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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
第四十九章朝露
希望,如同石缝中挣扎出的嫩芽,带着脆弱的绿意,却彻底改变了竹楼里晦暗的基调。
自那惊世骇俗的发现后,一种隐秘而崭新的秩序,在两人之间悄然建立。不再是单纯的生存挣扎,也不是是之前那带着隔阂的试探,而是一种心照不宣的、以维系那来之不易的“平衡”为核心的共生。
阿泐不再抗拒顾觉的靠近,甚至在某些时刻,会流露出一种近乎本能的依赖。当顾觉在清晨醒来,习惯性地将他揽入怀中,感受着他背后蛊纹的平稳搏动时,阿泐只会最初僵硬一瞬,随后便会放松下来,将自己更深地埋进那片温暖的源泉,如同汲取晨露的植物。
他的脸色日渐好转,那剔透的苍白被淡淡的血色取代,唇瓣也恢复了柔软的粉润。脖颈间的“蛊核”持续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不再有丝毫黯淡或波动。体内那庞大的“蛊身”力量,如同被驯服的深海,平静而深邃,不再掀起反噬的狂澜。
顾觉的变化同样显著。他体内那股属于“蛊身”的冰冷力量,在与母蛊以及阿泐本源的交融中,变得愈发如臂指使。它们不再带来负担,反而淬炼着他的筋骨,让他感觉精力前所未有的充沛。甚至连掌心那片“核痕”,颜色也愈发深邃内敛,仿佛成了他力量体系中的一个自然印记。
他们依旧很少说话。但沉默不再是空洞的,而是被一种充盈的、无言的默契所填满。
顾觉会在阿泐长时间配药后,指尖因为接触过多阴性草药而变得冰凉时,自然地握住他的手,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将其包裹,直到那寒意褪去。阿泐起初会微微挣扎,但很快便会放弃,任由那份暖意从指尖蔓延至心尖。
阿泐则会在顾觉尝试引导力量、眉宇间泄露出一丝疲惫时,默不作声地煮上一碗药性温和的补气茶,放在他手边。当顾觉端起碗时,总能从连接的彼端,“感觉”到阿泐那细微的、带着确认意味的关切。
夜晚,成了他们巩固“平衡”的仪式。
不再有最初的慌乱与无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缓慢而虔诚的探索。顾觉能清晰地“感觉”到,两人体内的蛊力如同两条原本独立的溪流,欢快地汇入同一条河道,奔腾着,滋养着彼此干涸的河床,将那些因反噬而留下的细微裂痕,一点点修复、弥合。
阿泐在这场仪式中,逐渐褪去了所有的清冷与伪装。那无形的连接会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与炽热,仿佛两个灵魂在这一刻彻底交融,不分彼此。
一次深夜,骤雨突至,敲打着竹楼,发出密集的声响。
竹席上,刚刚结束一场仪式,阿泐浑身汗湿地趴在顾觉怀中,微微喘息。顾觉的手臂环着他光滑的脊背,掌心贴合着那片已然恢复平静、甚至触手微温的蛊纹。
雨声嘈杂,竹楼内却弥漫着一种暴风雨后的、极致安宁的气息。
“好像……比之前效果更好。”阿泐的声音带着慵懒和沙哑,轻声说道。他能感觉到,体内“蛊身”的状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稳定、充盈。
顾觉“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阿泐汗湿的长发。他也感觉到了,这一次的力量交融格外深入,仿佛触及了某种更本质的核心。“雨声……似乎有影响?”他猜测着。山林间的自然之力,或许也对蛊术有着不为人知的助益。
阿泐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感受着什么,然后极轻地点了点头:“可能。天地之气,本就与蛊源相通。”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如此亲密之后,平静地讨论着这与他们性命攸关的“疗法”。没有羞赧,没有尴尬,只有一种共同面对难题的专注。
顾觉低头,看着怀中人慵懒如猫的模样,看着他眼角眉梢尚未褪去的春情,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与悸动。他收紧了手臂,将阿泐更紧地拥住,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阿泐没有抗拒,反而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将脸完全埋进顾觉的颈窝,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宿的雏鸟。
雨声渐歇,只剩下屋檐断续的滴水声。
“睡吧。”顾觉在他耳边低语。
阿泐含糊地应了一声,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
顾觉却没有立刻入睡。他借着从竹窗缝隙漏进的、水洗过的月光,看着阿泐安睡的容颜,感受着怀中这具身体传来的、平稳而健康的生命力,以及那无形连接中传递来的、全然的依赖与安宁。
他知道,这平衡依旧脆弱,那“器满之劫”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依旧悬在头顶。
但此刻,拥抱着怀中这真实的温暖,感受着彼此生命力的交融与增长,他心中那份与命运抗争的决心,从未如此坚定。
他们不再是被动承受者。
他们是彼此的良药,是黑暗中相互扶持的烛火,是在绝境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生路的……同行者。
朝露待日晞。
而这艰难求来的生机,他们必将牢牢握在手中,直至……永恒,或者毁灭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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