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陆]西门吹雪陆小凤

　　“老大，”雪八站在陆小凤房间外面的窗户上，用江南五月的微风一样轻的声音对雪一说：“我看着陆小凤不是无赖，是傻，庄主之前……”
　　“闭嘴，快走。”雪一收回看景色的眼睛，断然喝道。
　　屋子里西门吹雪缓缓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

　　等落在离不登楼有些距离处的树上，雪八的脸上还带着惊慌。
　　“要不是你非要看那陆小凤……”雪一看了看雪八煞白的脸，把话都咽了回去，“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相比庄主也不会怪罪。仔细着别有下回就好。”
　　“老大，”雪八的声音里带这惊魂未定的哭腔，“刚才吓死我了，庄主内力一压迫我觉得自己连动也动不了……庄主到底是有多厉害呀！”
　　“你在江湖上也能排上一流高手的尾巴，庄主不过警告，你说庄主有多厉害。”
　　雪一遥望着视线里高耸的不登楼，叹道，“庄主和陆小凤这种人，生来就是要告诉我们人和人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雪八听着他的话，视线也不受控制地望了过去。
　　不过，雪八心里想，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是有差距的……陆小凤，他在礼堂说的那一番话真是好，好有道理。

　　陆小凤也听到了窗外传来的细微声响，他抬眸看向西门吹雪，道：“是你的雪卫。”
　　西门吹雪点点头，道：“雪八。”
　　“雪八？”陆小凤想了想当年那个小孩子，笑道，“他现在也长大了吧？种的那些果树也不知道结过果子没有……”
　　“结过。”西门吹雪道，“今年秋天，让他请你去吃。”
　　陆小凤砸吧砸吧嘴，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有人敲响了屋门。
　　“进。”

　　“西门庄主果然在这。”忍冬脸上笑意盈盈，很有礼貌地问了早安，道，“早膳已经备下，有养胃的粥，解酒的汤，有北方的干粮也有江南的面条，请西门庄主和陆大侠下楼用餐。”他又一拍手，身后小厮送上温热的水，散发着清香的皂角和干净柔软的布巾。

　　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下楼的时候花满楼已经坐在他父亲身边喝汤。整洁明亮的厅堂丝毫看不出昨晚醉鬼横陈的样子，饭菜的香味中甚至还有一丝好闻的莫名花香。
　　陆小凤在花满楼身边坐下，端起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清粥便开始喝，只一口就鲜得差点吞掉自己的舌头。
　　“可怜的小螃蟹啊，还未长大便炖在了我的粥里，罪过啊罪过。”他摇着头感慨，手上就端了一碗给西门吹雪，边放下边说，“这个好吃，你吃。”
　　“好。”西门吹雪拿起勺子，慢慢地喝粥。

　　陆小凤喝了一碗粥，又吃了一个肉饼，肉饼之后又拿了一碟灌汤包一碟生煎。他跟花满楼说着闲话，说着说着又说到了昨天突然到来直到现在也没再出现的瀚海国小王子。
　　陆小凤看向和苦瓜大师交谈着的花老先生，眼珠还没从花老先生转回西门吹雪身上，就听门口传来跌跌撞撞的跑动声，然后脸上略带紧张无措神色的忍冬和花平就跑了进来，到花老爷子身边低声耳语了什么。

　　但是他很快就知道这两个人到底对花老爷子说了什么，因为有一个身穿锦衣的公子施施然从门口走进来，身侧是一个身着紫色纱衣的女子。
　　“花如令老先生早安。”那年轻的公子梳着一丝不乱的发髻，衣衫上连一道皱纹都没有，轮廓美如雕刻的脸上带着微笑，但是那就像是一张精巧的面具，将他眼神中的冷酷、自负罩在下面。他微微点头，微笑道，“在下宫九，太平王世子，奉命前来给花老先生贺寿。”他说着拍了拍手，身后的紫衣女子就将手中的一卷画施施然展开。
　　“我父亲太平王爷特地绘制了这松梅竹石图，愿花老先生寿如松石，品如梅竹。”

　　陆小凤看了看那锦衣公子，只能看出这人一身贵气，气度不凡，身上武功高绝，还很自律。
　　他又在花老爷子起身客气感恩的时候打量了一下那紫衣女子手中的画，又看了看那女子——她也许太高了些，可是修长的身材线条柔和，全身都散发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脸部的轮廓明显，一双猫一般的眼睛里闪动着海水般的碧光，显得冷酷而聪明，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懒散之意，对生命仿佛久已厌倦。①

　　“这女子是用剑的好手。”西门吹雪收回目光，道。
　　陆小凤捏着金黄酥脆的生煎包底，笑道：“但我从未听说有这样一个美貌的剑客，所以这姑娘或许不仅是个用剑的好手，更是个杀人的好手。”
　　擅长杀人的剑客，是不是更要隐没于黑暗。
　　“他或许只是那太平王世子的护卫之一。”西门吹雪道。
　　皇家的侍卫，是不是更是要高强而无名。

　　“你想跟她比试比试？”陆小凤嚼着生煎，打量西门吹雪一眼，断然道。
　　西门吹雪放下汤匙，道：“若是她出剑，十招之内我定能看出她所学何家。”
　　陆小凤想了想，他倒不是觉得西门吹雪说大话，这人对与剑有关的一切有多了解他是知道的，但是正因为他知道，所以才好奇：“可西门吹雪拔剑，必然杀人。”
　　西门吹雪如剑一般锋利的眼睛看向陆小凤，道：“可西门吹雪也需要与人切磋。”
　　陆小凤哑然失笑，道：“我以为天底下只有叶孤城配和你切磋。”
　　陆小凤本来以为自己这句话说得不能更对，但是不料西门吹雪听到之后久久未答，直到他疑惑地看过去才正色道：“我虽许久未见过这位白云城主，但几乎月月耳闻他的名声，若是有一天我们一定要比试，那一定是不死不休的。”
　　陆小凤明白了，所以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道——
　　难道只有不死不休才能证明他们的剑道？

　　陆小凤知道，西门吹雪已近乎达到“无剑”的境界。“无剑”，“无剑”却是差一点顿悟，便天下万物都可为剑。
　　杀人的剑？
　　但剑有两刃，杀人的剑难道真的不会伤己？

　　陆小凤不是一个剑客，甚至不是一个用剑的好手。
　　所以他觉得自己的答案不一定是正确的答案。
　　所以他转换了话题。

　　陆小凤问西门吹雪：“天底下有没有一个人，他即使败在你剑下你也不会杀他。”
　　“我只会杀人的剑法。”西门吹雪如是答。
　　“咱们只说如果。”陆小凤喝了口清香的茶水，满嘴肉香霎时消散。
　　西门吹雪垂眸想了一下，道：“李白。”
　　他又说：“若他想与我比剑，我实在舍不得拒绝，但我也实在舍不得杀他。”
　　陆小凤先是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复而笑了两声，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李太白虽是诗仙剑侠，但他的剑显然不如诗，更比不过大名鼎鼎的剑神西门吹雪——但西门吹雪的诗却与李太白之间隔着“隔着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
　　“可惜可惜，李太白已经仙去，那这世上不就没有这样一个即使败在你剑下你也不会杀他的人了。”
　　“本也没有。”西门吹雪道，“我们本也只说如果。”
　　“是啊是啊，”陆小凤叹道，“你现在拔剑本也是为了杀人，自然要达到目的——西门吹雪，你可真没有小时候好玩了。”

　　十六七也能算是小时候吗？
　　西门吹雪垂目，似乎也想到曾经与陆小凤切磋的那次。

　　太平王世子和那个紫衣女子已经被花老爷子派人单独加了张小桌请坐下来，嘘寒问暖着询问早餐上的偏好。

　　陆小凤撞了身边依旧淡然喝汤的花满楼一下，问道：“你家和太平王府有何关系。”
　　“太平王爷是当今皇上的亲兄弟，也是亲信，大通钱庄身后的朝廷就是由他一人代表。”花满楼道，“但是除了我父亲，家族之中无人见过太平王爷，更没有见过这位太平王世子。”
　　“现如今朝廷内部涟漪阵阵，这太平王世子又为何屈尊降贵特来祝寿呢？”陆小凤疑惑，“之前你说朝中古怪……可是从番邦来使一事之前。”
　　“说来古怪。”花满楼点头道，“瀚海国虽是小国，但占尽天险地势，国家富裕，山中海中珍宝无数，以往从未对我朝如此客气，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这次恰逢老国王病重，居然联合周边小国向我朝示好，这小王子又早早到了京城，如今更是拿着所谓老国王的手信到了花家……”
　　陆小凤接道：“其实这本没什么，但是这几个国家的使臣和礼物都在这世上消失了，麻烦可就大了。”
　　“有人曾算过，现在已有近五千万两的金珠珍宝消失在了江湖中。”
　　“江湖广阔，再来五千万两也能吞得下去——但问题是谁的胃口这么大，这个大胃口的人又想干什么。”
　　花满楼道：“这件事除了始作俑者，没有知道。”
　　“但是。”他起身，手在陆小凤肩上拍了一下，“或许有人能追查出真相。”
　　陆小凤已经笑了起来，他脸上是那种自信又迷人的微笑，让他这个人看起来迷人又可爱。

　　可爱。
　　虽然这个词并不适合形容一个男人，但却无人能否认陆小凤确实是一个可爱的人。
　　你若是他的朋友，只会觉得他更加可爱。

　　但他脸上那迷人又可爱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甚至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就像是一个得不到心爱糖人的小孩。
　　因为花满楼说：“我听闻金九龄已经受命调查此事，现如今已有许多担子压在他身上，但幸好他是个有能力的聪明人，应该不会辱没六扇门第一神捕的名声。”

　　西门吹雪轻笑了一声，对陆小凤道：“花满楼确实是你多年的好友。”
　　“你们都一样知道我的臭毛病。”陆小凤也笑，他很快乐地顺着花满楼的话往下说，“我想金大捕头也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更何况朝廷如此重视这件事，想必也给他安排了不少帮手。”
　　他说着伸了个懒腰，真个人的状态放松而快活：“这样我就可以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光了。”
　　花满楼果然被陆小凤不上钩的样子引得重新坐了下来，虽然他很在意西门吹雪那句话，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调侃陆小凤道：“真是少见你不想管麻烦的时候，怎么突然转了性。”
　　陆小凤道：“这不是想着西门庄主人生地不熟，想多陪陪他。”
　　“你是想等惹了麻烦的人来求你。”西门吹雪放下茶盏，冷漠地拆台。他如冰封湖面的眼睛看向宫九，突然皱起了眉。
　　“我吃好了，想出去走走。”他道，“陆小凤，你不是说要陪我。”
　　陆小凤哈哈两声，立即站起身来，道：“走，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花公子也一起吧。”西门吹雪道，“陆小凤想必很想和你说说他在京城都发生了什么事。”
　　“好。”花满楼再次起身，“园中景致不错，我给你们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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