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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旧居自立门户
映月轩内,云袖指挥着几个面孔陌生的仆役,正将一箱箱书籍,以及卫璇常用的器物打包,井然有序地往外搬。
这般动静,自然惊动了府里。
最先赶到的是柳氏,她扶着丫鬟的手,站在院门口,看着里面“搬家”的架势,柳眉倒竖,道:
“璇儿,大清早的闹得鸡飞狗跳,这是要做什么?这是要搬空侯府吗?不知道的,还当是遭了贼呢!”
她话音未落,卫璋也火速地赶了过来,一见院内的情形,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卫璇!你又在搞什么名堂?!”他指着那些搬运的箱子,怒气冲冲,“未经父亲允许,私自搬弄府中器物,你是疯了啦?”
柳氏也道:“是啊,这也太没有规矩了,快叫他们停下来。”
卫璇正亲自将一个小叶紫檀的妆匣交给一个仆役,闻声回头,淡淡道:
“我用自己的私房钱雇的人,搬我自己的东西,有何不可?至于规矩……”她轻轻一笑,意有所指,“这侯府里的规矩,向来是看人下菜碟,我领教得多了,如今想按自己的规矩来。”
柳氏着急道:“你的东西?璇儿,你还未出阁呢!这满府里的一草一木,哪件不是侯府的?便是一个描金花瓶,那也是记在公中账上的!”
这时,卫侯爷终于被惊动,铁青着脸走了过来。
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院落,最终落在卫璇身上,面色青紫。
“卫璇!你这又在做什么!未经通传,私引外男入内宅,搬箱倒柜,你想干什么?!是不是又把宫里哪尊佛惹恼了,要急着藏匿罪证?还是说,你那个好‘义商’的名声撑不住了,要卷了家当跑路?!”
卫璋立马站在卫侯爷身后,语带讥讽:“我看三妹妹怕是被谢家那边看清了真面目,不要她了,她便破罐子破摔!顺便把侯府也搅个天翻地覆吧?!”
面对三人的质疑和恶意揣测,卫璇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一本账册合上,递给身边的云袖。
她目光扫过面色各异的三人,最后落在卫侯爷脸上。
“父亲,夫人,大哥,你们不必猜了。我没惹祸,也没想跑,更不是被谁抛弃。”
她一字一句道:“我,要搬出去。”
“搬出去?”柳氏最先用帕子掩住嘴,满是费解,“璇儿,你这是说的什么气话?好端端的,怎么就要搬出去?这京城里,哪有未出阁的贵女独自在外居住的道理?这若是传扬出去,旁人会怎么想我们侯府?又会怎么你啊?”
卫侯爷先是一愣,随即暴怒,额头青筋跳动:“混账东西!要搬出去住?你想上天不成!这成何体统!我卫家百年清誉,都要毁在你这个不肖女手里!你让你死去的母亲在九泉之下如何瞑目?!”
卫璋等反应过来后厉声道:“卫璇!你是没吃药还是真疯了?!你以为你现在有点名气,当了芝麻小官,就能为所欲为了?没有家族庇荫,你什么都不是!你以为哪座庙能容得下你这尊大佛?赶紧让你这些人停下,否则别怪父亲家法伺候了!”
看着他们气急败坏的样子,卫璇反而笑了。
“父亲,您这‘百年清誉’,好像从我母丧日进望仙楼那天起,就没剩多少了吧?怎么如今我正正经经搬出去自立门户,反倒比逛南风馆更丢脸了?”
她不等卫侯爷那口气喘匀,目光轻飘飘转向柳氏,道:
“夫人就别替我操心了。我搬去的地方,一砖一瓦都来得清清楚楚,绝不会像有些屋里那样,时不时就多出些来历不明的好东西。您说是不是?”
柳氏被她这意有所指的话戳中痛处,脸色一白,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强笑道:“璇儿,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这也是担心你……”
“担心我?”卫璇道,“夫人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毕竟,贪墨主母嫁妆产业,按《周律》,不知道够不够流放三千里?”
果然,这话一说完,吓得柳氏浑身一颤,再不敢多言。
卫璇最后看向卫璋,道:“大哥你口口声声家族庇荫。我且问你,我母亲留下的产业被贪墨时,家族在哪儿?我院落被人纵火时……且先不论火是谁纵的……家族在哪儿?我身陷刑部大牢,你们急着撇清关系时,家族又在哪儿?”
她一步步逼近,每问一句,卫璋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是忙着帮我讨回公道,还是忙着商量怎么把我那份产业吞了,好给你铺路?”
她停在卫璋面前,看着他道:“这样的‘庇荫’,我卫璇消受不起!”
卫璋被她逼视得后退半步,脸上阵红阵白,羞恼交加,“那都是你自己倒霉!”
卫侯爷见妻儿被卫璇堵得哑口无言,“仁义道德”如今在她的面前,如同废纸,气得浑身发抖,终于祭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吼道:
“逆女!任你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你忤逆不孝的事实!《周律·户婚》明载,父母在,无私财!子女一切所有,皆归父母支配!你如今擅动财物,私自离家,就是触犯律法!假使我这就去告你!我看你这官,还做不做得成!”
他以为这总能让卫璇屈服。
“父亲不愧是读过书的,连《周律》都搬出来了。”
卫侯爷冷哼,“这都是拜你这个不孝女逼的!你若是现在知道悔改,我尚可……”
卫璇却打断道:“但您怕是没看全,或者故意忽略了后面的《疏议》?《疏议》有云,‘凡入仕者,为便公务,经有司核准,可别籍异财’。”
云袖此时将公文递上,卫璇便将公文亮在三人面前。
她目光扫过卫侯爷骤然收缩的瞳孔,继续说道:
“我,卫璇,蒙太后恩典,授正八品司记司掌记,乃朝廷命官。因宫中职司繁重,常需接见外男掌柜,处理苏氏商号文书往来,居于内宅深院,确有不便,更恐延误宫中事务。
“故此,我已依律上书陈情,并获京兆府尹核准。”
她指着公文上的印章和批示,“特许我于皇城西榆林巷另辟居所,以便响应宫中召见,处理公务。谢家族长亦已出面,以‘体恤晚辈为国效力’之名,为我作保立户。”
她抬眼,看向脸色变白的卫侯爷:“父亲,我如今是依朝廷律法,经官府核准,为便利公务而迁居。您要去告我?不知您是要告《周律》订得不对,还是要告京兆府尹批得不对?或者,是觉得太后娘娘授予我官身,允许我为朝廷效力,本身就是个错误?”
“你……你竟然……”卫侯爷指着那份公文,完全没有想到她竟然做了如此万全之策。甚至就像是她一开始就在为此准备,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
柳氏和卫璋也彻底傻了眼。他们万万没想到,卫璇竟然能走通官府的流程,拿到如此正式的批文。
卫璇她慢条斯理地收起公文。
她问云袖,“如何了?”
云袖回道:“小姐,东西已全部收拾妥当,您交代的几样也都重点清理了,除去杂余的,该带的都带上了。”
卫璇点了点头。又看向那三人,不禁笑了笑。
“父亲,夫人,大哥。从今往后,我卫璇是走是留,是贫是富,都与卫侯府再无干系。这映月轩,留给你们做个念想吧。”
说完,带着她的人和物,踏出了映月轩的院门,也踏出了卫侯府,彻底将其留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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