍泽怒目而视,――只要谁敢对牛不利,他们就直接杀了谁!
      看到士兵们拒绝执行命令,沃什心急如焚:如果对方是士兵,他可以组织人手反击,但现在他们面对一群牛,一群信奉印河教的士兵视之为神的牛,怎么办??
      无奈之下,沃什只好命令:所有信奉印河教的人,原地待命,坚守阵地;而所有非印河教的士兵,则全部到最前面,呈一字排开,以护住阵地,让牛群绕道而行。
      但牛群是在奔腾着前进,印军根本来不及更换人手。所以当看到牛群越来越近时,很多信奉印河教的士兵开始慌乱起来:他们心中敬畏着的神,就这么怒气冲冲的奔来,难道末日真的降临了?他们这样的情绪严重的影响了那些非印河教的士兵,于是一时间人人惴惴不安,更有不少人已经连滚带爬的往后方逃去了。而战马更是早已被怒牛吓得惊惶失措。阵形,自然是零乱不堪了。
      此刻,从不信神的沃什也开始向湿婆神祈祷:希望牛群能尽快通过,士兵们能够恢复斗志。但下一刻里他就发现自己根本不用祈祷了。因为此时牛身上已经出现了无数□□士兵,他们不停的将盛满石漆的袋子、火箭向印军射去……

      牛的屁股上原本就涂了一层特制的辣椒油,这种辣椒油在当时并不会发作,需要过一段时间后才会发作。此时辣椒油的功效正好彰现,同时它们又被战场上的呼喊声、厮杀声吓到,于是更是有如发疯一般的狂奔着。
      一进入印军的阵地,□□士兵们有的跳下了牛,拿出武器直接与人厮杀;有的仍骑在牛上,继续用箭、用枪杀敌;还有的干脆四处纵火……
      杀声震天,浓烟滚滚,印军在牛群的冲击下,连基本的阵形都已经不存在了,满地都是尸骸和伤兵。这时,□□的主力部队也到达了战场……
      刀光剑影映得日月无光,人声杀戮声声声震耳。
      当□□的主力军队也加入攻击后,印军的动乱由两翼波及到中军,接着,就像雪崩一样,混乱扩大到全军。沃什再也无法控制军队,印军们扔下手中武器,脱下身上的甲胄,不择方向、不拣道路的四散而逃。
      此时,□□人的胜利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悬念了!

      顾长生一行人走在布满死尸和各种武器残骸的土地上,近卫军不愧是印河最精锐的军队,在连续多日的对峙中,己方并没有讨到什么便宜。在最后的决战中,如果己方没有那出其不意的“神牛阵”,完全只凭实力与印军交战,恐怕即使给了对方重创,己方也会是伤亡惨重。
      看着遍地伏尸的战场,顾长生长叹息道:“浅言,传令军备部,把我军阵亡将士好好火化,不要让一个人流落异国。”
      “是。”跟在他身后的长史低低应道,随即又问:“请大将军指示:战俘应如何处理?”
      顾长生停下脚步,转过身时,脸上已不见伤感怅然之色,他微微一笑:“大家都说说看法吧。”
      叶明远第一个发言:“近卫军如此勇悍,如若放虎归山,终将养虎成患啊。”
      “不错!”陈亮接口沉声道:“一支与强敌有过交手经验的军队,最容易看出对方的弱点,也会因自己的战败而想出种种应对之策。就算不能,只要能通过此役想通自己的薄弱之处,那对他们而言就是得大于失!绝对不能让这样的军队留存于世!”
      顾长生御下虽严,但在商讨军务制定战策上,却向来开明,不论职务高低,只要可以参与,那就可以发言,也可以反驳任何人。他总是任由部下们各抒己见,最后采取最佳方案。众人都很了解他的这个习惯,所以从来都是拿出自己认为最好的看法,但决定一下,则即刻坚定执行。
      吴胜道:“但这是一支战败的部队,放他们回去,任他们宣传我军天威,只会令印方士气更低。而且这样的战败部队,往往也不会再有与以前的战胜者再次对抗的勇气!”
      雷保柱摇头道:“那也不一定。怕只怕他们卧薪尝胆,十年磨一剑!所以现在把他们杀了是最好的处置!――不要忘了,我们现在是在敌国的土地上,除了处死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顾长生笑着问李信道:“李信,怎么一直不说话?”
      “啊,大将军!”被顾长生这么一喊,李信才回过神来,微微脸红:“末将刚才并没有考虑应该如何处理这些战俘。末将是在想,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走。”
      “哦?说来听听。”
      “末将是在想:我军是该接受不久会到来的投降?还是继续挥军南下,征服全印河?”
      “何出此言?”
      李信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按照我们以前的分析,此役应是与调回印河本土的梅瑞内交手,但出乎我们的预料,拉尔夫却是让他的近卫军来与我们作战。从这可以看出,很明显,这是他手上唯一可以调动的部队了。理由如下:一,印河其他地方驻军应该都是在忙着镇压国内的起义者,所以分身乏术。二,他不敢妄动梅瑞内,怕的是我军会与巴斯人尾随其后,缠斗不休。到时印河就真的只能亡国了。所以,他只能把近卫军调来与我们作战。拉尔夫这是在孤注一掷!胜,他或者可以改变整个战局;败,则只有投降――因为只有投降,拉尔夫才可以空出手来收拾国内的动乱。如今他们已经战败,那我军……”
      顾长生的眼睛一亮,仿佛才认识了李信似的,但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问道:“那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理这些战俘?”
      李信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是全杀了!第一,诚如大将军曾言:‘消灭了敌国的人口,就是从根本上削弱了敌人的力量’。不管不久后我们与印河交战与否,少了这样一支军队,对我们只有好处!第二,末将曾研究过不少战例,有这么一个发现:为什么上一次大战的战败者往往会更快的崛起,打败原先的战胜者?胜利者往往沉湎于过去的辉煌,不求进步固然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却是战败者们往往更容易在失败中吸取经验教训,而且很多方法都是由那些自战场上幸存下来的老兵们亲自教授的。――所以我们绝不能给印河人这种机会!就算我们不能杀掉每一个印兵,但每多杀一个,对我国总是有益无害的!”
      四万七千战俘的命运,就此议定!

      □□长安皇城景德殿
      “……臣受命于万岁,帅众平反,不敢稍有差迟。所擒之贼,观之皆为僻野之民。民者国之根本也,虽蛮夷之民亦应待之如宾,与国之民一视同仁。故臣斗胆请万岁选能员、派贤士,至印巴诸郡开设学堂以教化胡民,使我皇之威延及蛮荒,我皇之德泽被胡夷。待胡民皆能言□□语,必自甘为□□臣民。如此,则胡民幸甚,□□幸甚……”
      放下辅国大将军顾长生的军报奏折,光明轻轻揉了揉肿痛的双眼后,站起身来在殿中缓步走着。
      一直侍立在一旁的刘冬忍不住说道:“皇上,您也该歇息了。这……”
      摆手制止了刘冬说话,他继续想着顾长生提出的解决方法的可行性:在印河与巴斯国内开设学堂,派读书人到那里去传播华夏文化,普及□□语言教育,对其进行民族同化,使之在心理上彻底归顺□□。这样,即使不能尽占印巴二地的国土,但却可以尽蚀此二地的人心。
      好主意!
      光明兴奋的越走越快,这样,即使不占领它们的土地,但那里却成为了□□的组成部分,事事以□□马首是瞻。千百年后,□□也许不再存在,但华夏文明却依然留在那些曾被征服的土地上,世界的主流文化也将会是华夏文化!
      好主意啊!
      如此兵不血刃真正占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方法,也只有顾长生这样的人,才能想出来!
      ……只有顾长生这样的人,才能想出来……
      刹那间,光明的眼光变得阴沉起来,顾长生这个人,总是看得太深太远,他的目光永远指向他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不管是当年三郡之乱时剌杀赵向南,还是祈原之战时屡犯兵家之忌却取胜,不管是开设军医学堂,还是设立军事学堂,策划“天怒”小组,――这个人总是能够洞穿七札,走在众人之前,把所有人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光明深知,在顾长生身上有一种极其可贵的能力:他能将那些看似疯狂、不可思议甚至绝无胜算的计划通过周密的部署、扎实的工作,一步步将之变为现实。军事学堂的开创和飞速发展、逼宫的成功以及“天怒”小组的出现就是最好的明证。
      光明的心里突然泛起一丝莫名的恐惧:周密严谨的思想,入木三分的眼光,心狠手辣,为获取胜利不择手段……这样一个人,自己真的能够完全驾御吗……
      眼见皇帝目中的寒意越来越浓,刘冬心中一震,但他即刻稳住心神,再度轻声提醒君王:“皇上,二更了。您真的该休息了。明天还要早朝呢。”
      “唔。”光明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思绪仍停留在顾长生身上,他踱回御案边,刚端起茶盏,游移的视线不觉落到了茶盏旁顾长生所上的那份奏折上,一看到那份奏折,他就觉得有种阴郁的火焰在焚烧着自己的心。
      注意到光明凝住了动作,刘冬不由微微抬起头望向了他,只见皇帝眼中寒光慑人,随后却若无其事的一笑,平稳的放下手中茶盏,转身向内殿走去。
      没有吩咐刘冬上前掌灯、引路,光明独自向内殿行去,他的步伐很急,很快的,他就完全隐没在皇宫那阴冷的黑暗之中……

      46
      三日后丑时一刻□□西征军营地
      “都准备好了吗?”顾长生走出帅帐,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后,问道。
      “都准备好了,大将军。”陈亮回答。
      “那就开始吧。”顾长生命令道。
      陈亮伸出手,弹出一颗烟花。待命多时的□□士兵们一看到漆黑夜空中那耀眼烟花,立即开始行动。印河士兵们已经被饿了三天,即使反抗,也是极为有限。更何况□□人是把他们分为无数小队分别关押,面对人数远多于己方且如狼似虎的□□人,他们只有任人宰割。于是凄厉的惨叫声在营中各处响起,营地在刹那间变成了弥漫着杀戮与血腥的无间地狱。
      顾长生缓步行于营地中,无动于衷的观赏着在自己面前发生的屠杀,印河人的呼号哀求他根本充耳未闻。
      杀戮终于结束了,地面已经被鲜血浸红,一具具失去了头颅的尸体倒在地上交错排列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但顾长生的脸上仍是波澜不兴。
      叶明远静静看着顾长生,默默的想着: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深。大哥啊,你对此人的评价还是错了!此人真正有经天纬地之才,翻云覆雨之能!怕也只有此人,才当得起他日必将贵不可言的命运吧!
      隐隐约约的,他有了预感:在他和他所选择效忠的这个男人面前展开的,也许是一条注定要以鲜血和荣光堆砌的道路……

      回到帐中后,顾长生并没有睡下。主将未眠,身为长史的叶明远自然也不会睡下,所以他仍跟在顾长生身边处理着文书、商讨着军务。
      “大将军,下一步我军是不是就渡过永河,直捣德里,一举解决印河?”
      “为什么这么想?”
      “梅瑞内仍在哈拉帕河以南跟杨万山他们僵持,而印河境内暴乱此起彼伏,如今十万近卫军已死,恰达西城即刻就可以被我军攻占。一攻下恰达西,德里就唾手可得了!我军打到德里,拉尔夫要么战败身亡,要么就只有流亡,但不管是那一种结果,印河都已是我们的囊中物。那时我们再挥军北上,与杨万山他们联手,还怕消灭不了梅瑞内?”
      顾长生简短的说道:“还不行。”
      “为什么?”叶明远疑惑道:“大将军,为什么不趁胜拿下德里,扫平印河?战机稍纵即逝啊!”
      顾长生淡淡一笑:“浅言,用兵之道,要攻守兼备。如果守不住,攻下再多的土地,也是没有意义的。”
      “我军健儿骁勇无双,怎可能守不住区区一个印河?”
      “浅言,印河国内矛盾重重,宗邦制、种姓制,还有大大小小的少数民族,这些都是长期以来印河国内不稳定的因素。金雀王朝统治印河上千年,拉尔夫身为印河人尚且一直为之焦头烂额,如果我们以外来异族征服者的身份来统治这片土地,只会让矛盾更加深化。然后我们的军队就僵在印河这片土地上,无法抽身。”
      顾长生深深看着叶明远,认真的说道:“要征服一个国家容易,但要想征服人心则很难。如果只用铁与血的方法,我们需要付出多少将士的生命作为代价?――我们输不起啊!”
      “所以,我们只有接受拉尔夫的投降,让拉尔夫去跟他国内的那些起义者们忙吧!让巴斯人再慢慢跟印河人斗吧!”
      “大将军,其实我们也可以拿下德里后,将印河并入巴斯,这样,既灭了一直以来觊觎我朝的印河,又可享受更多的便利。”叶明远提议道。
      顾长生笑了,笑得莫测高深:“然后让一个统一的强大的巴斯出现?”
      叶明远一怔,随即恍然:的确,对于□□而言,并不希望在西部出现一个完全统一的国家。所以多年来□□一直扶持弱小的巴斯,对其有求必应。因为□□很清楚巴斯并没有能力转身对付□□。但这种扶持也并不是真正的有求必应,因为□□从不会答应巴斯王要求借兵助其灭印的要求。当一个完全统一的国家出现时,带给□□的危害可大可小。只有让印河跟巴斯继续对峙下去,才能给□□带来更大的好处。
      叶明远抬手猛地一拍书桌,兴奋的说道:“对!就让巴斯人和印河人继续斗下去!而且印河国内本身就矛盾重重,我们可以派‘天怒’小组继续帮他们激化。到时候既有巴斯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又有暴民作乱,够这些印河人受的了!――经此一役,虽不能亡印,却能令其元气大伤,五十年之内,必不能再大举兴兵!”
      在顾长生率领的□□军队入印后:“天怒”小组的人化装成印河士兵、民族分子,进行公开的暴力活动并挑起暴乱。再辅助以暗杀、破坏、栽赃嫁祸,让印河国内动乱四起。此次西征胜利:“天怒”小组实在功不可没!
      “错了!”顾长生笑道:“你说得并不全面!要知道印巴两国是主战场所在地,他们双方都要承受因战争而来的重大损失、消耗和破坏,这样,他们双方都元气大伤,这对他们的长久发展自然会产生致命影响,在这近几十年中,他们再也离不开我□□的扶持,只有任我□□为所欲为了。”
      叶明远接口道:“再加上我朝学堂在两国的开设,通过文化的传播和我朝语言的普及,只会让印巴两地的人们对我□□更加心生向往……到那时,普天之下,莫非汉土!率土之宾,莫非汉臣!”
      作为长史,叶明远自然早就知道顾长生向光明上折要求派遣读书人来印巴两地教化蛮夷。按照顾长生的计划,□□将出资在印巴两地开办学堂,把□□的文明和技术传播到这里。今后印巴两国里所有五岁以上的贵族,都必须学习□□语言。此后,只有精通□□语言的人,才能担任王国的官职(注:任官这一点,主要是针对巴斯。因为巴斯是□□的属国,而印河只是战败国)。而在□□开办的学堂中学习成绩优异者,将被保送到□□本土深造,其中出类拔萃者,更可以出任□□的官职,授予爵位俸禄,甚至可以获得□□子民的资格。
      如此一来,不出十年,印巴两国就会涌现出一大批仰慕□□文明、亲近□□的青年才俊,长此以往,兵不血刃,就可以将这片土地彻底□□化。
      华夏文明博大精深,向来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如今,在顾长生的军刀的帮助下,华夏文化自然能在异族的土地上蓬勃发展。而文化的延伸,势必将有益于帝国军政的推行,以及帝国利益的巩固。当印巴两地那些年轻一代的贵族及才俊们,兴起争相前往□□的风气之后,当地的传统文明势必会逐渐被华夏文化所取代。而当大批亲□□官员的崛起时,就更进一步在政治上确保了□□对这里的影响。
      长此以往,也许百年之后,只要外力轻轻一推,印巴二国就会自己要求并入□□,成为□□的一个属郡。当然,就算它们不作出这样的要求也没有什么,因为到了那时,这两个国家的主体文化,一定会是华夏文化!

      顾长生又笑了:“孺子可教!”
      叶明远由衷说道:“不!是听山长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定定看着叶明远,顾长生语重心长的说道:“浅言,要想一直站在高位,而且活得好,那么,你就不能只着眼于军事。只有做个军政全才,对全局了然于心,你才能活下去,且活得好!”
      叶明远垂下眼,静静思索着顾长生的话。想了很久后,他霍地站起身,向顾长生深鞠一躬:“学生多谢山长教诲。”
      顾长生一把扶起他,爽朗一笑:“你我不必如此多礼。我在你哥哥那里也受益不少,咱们算得上是扯平了!”

      十日后印河皇宫
      静静看着自己面前的一沓战报,拉尔夫脸上神色不断变幻着,最终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军队已经占领恰达西,直逼德里……
      一旁的达多克不敢说话,他低垂着头,静静等着皇帝的怒火爆发。
      但皇帝并没有发怒,放下手中战报,他语气索然的说道:“投降吧。”随着十万近卫军的全军覆灭,完全摧毁了国内为数不多的仍坚持与□□人打下去的人的心。现在的印河就像羔羊一样,任人宰割。如果再不投降,就完全无法镇压国内此起彼伏的起义,当金雀王朝不再存在时,他们这些人的下场只怕会比羔羊更惨吧!
      “陛下,我国还可以再战!”达多克猛地抬起头,急切的说道:“哈拉帕河以南还屯集着我方十一万大军……”
      “再战?”拉尔夫打断了达多克的话,他的唇角浮起一丝讽嘲的笑:“我的宰相,你不要忘了,在哈拉帕河以南还有天巴联军三十四万等着我们啊!而国内如今矛盾重重,民间怨声四起,内乱不断。再跟□□人打下去,只怕金雀王朝千年的荣誉就要毁在我的手里。”
      凝望着虚空,拉尔夫黯然道:“我们一直小看了□□人。以为新帝刚继位,无力西顾,所以我们出兵巴斯。以为□□人就算救援巴斯,也不会在意藏州。没想到……”
      他长叹道:“如今,只能投降了。”只有在投降后才能调回在哈拉帕河以南集结的军队,让他们回国平叛。
      “陛下,您不能灰心啊!”达多克含着泪劝慰皇帝道:“我们再坚持下去,到时候倭国和罗萨一定也会趁机出兵,那时我们再反攻藏州,并顺势占领巴州、黔州,召唤南越人跟我们一起夹击滇州、桂州,□□境内将烽烟四起,□□人将疲于奔命,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
      拉尔夫疲惫的一笑,问达多克道:“我们还能拖到那时吗?”
      想到如今的战况,达多克无言回答。
      “我们只有投降了……但,”拉尔夫的眼中闪过阴狠的光:“顾长生那个魔鬼,我们绝不能让他再留在世上!”

      五日后□□西征军帅营
      “大将军,印河特使前来,请求我军接受印河的无条件投降。”叶明远汇报道。
      这段日子来,□□军队已经占领恰达西,渡过永河,做出一副准备直逼德里的架势,果然拉尔夫不敢再顽抗,派了特使前来投降。
      轻轻舒了一口气后,顾长生平静的吩咐道:“浅言,就由你和李信接待来使吧!记住,该争取的利益,绝不能少!”
      “是!”

      光明元年六月庚申日,□□西征军主将辅国大将军顾长生接受了印河皇帝拉尔夫的投降。印河与□□签订了《永河条约》,内容如下:
      1,印河处决梅瑞内等战犯。
      2,印河向□□赔款白银4.5亿两,分39年还清,年息4厘,本息共计9.8亿两。
      3,印河境内已被□□占领区域,统归□□所有。□□可以在其中开垦、采矿、大兴商业。但□□必须保证控制区内原印河籍百姓的人身安全,并不得歧视印河百姓。
      4,□□军队不得进入目前印河皇帝的控制区域。
      5,□□将在整个印河开办学堂。金雀王朝五岁以上的贵族必须进学堂学习,普通平民如果愿意,也可以进学堂学习。

      七月,□□军队撤回国内,天印战争正式宣告结束。

      亮王统兵入印河,势如破竹,大败之,印河酋首拉尔夫降。亮王遂设都护府,留兵团,开学堂,印河归圣化。
      光明二年,九月,王师自印河还京,吏民欣喜。帝于京效亲迎王师,盛赞众卒。赏王食邑五万户,并赐衮冕一套,金辂轿一乘,鼓吹一部。
      ――《□□史.亮王本纪》

      注1:□□军队的惯例:在行军中有死亡者,一律火化后,将骨灰带回给其家人。
      注2:战争结束时,□□人拥有了南邻印河、西连巴斯、东北部与□□接壤的查谟和克什地区、北部高山地区和部分中部平原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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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4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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