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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古墓传说与岐伯铜人
夜已深,林循和素问却毫无睡意。
油灯下,两人对坐整理今日讨论的笔记。素问的篆字娟秀工整,林循的炭笔字略显潦草但条理清晰。他们正为一处争论做最终裁定——《灵枢·经脉篇》中“肺手太阴之脉,起于中焦”的“中焦”究竟对应现代解剖的哪个位置。
“《难经》说:‘中焦者,在胃中脘。’”素问指着竹简上的旁注,“但后世注家又有‘中焦即膈下脐上’之说。你画的解剖图里,这里大约是横结肠和空肠区域。”
林循用炭笔画出示意图:“从胚胎发育看,肺和肠都源于原始前肠。所以‘肺起于中焦’可能不是指实际的连接,而是胚胎学上的同源关系。”
“同源?”素问不解。
“就是有共同的起源。”林循解释,“就像树枝分叉,虽然长成不同的样子,但都来自同一根树干。肺和肠在胚胎早期是一体的,后来才分化。所以中医说‘肺与大肠相表里’,可能反映了这种深层的发育关联。”
素问眼睛一亮:“原来如此!难怪临床上有‘宣肺通腑’的治法,肺气不宣时常伴便秘,通大便后咳嗽也能缓解。”
她正要记录,密室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师父!林先生!”是柴胡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激动。
石门被推开,柴胡冲进来,手里举着一卷泛黄的帛书,脸上因兴奋而涨红:
“找到了!我找到了!”
林循和素问同时起身。
“找到什么了?”林循问。
柴胡将帛书铺在石案上,那是一幅手绘的地图,线条古朴,标注着山川河流。图的中央画着一座山,山腰处有个特殊的标记——一个铜人轮廓。
“这是我在藏书阁最角落的旧箱里翻出来的。”柴胡喘着气,“是师祖的师祖的手札,记载了一个传说——岐伯祖师曾亲手铸造一尊针灸铜人,藏于周室王陵之中!”
林循心头一震。
针灸铜人——那是中医史上的传奇。后世传说宋代王惟一铸造过针灸铜人,用于教学和考试。但如果岐伯时代就有……
“铜人有什么特别?”素问的声音也有些发紧。
柴胡指着帛书上的注解:
“上面说,这尊铜人‘能验穴通经’。铜人内设机巧,表面封蜡,内储清水。若针刺中正确穴位,水便会从相应孔洞流出。若刺不中,则针不能入,或入而无水。”
林循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就是后世传说中的“针灸铜人考”吗?但那是宋代才出现的,如果战国时期就有……
“铜人现在何处?”他急问。
柴胡指着地图上的山:“秦岭深处,太乙山。师祖的手札说,周平王东迁时,将岐伯铜人连同大量医典藏于一处隐秘王陵,以防战乱损毁。但具体位置……只有大概方位。”
素问盯着那幅地图,手指轻触太乙山的标记,眼中闪过复杂情绪:
“这个传说……我小时候听师父提过。但师父说那是虚无缥缈的传言,不可轻信,更不可去寻找,以免惊扰先人陵寝。”
“可现在不同了。”林循握住她的手,声音因激动而微颤,“素问,如果能找到那尊铜人,对我们的研究意味着什么?”
素问抬眸看他。
“意味着……”她缓缓道,“我们可以用最古老、最精密的仪器,验证我们的假说。铜人如果能‘验穴通经’,说明它内部有模拟经络流动的机巧。如果我们能弄清楚它的原理……”
“就能直接证明,经络是有形的、可测量的、可模拟的物理存在!”林循接话,眼睛亮得惊人,“不只是组织液通道假说,而是实实在在的、可以被机械复现的系统!”
柴胡也激动起来:“是啊师父!如果我们能找到铜人,把它带回灵枢谷,那以后教学、研究、验证穴位,就有了最权威的标准器!”
但素问依然沉默。
她低头看着地图,良久,才轻声说:
“太乙山……那是秦岭深处,人迹罕至,猛兽出没。而且周室王陵必有重重机关,历代不知有多少盗墓者葬身其中。师祖的手札特意警告:‘非通医道、精机关者,不可擅入。’”
“我通机关啊!”柴胡拍胸脯,“师父您忘了?我从小就爱琢磨这些,谷里的水车、药碾、密室石门,不都是我修的?”
“那也只是皮毛。”素问摇头,“王陵机关,是生死之事。”
林循却忽然想到什么。
他走到《灵枢电导图》前,看着那幅精密的图像,脑中飞速运转:
“素问,你说铜人‘能验穴通经’。它怎么判断针是否刺中正确穴位?如果只是靠封蜡和清水,那只能验证穴位的定位准确。但‘通经’呢?铜人怎么知道针是否‘得气’?是否引发了经气流动?”
这个问题让三人都愣住了。
是啊,后世传说中的针灸铜人,只提到“刺中则水出”。但“通经”这个概念更复杂——它涉及针感传导、经气流动、甚至治疗效果。
柴胡重新细读帛书上的注解,忽然指着一行小字:
“这里!‘铜人内设机巧,仿人身气血流注。刺中真穴,则机括联动,水流循经而出,可验子午流注之秘。’”
“子午流注……”素问喃喃道,“那是根据时辰变化,气血在不同经脉、不同穴位盛衰的理论。铜人如果能模拟这个……”
“那就说明它内部有一套完整的气血流注模型!”林循激动地说,“可能用管道模拟经络,用水流模拟气血,用阀门或活塞模拟穴位的开阖!如果我们能拆解研究……”
他忽然停住,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拆解?研究一尊可能有两千年历史的国宝级文物?
但素问的眼睛也亮了。
“如果我们不拆解,”她缓缓道,“只是观察它的工作原理呢?如果能亲眼看到水流如何‘循经而出’,如何‘应时辰变化’,那对我们理解经络的运行规律,将是不可估量的帮助。”
柴胡看看师父,又看看林循,忽然一咬牙:
“师父,林先生,让我去吧!我带上工具,先去探路。如果能找到入口,确认安全,你们再来。”
“不行。”素问斩钉截铁,“太危险。要去,一起去。”
“师父!”柴胡急了,“您怎么能涉险?您是灵枢门的支柱,万一……”
“正因我是灵枢门主,才更该去。”素问平静地说,“岐伯祖师是我门始祖,他的遗物,该由我去迎回。况且——”
她看向林循:
“要理解铜人的奥秘,需要你的新眼光,也需要我的古法知识。我们三人同去,才可能真正解开谜题。”
林循心头一暖。
她说“我们三人”,而不是“我和柴胡”。她把他放在了同等重要的位置。
“那就一起去。”他握住她的手,“但要做好万全准备。工具、药品、干粮、防身武器……还有,需要更多情报。柴胡,手札上还说了什么?关于王陵的具体位置,关于机关的类型?”
柴胡仔细翻阅帛书,又找出几卷相关手札。
三人围坐石案,一直研究到天色微明。
根据手札记载,王陵的入口在一处瀑布之后。需要按“子午流注”的时辰规律,按压瀑布后石壁上的特定穴位图案,才能打开石门。陵内有“七星灯阵”“翻板陷阱”“毒箭机关”,但最危险的是一种“迷魂烟”——吸入后会让人产生幻觉,自相残杀。
“需要防毒面具。”林循在清单上记录,“用多层浸过药液的麻布制作,应该能过滤大部分毒烟。”
“还需要指南针。”素问说,“陵内可能磁场混乱,容易迷失方向。”
“林先生那个会指方向的铁片!”柴胡想起林循带来的指南针,“那个好用!”
林循点头:“我再多做几个。还有火折子、绳索、撬棍……柴胡,谷里有弩吗?”
“有!我自己改装的连弩,一次能发三支箭!”柴胡眼睛放光。
素问看着两人热烈讨论的样子,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有些无奈,有些担忧,但更多的是坚定。
“那就定在十日后出发。”她最终拍板,“这十日,我们做好一切准备。苍术和茯苓留守灵枢谷,照常授课、接诊。我们三人轻装简行,速去速回。”
“是!”柴胡抱拳。
林循也重重点头。
晨光从气窗透入,照在石案上那卷古老的地图上。
太乙山在图中静静矗立,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等待了千年。
等待有人,带着新的眼睛,来解开旧的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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