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来历不明
随后,章宥修似有若无地听到一声嘤咛,也没再出声打扰。
柳弃月之后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阿岩又继续说起他与章宥修险象环生的经历,时不时和王大哥等人吵囔拌嘴。眼前只觉愈发模糊,眼皮也沉重得再也抬不起,便顺势靠在了身侧章宥修悄悄放低了的肩上。
章宥修生怕惊醒了她,就这样一动不敢动,直至感受到身侧之人均匀的呼吸声,才歪头去瞧。只见柳弃月纤长的睫羽在眼睑下垂下一片阴影,眉目平和。
于是他朝大伙示意噤声,众人纷纷看向柳弃月,这才齐齐敛声。
在众目睽睽之下,章宥修轻柔地将柳弃月横抱起来,动作的幅度让睡得深沉的柳弃月只浅浅蹙起眉宇,便又舒展开来,整个人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他的怀中。
章宥修随即缓缓转身,平稳地走向身后的客房中。众人张望着章宥修二人离开的背影,随后悄悄炸开了锅。
“方才可是瞧见了?”王大哥暗暗咂舌,故作深沉。
“大当家那眼神,从未见过他对其他女子这般,这明显是对人家有意啊。”
“可不是,之前便发觉大当家对柳先生格外上心,如今看来怕是早早便倾心于柳先生了。”
“趁着人家姑娘睡着了,才敢明目张胆地在我们面前抱她,瞧瞧。”
“但是柳先生似乎对大当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啊,这可怎么办?”
满脸惊愕的阿岩,先是觉得不可思议,而后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中慢慢缓过神来,试探性地说:“要不,咱撮合撮合?”
“衰仔!这男女之事,讲究你情我愿,得看当事人自己,你瞎掺和什么,万一弄巧成拙,惹得柳先生对大当家不喜,看大当家怎么收拾你。”
王大哥敲了一下阿岩的脑袋,大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这衰仔,只知道跟着大当家乱窜,半分人情世故没学会,光长力气了。”
沈叔端着茶碗,浅酌了一口,望着远处乌沉沉的山峦,感慨万分:“大当家这真是,任重道远啊。”
*
与此同时,泉州城内,潘宅。
没由来地平白与人缠斗,结果双方都不欲多作纠缠,最后草草散场。潘大荣倒是被一群手下护着,仅仅是衣衫沾染了些泥水,未见狼狈之色。
庭院中枝叶葳蕤,灯烛煌煌。各色器物摆放一地,琳琅满目。潘大荣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安排下人将前头从柳弃月手中换来的宝贝张罗着小心翼翼摆放好。
风过,铜铃响。
潘大荣放下正举着的叆叇,抬眼望去,才发现原是自家二弟。潘大荣有一孪生兄弟,名唤潘小华。潘小华此人眉眼更为锐利,素来却喜那孱弱风骨的文人装扮,举手投足间尽是书卷气,但也难掩眉宇间那股深沉的,绵里藏针的城府。细眼低垂,难以辨清虚实。
比之潘大荣,潘小华更为谨慎精练,可谓是老谋深算的狐狸。
潘小华甫一进院门,便见一地林林总总的珍宝。
“这便是你前几日说的那人与你交易的古玩?”
“二弟,你回来了,此番外出行商可还顺利?来,你瞧,这白玉温润,触即生温。还有那瓷瓶,一看便饱经岁月磨砺,但花纹依旧清晰可见。还有,这个……”越是细看,便越见兴奋,潘大荣难掩喜色,恨不得将所有宝贝一一向潘小华介绍。
潘小华目光在大哥手中的白玉扫过,神情却不见舒展,反倒眉头愈发紧锁,“大哥,此前,你曾说闯到春迎阁那两人,一男一女?”
“没错,不过倒好生奇怪,那男子瞧着也像是不好招惹的主,却心甘情愿在那姑娘旁边随侍。那姑娘虽有意扮作男子,但依旧露了破绽。”这时潘大荣还对自己轻易识出柳弃月女扮男装之事颇为自得。
“那女子可是姓章?”
“没错,她只说姓章,不过其余一概不知。”
听罢,站在一旁的潘小华,眸光更甚,潘大荣察觉二弟几分不对,“二弟,可有不妥?”
“之前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平白出来便如此阔绰,手中之物件件皆是不俗。我此番外出,途径台州,从一古玩商贩口中偶然得知,不久前也正是一位章小姐带着一马车的奇珍异宝当即便与当地一个古玩铺子的掌柜交易。而她身边,也有一位男子,相貌不俗。现今想来,可能是同一伙人。”
潘大荣听罢暗暗心惊,若事实真如潘小华所言,那凭空而出的章小姐究竟是何身份?身怀成堆异宝,道上却从未对她有所耳闻。
“道上的人,不乏有低调行事者,身怀奇珍,不愿声张,也属情理之中。“
潘小华细眼斜睨着一件反射着异域幽光的玉石,背手而立,“但我们做这生意,最忌讳的是对合作之人一无所知。”
闻言,潘大荣俯身细辨玉石成色的眼神一顿,似回忆起什么,神色随之转变,露出一股阴郁。“此前我已粗浅试探过,见他们诚心交易,这才放心出手。”
“此次便算了,还是趁早打探清楚才安心。他们方同你交易,想来应不会着急离开,派人查探一番他们的行踪,务必盯仔细些,摸清他们的底细。”
白玉莹润,在暖黄烛火点映下,虚浮着清浅的亮黄。夜风阵阵,搅得灯火摇曳,连带着那亮光烁烁,开始躁动起来。
次日曦光吐露,二人正忙不迭审查昨夜珍宝,管家便匆匆来禀。
“老爷,衙署派人来报,新上任的谢参议,请二位老爷移步,说是商议要事。”
潘小华转头,面露疑惑,“谢参议?”
“谢参议便是原先谢府大公子,新科状元郎谢兰舟。此次回来,领闽海督饷参议一职,声称是为解决闽地倭患一事,才不远千里于泉州上任。”潘大荣解释道,又说:“前不久才探到的消息,你外出有一阵子了,想必还不知此事。”
潘小华眼珠转了转,又道:“那同我们有何干系?”
“老爷,听闻这谢大人还将城中不少商户都请了去,想必真有什么要事。”管家拱手道。
“既如此,我们走一趟便是,管他什么参议,到时见招拆招便是。”
衙署门前,两尊石狮面目沉凝端肃。跨过门槛,厅堂中央果真见不少商户在此,其中不乏许多相熟的面孔,来者多少算是泉州有名有姓的人物。
正中央上方,立着位年轻男子,必是谢兰舟谢参议无疑。
潘大荣携潘小华缓缓走近,躬身拱手:“在下潘氏老板,见过谢大人。”
“二位不必客气,请起。”
这时二人抬头,才看清谢兰舟。从前谢兰舟尚在泉州时,二人并未与他有过交集,更未曾近身瞧过。如今不过相隔几尺,谢兰舟的模样才得以展露无遗。
身形修颀,清隽疏朗,文雅端方。倒真是与传言别无二致,玉面郎君,当真不俗。只是这时,双方才发现昨日竟真真“打过交道”。不过当着诸多商户的面,潘大荣和谢兰舟心照不宣地对昨日之事缄口不言。
“诸位掌柜,在下谢兰舟,乃圣上亲授督饷参议一职。想必诸位也有所耳闻,但今日请诸位前来,实是有要事与诸位相商。”
谢兰舟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眼锋微敛,同时示意商户们入座。
“圣上听闻闽地之难,十分挂怀,特与朝臣商议解决之法。苦苦商谈数日,遂派下官赴任泉州,与吴总督及各位大人协同督办督饷馆一事。”
“我等感念陛下挂念,陛下天恩,实是我闽南百姓之福。”其中一商户贯会见风使舵,堪堪一面,便开始讨好。
谢兰舟点点头,又道:“督饷馆一旦设立,将独立于衙署,专管饷银及倭患。届时闽地便不会饱受倭寇侵扰,与此同时,海陆往来贸易皆可井然有序,有法可依。”
“圣上体恤,只是不知,谢大人今日唤我等前来,具体所为何事?”
能在泉州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堂上众人绝不是等闲之辈,只是也不乏有人心急,耐不住那套官场的弯弯绕绕,心中暗自腹诽,有事说事,净整些冠冕堂皇的话。
谢兰舟深深看了一眼,续道:“请诸位前来,其一便是,这督饷馆修建一事。其二,在下对泉州各方商品贩卖一事,所知甚浅,还需各位指点。其三,征银一事,在下将拟定新的细则,那时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堂下众人窃窃私语起来,纷纷看了看身边的人,似有些摸不着头脑。随后,当即有人反应过来,语气不善:“回大人,这督饷馆修建一事当属工部官员职责,我等微末之辈,怎敢越俎代庖?”
明面上自是不能与官撕破脸,但堂下不少人心知肚明。督饷馆修建,能与他们有什么干系,无非是变着法地,想让他们掏钱。
“此言差矣,我等为官之人,看重的是为百姓谋福,凡是有识之士皆备受推崇。诸位在泉州当属前列,若是参与修建督饷馆一事,想必在百姓间的声名也会随之水涨船高。”
谢兰舟句句拿捏得刚好,叫人一时无法反驳。
“当然,具体施行细则还需商榷。不知诸位,意下如何?有何想法皆可陈言。”
这时,文楼步履匆匆,从外间径直走到谢兰舟身边,俯身轻语。而后,谢兰舟笑对众人说道:“诸事繁杂,在下去去就来,诸位随意。”
“大人慢走。”
谢兰舟方走,堂内众人面面相觑,顿时沸反盈天。
一位年近四旬的女掌柜率先开口,阴阳怪气:“瞧瞧,这新官上任三把火,昨日才到泉州,今儿个便给我们来了个下马威。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