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陆炎已经被拒绝无数次了，每次都能笑嘻嘻恢复如常。

　　但这一次，他看得出来，岑开宇是彻底想跟他说清楚。

　　这一次，是他着急了。

　　这也不能怪他，才来南城两天，他就知道岑开宇喜欢的人是谁。

　　看着喜欢的人喜欢别人，换谁都得急。

　　用力过猛也无可厚非。

　　陆炎整理好情绪，挤出讨好的笑，像从前一样。

　　“开宇哥哥，就跟你开个玩笑，你这么严肃干嘛。”

　　尽管岑开宇这次无比认真拒绝他，他还是希望一切都能像以前一样。

　　岑开宇却不再给他机会。

　　“陆炎，以前我当你是弟弟，所以不跟你计较那么多。但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不可能当一辈子小孩。你很聪明，今天你也看到了吧，我喜欢的人，就在我身边。”

　　“我差不多是看着你长大，你的品行端正，所以我相信你不会做违背道德的事，对吧，陆炎。”

　　陆炎笑不出来了，五官皱巴巴的，好看的眉毛和眼睛皱成“八”字。

　　“开宇哥哥。”

　　“以后你再这样喊我，我就不理你了。”

　　“……开宇哥，就算你现在不答应我也没关系，我会等到你不喜欢他，等到你们感情破裂，等到你爱上我……”

　　“陆，炎。”

　　陆炎都快哭了。

　　“我不说了……就算你打我骂我赶我走，我的想法就是这样，你改变不了，我也改变不了。”

　　岑开宇摇头，“何必呢。”

　　哐当——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听墙角的人一跳，他们同时回头又吓了一跳。

　　赵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张着嘴巴，脚边是从公司附近打包来的卤货，打包袋已经打开，香味四溢。

　　在场的人，没一个有胃口。

　　“你，他，你，他……”赵星的视线在偷听的两人和和被偷听的两人之间徘徊，“岑开宇喜欢男的？”

　　众人：……

　　岑开宇眼底闪过意外，最后看了眼时嘉年，跟惊掉下巴的赵星坦白道：“我不是喜欢男人，而是我喜欢的人刚好是男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

　　赵星干巴巴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大脑还在消化这个信息。

　　陆炎快走了几步，挡在岑开宇身前。

　　“开宇哥喜欢男的女的是他的自由，就算喜欢的人是男人又怎么样，他可不像某些人只会躲在角落当缩头乌龟！”

　　被点到的某个“缩头乌龟”从发现赵星开始，就慌乱得想找个洞钻进去。

　　尽管他已经移开视线，还是感受到了被人仇视的目光。

　　“像那样的缩头乌龟，根本就不配得到开宇哥的喜欢！”

　　“够了！”

　　岑开宇一声怒吼打断所有人的注意力。

　　“陆炎，你没有资格对我的事指手画脚。”

　　陆炎护在他身前的动作就像母鸡抓小鸡时，充当母鸡角色的动作。他低着头，双臂展开，身体前倾可进攻可防守的姿势。

　　时嘉年还是看到了他发红的眼眶，还有几乎要掉出来的眼泪。

　　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嘴巴微张，却好像被点了穴，攥紧手提袋动不了，也说不出话。

　　空气安静，能听到轮胎碾过落叶的声音。

　　陆炎的脖子肉眼可见发红，身体克制不住颤抖，为了掩饰这些，他落败而逃。

　　没人去追，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赵星面露羞愧，挠了挠脖子，“我就是太震惊了，没有歧视你们的意思，对不起……”

　　他真的只是太震惊了。

　　一架无人机从天而降，在他们的头顶盘旋。

　　郝智渊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滋啦啦声。

　　“你们都站在这里做什么？陆炎那个臭小子又去哪里了？”

　　采购回来的室外桌椅和遮阳伞，往楼顶上摆，露天火锅的区域进度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八十。

　　四人稀稀拉拉坐两张邻桌，咖啡、鸭货齐全，看起来像好友聚会，要不是气氛安静得诡异的话……

　　郝智渊来到三楼，脸色不是很好，但也没有很坏。

　　“人没事，静一静就好了。”

　　他说的是陆炎。

　　其他四人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特别是赵星，双手抱头。

　　“我真不是嘲笑……”

　　郝智渊在岑开宇旁边坐下，单手撑头，另一只手搭在岑开宇肩上。

　　“喜欢男人又不犯法，你们至于吗，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赵星解释道：“不是，我就是没想到，然后突然碰到这样的事……就，就震惊了一下。”

　　孙宜然放下咖啡，“这也能理解，赵星本来就是一个直男，又恐同，给他时间消化就好了。”

　　赵星很感激孙宜然这个时候帮他说话，他现在大脑乱得很，看向斜对面的时嘉年，“也不止我一个人暂时接受不了这种事情，时嘉年也是呀，他一直都没有说话，明显是被吓到了。”

　　时嘉年低手沉默着，手指上已经没有死皮可以撕了。

　　察觉到他们的目光投过来，脸上的表情都不知道怎么摆。

　　特别是坐在他身后的那个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只听到岑开宇开口道：“是我的问题，没有处理好个人感情，让你们震惊了。”

　　声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郝智渊又道：“就是，喜欢男的女的还是喜欢猫狗，都是个人喜好个人隐私，没必要搬到台上让人审判。”

　　“你们接受得了就继续待下去，接受不了就不来往呗。反正岑开宇是我郝智渊的兄弟，就算他喜欢鬼，我都支持他。”

　　岑开宇拍掉他的手，“你才喜欢鬼！”

　　孙宜然无所谓道：“只要能挣钱，让我跟鬼一起挣，也可以接受。”

　　郝智渊面露惊恐：“那你可得保护我，我怕鬼。”

　　因为这几句带着玩笑意味的话，气氛轻松了些。

　　孙宜然看了眼全场低气压的时嘉年，站起身。

　　“我说你们是不是忘了正事，岑开宇还是不是火锅城的老板了，小蕾跟着你干活真是命苦。快快快，该干嘛的就干嘛，别耽误老娘挣钱。”

　　岑开宇看了眼低头耷肩的人，在郝智渊的提醒后，跟着他们下楼了。

　　赵星刚收拾完卤货，扭头一看，那三个人没影了。

　　“时嘉年，走啦？”

　　时嘉年抬头看他，欲言又止。

　　“赵星，我有件事没跟你说。”

　　赵星一怔，有种不好的预感，咽了咽口水，在他对面坐下。

　　“你说。”

　　时嘉年撸起额前的长发，思忖片刻，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喜欢岑开宇，很早之前就喜欢了。”

　　赵星嘴巴微张，忘记了怎么眨眼。

　　时嘉年垂下眼皮，“我知道你反感这些，也很抱歉瞒了你这么久，如果让你不舒服了，我会搬出去的。”

　　沉默良久，赵星问道：“孙宜然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

　　“时嘉年，你是不是一直没把我当朋友？”

　　时嘉年抬头，看到一张生气的脸。

　　“这种事，不太好说……”

　　“那你为什么只跟孙宜然说，不跟我说。”话问出口后，赵星顿了顿，想到什么，面露讥讽，“我就知道，你们本来就是一起长大的邻居，我对你们再好，你们也没有把我当做真正的朋友。”

　　“不是……”时嘉年解释道，“孙宜然自己猜出来的，而且，你本来就不能接受两个男人谈恋爱，我说出来……只会让你觉得恶心。”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赵星拧紧眉头，他讨厌欺骗，最讨厌被亲近的人欺骗，“所以，其实你也对尚濮存有意思对吧。在我面前装作讨厌他，因为我以为你讨厌他，所以我也讨厌他对你做的一切……我为你们声讨他的样子，是不是很可笑。”

　　“你现在身上穿的衣服是岑开宇的吧？昨晚你们不是去找什么冬瓜供应商对吧？”

　　郝智渊又想到什么，觉得好笑。

　　“哦……怪不得孙宜然非要跟岑开宇合伙……连郝智渊都知道……就我不知道，我现在就是一个小丑，你们看到我出丑是不是很开心？”

　　他的手指用力点着桌面，时嘉年却觉得是戳在他的心脏上。

　　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赵星从来没有生这么大的气。

　　“不是的……赵星，我就是怕你像现在这样接受不了……”

　　“时嘉年！”赵星用力喊着，气到站起来，看到时嘉年差不多缩成一团，他的表情松了一些，但还是好生气。“这就是你不信任我的地方，就这么跟你说吧，就算你喜欢的是尚濮存那个王八蛋，我赵星也会祝福你。”

　　说着，他拍着自己的胸脯。

　　“我在你心里根本一点也不重要……呵呵，老子这些年的真心，都喂了狗！”

　　楼顶只剩时嘉年一个人了，他颓废地趴在桌子上。

　　说出来之后，心里负担是减轻了，但情况跟预想的一样糟糕。

　　“呵呵，活该。”

　　陆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居高临下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他站在阳光下，周身散发着跟太阳一般的活力。

　　就算此时实在嘲笑自己，时嘉年也对他讨厌不起来。

　　比起心思隐秘的他来说，热情洋溢的陆炎更讨人喜欢。

　　“对呀，是我活该。”时嘉年大方承认。

　　反正不是陆炎也不是第一个这样说他的人。

　　他也觉得自己确实是自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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