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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山房惊变
第四十九章.山房惊变
焕京的秋阳澄澈透亮,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得红墙琉璃瓦愈发鲜亮。街头本就热闹,忽有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两名身着玄色劲装的禁军并肩走来,一人扛着朱红木梯,一人拎着浆糊桶和一卷黄纸告示,身后还跟着个手持铜锣的小兵,“哐哐”敲得震天响。
“让一让!让一让!官府张贴告示,闲杂人等退后半步!”扛梯子的军爷嗓门洪亮,挥手驱散围观的百姓,在红墙下稳稳架好木梯。拎浆糊桶的军爷踩着梯子上去,用木刷“唰唰唰”在墙面上抹匀浆糊,随即展开黄纸告示,麻利地贴了上去,又用木刷反复抚平边角,确保字迹清晰可辨。
“诸位乡亲静一静!”手持铜锣的小兵跳上一块石墩,清了清嗓子,展开另一卷告示,高声宣读起来,声音穿透街头的喧闹:“奉天承运,摄政王令!逆贼王承光,勾结槟腊叛党意图谋反,引兵侵扰西南边境,屠戮村寨,罪大恶极!幸得西南总督陆锷锴率军围剿,已于边境隘口将其伏诛,百姓可安享太平!钦此!”
宣读声刚落,街头瞬间炸开了锅,百姓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王承光死了?那可是投靠槟腊的汉奸啊!”一个挑着菜担的货郎放下担子,满脸喜色地说道,“前些日子还听说他带着走象军作乱,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如今总算除了这大害!”
旁边一位买菜的张大娘连连点头,拍着胸口道:“可算好了!我那侄子就在西南当兵,前阵子还捎信来说天天提心吊胆,就怕王承光偷袭。现在逆贼死了,我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听说这次多亏了西南总督陆锷锴!”一个穿着长衫的教书先生推了推眼镜,语气敬佩,“你说的可是以前的狐狸军头子?这次他除掉了这大祯内患,确实是立下大功一件啊!”
旁边一个小厮插嘴道,“他再有能力也没法洗刷在焕京做的恶!”
“可不是嘛!”另一个中年汉子接话,“这陆锷锴以前杀了多少人啊!都说太子也是他杀的呢!”
张大娘又想起什么,拉着货郎问道:“你说那槟腊人会不会不甘心?还会再来打吗?”
货郎摆手道:“应该不会了!槟腊一个西南小国,哪有功夫来打咱们?再说有陆总督守着边境,沈摄政王在朝里坐镇,咱们怕啥?”
街头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有庆幸边境安宁的,也有好奇交战细节的。那两名军爷贴完告示,并未立刻离去,而是站在一旁维持秩序,任由百姓围观议论。秋风吹过,红墙上的告示被掀起一角,又缓缓落下,“逆贼王承光伏诛”的字迹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街头的喧闹与百姓的欢悦交织在一起,透着一股历经动荡后重归安宁的暖意。
皇城深处的摄政王府,却透着与外界喧嚣截然不同的沉凝。沈青山身着玄色九龙玉带袍,墨色的衣料上绣着暗金云纹,腰间悬挂的白玉佩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他刚处理完朝堂事务,回到府中,便见许砚樵身着青衫官服,站在庭院的海棠树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哨。
“筠儿,何事在此等候?”沈青山迈步上前,语气里带着几分刚从朝堂抽身的疲惫,却依旧温和,目光落在他笔挺的官服上。
许砚樵转过身,微微躬身行礼,动作标准而克制:“青山君。”他顿了顿,似是斟酌了措辞,才缓缓开口,“我今日来找你,是想跟你说,我打算搬出去住。”
沈青山脚步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是不易察觉的怅然:“搬出去?为何突然有此想法?”他抬手,指腹摩挲着袖口的蟒纹刺绣,“皇上早已下旨,准许你我同住府中,朝中无人敢置喙。你在这府中住了十年,难道还有不便之处?”
“并非不便,而是如今局势不同了。”许砚樵抬眸,迎上沈青山的目光,神色平静却坚定,“你已是大祯摄政王,总揽朝政,权倾朝野,我是户部主事,忝列朝臣。若仍同住一府,难免引人非议,说我倚仗你的权势谋私,反而不利于你行事,也于我为官声名有碍。”
沈青山沉默地看着他,目光深邃,似是想从他平静的面容下探寻些什么。庭院里的海棠叶被风吹落,轻飘飘落在两人脚边,静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了些:“你觉得我阻了你的官路?”
许砚樵心头微颤,避开他的目光,落在满地的落叶上:“青山君于我有再造之恩,我从未有过此意。只是如今身份有别,行事当谨守分寸。我入仕已有一段时日,也该有自己的居所,处理公务、结交同僚都更方便些。”
沈青山看着他略显疏离的侧脸,指尖攥了攥腰间的玉佩,终究还是松了手,语气里带着一丝妥协:“也罢,你既已深思熟虑,我便不拦你,但你若要回来,筠儿,你记住,府邸的大门永远为你开着。”
他转身,走向书房方向,“城东有一处宅院,清净雅致,离户部不过两刻路程,我早已让人打理妥当,明日便可搬过去。”
“多谢青山君。”许砚樵躬身道谢,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沈青山脚步未停,只摆了摆手:“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只是往后独居,凡事需多加小心,若有难处,随时派人来报。”
两人一时无话,庭院里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许砚樵望着沈青山的背影,心头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独立的坚定,也有几分不舍,随即被另一个念头取代,他已有许久未曾去看望阿辞了。
“青山君,”许砚樵开口唤住他,“静寄山房的阿辞,你近来可曾派人照看?我想去看看他。”
沈青山转过身,眼底的怅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和:“正好我今日得空,便与你一同去吧。前日汀兰来报,说他近来精神好了许多,还跟着学了些字。”
“如此甚好。”许砚樵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我正好带了些新制的笔墨,想着给他送去。”
当下,两人换乘一辆素色马车,朝着京郊而去。马车行驶在青石路上,窗外的风景渐渐从繁华的街巷变成了清幽的田垄,秋风吹过稻田,泛起金色的波浪,空气里满是稻香与泥土的气息。
“不知道阿辞的眼疾,如今可有好转?”许砚樵掀开车帘一角,看向窗外,随口问道。
沈青山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声音平缓,“汀兰细心,照料得颇为周到,你不必太过担心。”
“青山君,现下不太平,阿辞住在静寄山房会不会不安全,我想把他接到我那儿……”许砚樵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已派了暗卫在附近潜伏,明面上虽不显露,却能护得他周全。”沈青山睁开眼,看向他,“你倒是越发细心了,不愧是户部主事。”
许砚樵脸颊微热,避开他的目光。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静寄山房外。竹篱环绕着一处小院,院内种着几丛菊花,开得正盛,黄的、白的、紫的,点缀在青石板径旁。推开竹门,便见院中晾晒着几床素色被褥,阳光洒在上面,透着暖意。
“许公子,青山君!”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汀兰提着裙摆从屋里跑出来,脸上满是喜色,“你们来了!”
许砚樵笑着摇头:“未曾送信,只是恰巧得空,便过来看看阿辞。”
他目光扫过庭院,忽然瞥见廊下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岁年纪,身着粗布青衫,身形单薄,双手拘谨地攥着衣角。那男子也看到了他们,眼神瞬间变得惊恐,像是受惊的小鹿,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碰到胸口,不敢与他们对视。
“这是……”许砚樵疑惑地看向汀兰,又转头望向沈青山。
沈青山走上前,淡淡解释:“他是我上月救下的,姓林。家乡遭了兵祸,被仇家寻上门报复,不仅毁了家宅,还被拔了舌头,再也不能说话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恻隐,“我见他无依无靠,便让他来这里,与汀兰一同照看阿辞,也能给院里添个人手。”
许砚樵闻言,心头一沉。他看向那男子,只见他脖颈处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想必是被拔舌时留下的,狰狞而刺眼。
男子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双手几乎要将衣角攥破,肩膀微微耸起,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惶恐。
“他性子怯懦,初来乍到,还不太习惯见生人。”沈青山补充道,目光落在男子身上,语气温和了些,“你别怕,这是许大人,我们都是来探望阿辞的,并无恶意。”
男子抬起头,飞快地看了许砚樵和沈青山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微弱的气音,像是在表达歉意,眼神里的惊恐依旧未散。
“林小哥人很好,就是太怕生了。”汀兰连忙打圆场,走上前轻轻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这些日子多亏了他,帮着劈柴挑水,省了我不少事。”
许砚樵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径直那间熟悉又窗明几净的小屋,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阿辞呢?”
汀兰走进来一看,脸色一变,“阿辞刚刚还在这儿,怎么突然不见了!”
许砚樵已经转身冲出屋外,朝着庭院深处喊:“阿辞!你在哪里?听到了应一声!”
他脚步不停,绕到屋后,那里种着一片翠竹,竹影婆娑,地面落满枯叶。他拨开竹枝,仔细查看每一处角落,“阿辞!”
沈青山也走出屋,对廊下瑟瑟发抖的林小哥抬了抬下巴,语气沉稳:“你方才在院里,可有看到阿辞出去?或是有陌生人来?”
林小哥连忙摇头,脸上满是焦急,他比划着指向自己的眼睛,又摇了摇手,再指向竹林方向,喉咙里发出 “呜呜” 的声响,像是在说自己一直守在院里,没看到阿辞出门,却听到竹林那边有隐约动静。
“竹林?” 沈青山眼神一凝,立刻对许砚樵喊道,“筠儿,我们去竹林里找找!”
许砚樵应声,加快脚步钻进竹林。竹叶茂密,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地面潮湿松软,他仔细辨认着脚印,忽然看到一处被踩倒的杂草,旁边还有半枚模糊的鞋印。
“这里有痕迹!” 许砚樵高声喊道,顺着鞋印往前找,可走了没几步,鞋印就被风吹落的竹叶盖住,再也寻不到踪迹。他继续往竹林深处走,喊着阿辞的名字,声音在林间回荡,却只有竹叶簌簌的回应。
这边沈青山也没闲着,他检查了庭院的竹篱,发现东侧靠近菜地的一处竹枝有被轻轻拨开的痕迹,篱外是一条通往山脚下的小径。他弯腰查看,篱下的泥土上有浅浅的拖拽痕迹,像是有人曾从这里翻出去。
“汀兰,你过来!” 沈青山唤道。
汀兰连忙跑过来,看到那处痕迹,哭声更甚:“这…… 这是阿辞的……他是不是自己翻出去了?可这竹篱这么高,他怎么翻过去的呢?”
“未必是自己翻的。” 沈青山沉声道,“这拖拽痕迹不像是他能留下的,倒像是有人扶着他,或是…… 带着她走的。”
林小哥也跟了过来,看到竹篱外的小径,突然激动地比划起来,他指着小径尽头的山峦,又双手做出 “抱” 的姿势,再摇了摇头,喉咙里的 “呜呜” 声急促而悲愤,像是在说看到有人把阿辞抱走,往山里去了。
“往山里去了?” 许砚樵从竹林里出来,听到这话,脸色愈发凝重,“山高林密,阿辞又有癫症,在山里根本活不了多久!”
“分头找!” 沈青山当机立断,“筠儿,你带着林小哥沿小径往山脚找,问问沿途有没有农户见过可疑之人,我带暗卫进山林搜寻,汀兰留在院里,若阿辞自己回来,立刻派人通报,同时再仔细检查屋内,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字条或是信物!”
“好!” 许砚樵立刻应声,对林小哥比了个 “跟我走” 的手势,“林小哥,你跟我来,看到什么异常就告诉我!”
林小哥连忙点头,快步跟上许砚樵的脚步,两人沿着小径一路往下,逢人便问。小径旁有几户零散的农户,可问了一圈,都说没见过穿素衣的棕发卷毛裘族男子,也没见过陌生人路过。
沈青山则带着两名暗卫钻进山林,沿着林中小路仔细搜寻,暗卫们经验丰富,很快发现了几处被折断的树枝和几滴干涸的血迹,血迹颜色很浅,像是指尖划破留下的。
“顺着血迹找!”沈青山下令,三人加快速度,可越往山里走,树木越茂密,血迹也渐渐消失在厚厚的落叶中。
汀兰在院内也没闲着,她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床底、箱笼、书架后面都查了个遍,甚至连阿辞常用的针线篮都打开看了,却没找到任何字条,只在桌角发现了一枚掉落的银簪,那是许砚樵上次来看阿辞时送的,可阿辞在山房里一直都是披头散发的。
“簪子竟然掉在这里了……” 汀兰捡起银簪,脸上担心的神情一扫而去,眉头却没松开。
日头渐渐西斜,阳光变成了橘红色,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带着几分萧瑟。许砚樵和林小哥沿着小径走到山脚,依旧一无所获,沈青山带着暗卫在山林里搜寻了大半晌,也没找到阿辞的踪迹,只带回了那几滴干涸的血迹。
两人回到静寄山房,看着彼此失望的神色,庭院里的气氛愈发沉重。许砚樵语气里满是自责:“都怪我,不该这么久才来看他,若是早来几日,或许就不会出这种事。”
沈青山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稳却难掩凝重:“此事与你无关,是我疏忽了。放心,我已让人封锁了周边所有路口,加派暗卫搜寻,阿辞不会出事的。”
可话虽如此,看着空荡荡的小屋和那条通往深山的小径,许砚樵心里压着一块巨石,阿辞到底去了哪里?是被人掳走,还是自己走失?那几滴血迹,又意味着什么?
焕京西市的醉春楼,一入夜便成了灯红酒绿的销金窟。朱红廊柱挂着鎏金灯笼,光映得满院香粉气都泛着暖光,丝竹声混着男女调笑从各个厢房飘出,龟奴们端着酒壶穿梭其间,吆喝声此起彼伏。
“哎哟,这位爷里边请!”门口龟奴刚引着位富商上楼,忽觉腿边被人撞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个棕发卷毛的男子,素衣上沾着泥污,额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双目紧闭,双手在身前胡乱摸索,像是迷路的幼兽。
“哪来的叫花子?别挡道!”龟奴抬腿想踹,却被对方猛地抓住了衣角。
那男子力道奇大,指甲几乎嵌进布料里,声音发颤:“别推我……我看不见……”
正拉扯间,二楼廊下走出个穿水红罗裙的妓女,正是楼里的红儿。她刚送完客人,手里还捏着块绣帕,见楼下骚动,探头往下看:“怎么了这是?”
话音未落,那男子像是循着声音的方向,跌跌撞撞往楼梯扑去。红儿吓得往后缩,却还是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男子掌心冰凉,带着冷汗,抓得她生疼,紧接着便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猛地将她揽进怀里,双臂死死箍着她的腰,脸埋在她颈间,浑身发抖:“阿母!阿母!别丢下我……我看不见……天黑了……”
“啊!救命啊!”红儿被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绣帕掉在地上,挣扎着要推开他,“你放开我!流氓!”
骚动引来了老鸨。她扭着肥硕的腰肢,手里摇着团扇,老远就喊:“吵什么吵?惊扰了贵客仔细你们的皮!”
待看清抱着红儿的男子,先是皱眉,随即换上谄媚的笑:“这位爷,喜欢红儿啊?早说嘛!红儿,还不伺候这位爷上楼?”
“妈妈!我不认识他!这是个疯子!”红儿哭着挣扎,“他一进来就抱着我不撒手!”
老鸨走上前,上下打量着男子——虽衣着脏污,可眉眼周正,棕发卷毛倒有几分异域模样,说不定是哪家落魄的外邦公子。
她伸手拍了拍男子的肩:“这位爷,咱们醉春楼的姑娘随您挑,抱着红儿算怎么回事?先上楼,好酒好肉伺候着,要是满意红儿,今晚就让她陪您,如何?”
男子却像没听见,依旧抱着红儿,头埋得更深,嘴里喃喃:“阿母,别离开我……我看不见了……我怕……”
老鸨脸上的笑僵了僵,伸手去掰他的胳膊:“爷,您这就不地道了!想玩姑娘得掏钱,您这么抱着,红儿还怎么接客?”
她掰了半天,男子的胳膊纹丝不动,反而抱得更紧了。
“妈妈,他身上连个铜板都没有!”旁边龟奴搜了搜男子的衣兜,空得叮当响,“方才在门口就看着穷酸,怕是来混吃混喝的!”
老鸨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团扇“啪”地合在手心:“好啊,敢来我醉春楼吃霸王餐还耍流氓!红儿,你推开他!”
红儿拼命挣扎,可男子的力道大得惊人,她挣得头发散乱,罗裙都扯破了一角,还是没能挣脱。老鸨见状,冲后厨喊:“愣着干什么?把这疯子给我拉开!敢在我这儿撒野,活腻歪了!”
两个膀大腰圆的打手拎着木棍跑出来,上前就去拽男子的胳膊。“松开!”一个打手低吼着,使劲掰他的手,另一个则抬脚往他腰上踹去。
“砰”的一声,男子被踹得踉跄了一下,却依旧没撒手,反而将红儿护得更紧,后背硬生生扛了那一脚,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
“还不松?”老鸨急了,“给我打!打到他松为止!” 打手们轮番上前,拳头落在男子的后背、胳膊上,木棍也往他腿上敲。
男子浑身发抖,棕发被汗水浸湿,脸上沾了泥污和血迹,却始终没松开红儿,只是嘴里不停地说着,“阿母……阿母……”
这男子既不求饶,也不辩解,只是死死咬着牙,双臂像铁箍般箍着怀里的人,仿佛只要一松手,就会坠入无尽的黑暗。
周围的客人都探出头来看热闹,有人皱眉:“这也太狠了,好歹是个人……”也有人嗤笑:“没钱还敢来青楼抱姑娘,该打!”
红儿被夹在中间,又怕又急,眼泪掉个不停:“别打了!别打了!他快被打死了!”
老鸨却不为所动,叉着腰骂:“打死个人有什么稀奇的,也是他自找的!敢耽误我做生意,今天就让他知道,我醉春楼不是谁都能撒野的!”
打手们打累了,停下手喘着气。男子靠在廊柱上,身体滑坐在地,却依旧抱着红儿的腿,头抵着她的裙摆,双目紧闭,嘴角渗出血丝,还是一句话都不说。只有肩膀微微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红儿蹲在地上,看着他满身的伤痕和凌乱的棕发,心里又怕又有点不忍:“妈妈……要不……要不把他赶出去算了?”
老鸨瞪了她一眼:“赶出去?他弄脏了我的地方,吓着了你,还耽误我接客,就这么算了?等着,我这就报官,让官差来处理这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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