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无花果

　　她人生中最后一个春季学期开始了。但春天并未到来，河流尚未解冻，庭院的石井边缘依然结着厚厚的霜雪。

　　不过城堡里总归尚存一丝活力——假若隆巴顿对抗卡罗兄妹的积极劲算得上的话。

　　梅菲丝曾觉得她这个学生会主席的位置毫无意义，特别是在斯内普当校长、卡罗兄妹掌管纪律的情况下。但在返校后目睹阿莱克托·卡罗开始肆意对低年级的孩子使用黑魔法以后，她明白她必须得做些什么。

　　而这又难以平衡，她不能帮其他人帮得太明显，不想他们被惩罚是一回事，他们是否会信任她又是另一回事。总有卡罗没顾及的时候，其他学院的学生甚至教授们暗怀敌意的目光无时无刻不在加剧气氛的紧绷。

　　若是有波特的活点地图就好了，到现在她也没真的见过那玩意儿，却不知为何牢牢记住了有关这个神奇魔法物品的描述。

　　“有时候我倒真希望你只是觉得这很好玩，而不是必须的。”校医院外的走廊上，她目送格兰芬多的女生级长佩蒂尔像鸡妈妈一样护着一大群低年级学生回塔楼，对隆巴顿说道。这群孩子哭得抽抽搭搭的，他们没有被关禁闭，是见到为保护他们而伤痕累累的隆巴顿而哭的。

　　如今卡罗兄妹已经懒得矫饰，算得上是温和派的德拉科和梅菲丝不得他们重用，克拉布和高尔等人则乐于承担“义务”，直接在走廊上对看不顺眼的学生念咒。隆巴顿能和他们二人交战，却为了保护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而被打中。

　　梅菲丝和他们狭路相逢，她也刚送来几个身上挂彩的斯莱特林二年级，总有些孩子仗着自己是纯血想去外面玩，反正卡罗对他们称得上和颜悦色，殊不知如今维持斯莱特林与其他三个学院是不同的毫无益处。上学期末她处理了好几起低年级学生的互殴事件，都是其他学院对斯莱特林的仇视、亦或斯莱特林对他们的率先贬低引起的。这样的隔阂令她忧虑，却没什么更好的法子缓解。

　　总之，一个假期过去，魔咒互殴演变成暗器偷袭，她还欣赏了一下布置完好没被踩上的成品，确认这批一旦受力就会爆炸的粪弹火球出品自韦斯莱魔法把戏坊。现在没人敢在街上游荡，她知道对角巷的店面关了，邮购生意却在继续。嗯，是他和他兄弟的风格。

　　“哈利不在，总有人得站出来。”尽管隆巴顿满身灰尘，脸上的伤口还微微渗血，话里却不带任何倦怠，他和梅菲丝现在算得上是熟人了，他热衷于捣乱，只要没被注意到，她有时还会帮着掩盖过去。

　　昨天阿莱克托·卡罗吃饭时盘子突然崩裂开来，导致嘴唇被豁了道口子，气得他暴跳如雷，认为绝对是当时不在礼堂的隆巴顿干的，哪怕没证据，当晚还是找了个借口把他关起来惩罚了一顿。

　　“他们现在没有那么忌惮了，即使你出身于二十八个纯血家族。”

　　“是啊，我知道，我不会要求其他人和我一起承担风险。卢娜被抓走了，我们不能再失去其他伙伴。”

　　梅菲丝不知道他对于洛夫古德究竟在哪是否知情。隆巴顿的父母是凤凰社的，那他其余家人的态度似乎也很明了。凤凰社知道马尔福庄园关押了许多人质吗？她明白不能冒这个险，但对于假期时没能见一面被羁押的洛夫古德总心怀愧疚。

　　“……其实我见过她。在她被抓那天。我只能告诉你她还活着。”

　　“我知道，她说她没事——”隆巴顿的话音打住，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他说得太顺口了。

　　被关在地牢里的洛夫古德和他是怎么传消息的？梅菲丝一瞬间就意识到这很重要，连忙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拜托了，隆巴顿，告诉我。”

　　她很急切。隆巴顿看了看她，做出决定。“……我们邓布利多军有一种通信的方式，不用魔杖也可以。”

　　怪不得他总是神出鬼没，在卡罗为难别的学生时总能及时出现，一定有人给他通风报信。“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拜托，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见隆巴顿的神色仍带迟疑，她做出保证，“德拉科也不会。”

　　“哎，有时候老忘记你和马尔福的关系，”隆巴顿嘀咕着，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她，“……是施了魔法的金币，和真加隆混在一起分辨不出来，上面的文字能变化。”

　　梅菲丝顿悟。她怎么就忘了这层呢。德拉科曾经用过这招的，用来和校外的罗斯默塔夫人联系，在天文塔上，他曾不自觉向邓布利多吐露过这是从波特的D.A那学来的。但她完全忘了。她的大脑仿佛建立了一层屏障，刻意地把某些记忆变得模糊不清，回想起来总蒙着层雾气。

　　洛夫古德一定随身携带着金币，也幸好抓来她的人是卡罗而不是格雷伯克，前者对她的细嫩皮肉与钱袋子都不感兴趣，梅菲丝慢慢想着，轮到她信任隆巴顿了。“……我一直在想怎么救他们，她和其他被关押起来的人们。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我一枚金币？”

　　“你，你要救卢娜？可……”隆巴顿怔愣住，“这很危险，你知道的吧？”

　　梅菲丝勉强挤出一个笑，“都说无知者无畏，我多么希望我不知道啊。但是，总有些事即使不想或不敢、也必须得做。”从前是刺杀邓布利多，如今是去救人，真是具有突破性的转变，也许是濒临死亡的老者最后对她说的话起到了作用，至少她再也、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了。

　　隆巴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决定不去提如果他把金币交给梅菲丝、她又转而交给卡罗会发生什么后果，“不少成员手里还有，一些人没带在身上。我去问问，但我不会告诉他们是你在要。”

　　“多谢你。”

　　他摇摇头，“这没什么，你帮了我们好几次，我都记着呢，但你切记要小心，他们是在马尔福庄园里关着吧。”

　　他果然知道。梅菲丝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她的计划中极为关键的一环总算能接上了：和洛夫古德取得联系。只是还需要铃兰……以及，得挑选合适的时机，让任何人都不能怪罪到马尔福家头上。

　　.

　　“呼神护卫！”

　　德拉科的魔杖尖端喷薄出汹涌的银雾，只是还不够浓。他喘着气，接过梅菲丝递来的帕子擦汗。他们正身处六楼一间空教室，梅菲丝给门上了锁，坐在桌沿翻看着大腿上摊着的大部头书，“坚定的信念和明确的目标，好抽象的描述……我觉得这些你都有了呀，你有想象过是什么动物吗？”

　　“我想过，但不确定。”德拉科的眉头紧锁，自从圣诞假期开始练习守护神咒，他很快就能够召唤出一团聚拢的雾，此后进度却止步于此，一个多月来始终没能变出成型的动物形态。离N.E.W.T只剩下四个多月了，梅菲丝特意空出周末的一整天陪他联系，她原本是要用来温书的，他对自己的施咒效果很不满意。

　　为什么不行？难道是因为当初他比梅菲丝更为坚定地接受了黑魔标记吗？德拉科盯着魔杖发呆，梅菲丝的声音落进耳朵里，“……与施咒者的心理状态有直接关系。”

　　他抿住嘴，抬起头来，视线与梅菲丝的双眸不期而遇，她一直在观察他，像只静悄悄的小雀。他们望着彼此，不确定谁先该开口说话。明明他们克服了许多困境，如今才感受到彼此前所未有的亲近，但只有这件事，他还不能说。

　　“……德拉科，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像从前陆地训练时躲开一个投掷力度并不强的鬼飞球那般，他避开了她的问题，轻描淡写道，“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总有一天他会告诉她的。他有许多话想对梅菲丝说。

　　他们结束练习，走出去后却正好在楼梯处迎面遇上一群同届生，佩蒂尔、布特、伯恩斯……一行人的领带颜色深红、靛蓝、褐黄交错，唯独没有银绿相间的条纹。他们原本有说有笑，却在看见她与德拉科的瞬间霎时噤声。

　　“怎么停下来不走了？啊。”后头传来一个声音，隆巴顿绕过一个大块头的拉文克劳男生，这才看见他们。

　　今天卡罗兄妹刚好不在学校，隆巴顿这不就抓住时机组织起集会来了，他带头搞事的精神实在太热烈，导致他们碰见的频率高得异常。梅菲丝对几个认识的级长分别点点头，佯装不在意其他人满怀敌意的目光与他们要去做的事，与德拉科下楼去了。和隆巴顿擦肩而过时，他借机往她长袍外侧的兜里投了个东西。她悄悄握住它，圆形的薄片隔着厚重的布料裹在掌心里，令她感到振奋。

　　德拉科注意到了这动静，等那群人走远了便问，“是他们那个用来联络的金币？”

　　梅菲丝点点头，德拉科知道她一直想帮地牢里的洛夫古德等人，哪怕没法把他们救出来，至少也让他们过得好些，便说，“等下次放假的时候我们挑个贝拉特里克斯不在的日子，半夜去地牢看看，肖像画里的人会睡觉的，动静小点就行。不过隆巴顿居然直接把金币给你，他现在的胆子可够大的。”

　　“所以我更不能辜负他的信任了。”

　　“到处搞破坏的劲头要是能用来背操作步骤，也不至于当初被斯内普骂那么惨。”如今只要卡罗不在面前烦人，德拉科才懒得搭理D.A那群家伙，但想让他不讽刺其他学院的人估计是不可能的。

　　梅菲丝圈住他的手指勾了勾，“你这话听起来真像斯内普或者麦格教授会说的。不过我想她现在会支持他们的，只要别被卡罗发现。”

　　德拉科立即牵住她，掌心温暖而干燥。“她总能察觉到谁在捣乱，以前是一定会管，现在就看她管不管得过来吧。”他们漫步在寂静得过了头的堡垒里，如今哪怕是周末，其他学生也被不敢出来玩耍。画像们也不似庄园里的那些爱窃窃私语，二人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等下了几层台阶，德拉科突然说，“以前我抢过隆巴顿的记忆球。”

　　“什么时候的事？”梅菲丝奇道，这话题实在有些跳跃，他随后说着，“是麦格及时赶到，我就把球还他了。”

　　嗯……她没法确认时间，这种幼稚的行径在十五岁前的德拉科身上都可能发生，五年级起他大概更爱用些咒语类的阴招，梅菲丝想着，听起来若是麦格不在，隆巴顿显然是要被德拉科欺负的，虽说他现在长得又高又壮，但从前可是个圆嘟嘟的小胖墩。

　　“后来隆巴顿那个笨蛋自己从扫帚上掉下来，我捡起他掉在地上的球，就和波特起了冲突。”

　　德拉科说这话时表情很平淡，望着远处窗外初生绿茵的球场，仿佛陷入了一段遥远的回忆，于是梅菲丝便继续默默做他忠实的听众。“我们飞起来，我把球丢开，波特飞过去抓住了它，刚好就在麦格的办公室窗户边上。”

　　梅菲丝这下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那节飞行课她应该也在场，但对他描述的经过没什么印象，不过后来发生的事全校都知道——波特成了建校以来最年轻的找球手，在球场上的表现耀眼得惊人。

　　“你知道你听起来像个混蛋吧？”她指出，“抢同学的记忆球什么的，明明你要是想的话，你爸妈能给你买一个仓库的玩具。”

　　德拉科哼了声，不情不愿地说，“我知道。”

　　她忍不住逗他，“那你现在要是折回去和隆巴顿道歉还来得及。”

　　“我才不要，都快七年前的事了，”德拉科断然拒绝，又因时间的跨度之久恍惚了一瞬，“……再说了，带那么一大群人跑上去，真以为只有他知道有求必应屋啊？走吧，去厨房找点吃的。”

　　他一下把步子迈得老大，只留给梅菲丝一个倔强的后脑勺，但一如过去的许多次，白皙的肤色暴露了他的情绪，一阵红晕一直蔓延到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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