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小树

　　露营最后一天的晨雾还没散尽，林清弦惦记着那天临出发前晚上言思筝提过的山涧瀑布，“你们要去的地方，那边有个特别大的瀑布。”

　　林清弦打着手语问她是不是想看看，“还好，手机上刷到了。”

　　言思筝的还好就是想，所以她想拍一组收尾照片，便趁着言晟和林芸收拾帐篷的间隙，得到同意后循着隐约的水声往山林深处走。

　　雾霭像轻纱裹着草木，晨间的树林透漏着自然的清香，高耸入云的树，林清弦指尖轻轻按动，留下一张又一张的照片。

　　林间的岔路比预想中复杂，等她意识到不对劲时，手机已经没了信号，来时的脚印也被晨露打湿，再也寻不到踪迹。

　　她心里有些发慌，沿着溪水往下走，脚下的落叶又厚又滑，忽然被一截横生的树根绊倒，整个人重重摔在斜坡上，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可一着地，剧痛就让她忍不住倒吸冷气，眼泪被逼的涌了上来。

　　林清弦日手语和与人交流，此刻孤立无援，只能攥着手机反复按亮屏幕，希望能捕捉到一丝信号。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隐约的呼喊声，是言晟的声音低沉而急促，穿透了林间的寂静。

　　她立刻撑着地面坐起来，朝着声音的方向挥手，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清弦！”言晟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不远处的树丛后，他脸上沾着草屑，额角渗着汗珠，眼神里满是焦灼。看到她坐在地上，他几步冲过来，蹲下身去看她的脚踝，指尖刚碰到肿胀的部位，就被她疼得瑟缩了一下。

　　林清弦着急地比划着手语，想告诉他自己脚扭了、找不到路，可言晟看着她翻飞的手指，眉头皱得更紧——他在和她相处的日子里并没有学过手语，此刻根本看不懂她复杂的表达。

　　他试着问“脚疼？”她立刻点头，又指着来时的方向摆手。言晟大概明白了几分，沉声道“别怕，叔叔带你出去。”

　　他的声音依旧算不上温和，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想让她站起来，可林清弦刚一使劲，就疼的倒吸一口凉气。言晟没再说话，只是转过身，背对她蹲下“上来。”他的肩膀宽阔结实，隔着登山服都能感受到沉稳的力量。

　　林清弦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伏了上去。言晟站起身，动作轻柔地托住她的腿，尽量不让她的脚踝受力。“抓好了。”他说了一句，便稳稳地踩着落叶往山下走。

　　雾气渐渐散去，天空却阴沉下来，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打在树叶上噼啪作响。

　　山路本就湿滑，下雨后更是泥泞难行。言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呼吸渐渐粗重，额角的汗水混着雨水往下淌。

　　林清弦趴在他背上，能清晰地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还有他为了避开障碍物时，刻意压低的喘息。她想让他慢一点，可手语他看不懂，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言晟回头看了她一眼，以为她不舒服，脚步放得更缓了些。

　　走到一处陡坡时，言晟脚下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他下意识地把林清弦往怀里紧了紧，用后背护住她，两人一起顺着湿滑的斜坡滚了下去。沿途的树枝刮过皮肤，带来一阵刺痛，林清弦只觉得天旋地转，最后在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中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眼时，耳边是哗哗的雨声，鼻尖萦绕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淡淡的烟火味。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狭小的山洞里，身下垫着言晟的登山服，脚踝被妥善地用布条固定着，虽然还有些疼，却比之前好了许多。

　　山洞中央言晟正蹲在一堆篝火旁，专注地添着木柴。火光映在他脸上，能看到他额角的擦伤和脸颊上的划痕，手臂上的衣服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露出的皮肤也有不少红肿的擦伤。

　　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可动作却依旧沉稳，手里拿着一块石头，小心翼翼地压住跳动的火苗，生怕火星溅到她身上。

　　看到她醒了言晟眼中闪过一丝松快，从背包里翻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后递到她嘴边“慢点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林清弦喝了两口，目光落在他被雨水浸透的后背，心里一阵发酸。她抬手比划着“谢谢”，这个简单的手语言晟看懂了，他摇了摇头，又从背包里拿出压缩饼干，掰了一小块递过来“吃点东西。”

　　篝火噼啪作响，驱散了山洞里的寒意。言晟坐在火堆对面，默默看着火苗，偶尔添一块木柴。他没再多说什么，可此刻唯一干燥的登山服在她身下，自己穿着湿冷的衣服；他把仅存的干净水和食物先给了她，自己只是偶尔喝一口水，他会时不时看向她的脚踝，眼神里满是关切。

　　外面的雨没有停下的痕迹，山洞里却格外安静。林清弦看着言晟的侧脸，火光勾勒出他硬朗的轮廓。

　　他看不懂她复杂的手语，却能从她的眼神和动作里察觉她的不适；他不善言辞，却用最直接的行动护她周全。

　　她忽然想起这几天里的点点滴滴，如果他能够正视他自己和言思筝的关系，那么他们之间会不会好一些。

　　山洞外雨势陡然加剧，豆大的雨点砸在山洞岩壁上，溅起细密的水花，汇成水流顺着石缝蜿蜒而下，轰鸣的雨声几乎要吞掉一切声响。

　　忽然洞外传来沉闷的“轰隆”声，紧接着是泥土滚落的嘈杂，林清弦探头望去，只见远处山坡的泥土裹挟着碎石滚滚而下，浑浊的洪流顺着山势蔓延。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凝重，此刻出去便是死路一条，山洞成了唯一的容身之所，却也像个孤立无援的囚笼，只能紧攥着手机里微弱的信号，徒劳地等待救援的消息。

　　“没事，别怕还有叔叔。”言晟将火烧的更旺了一些，想驱逐此刻两个人身上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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