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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谢花开
楚来手捏成空拳,稍稍使劲,抑制住颤抖。
她移开眼神,看向许念:“许老师,想买的东西写好了吗?”
“房间里,我去拿。”
许念起身,把教案放在背包里,拎起包走进了房间,房门关紧。
楚来盯着许念房间门,顾惜盯着门外,两人就这样静默了五分钟,蜡像般站在原地,最闹腾的是挑弄两人头发的风。
像是武侠剧里两位侠客,飞在空中仍能平平稳稳一动不动地对峙,讲究的是敌动我不动的招式。
两人不是侠客,也得有人先打破对峙的局面,顾惜收回眼神,挪向许念房间门,没有丝毫动静。
她明白许念在给两人空间。
顾惜看向楚来,还没说话,楚来竟先开口:“你呢?”
你呢。
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联系刚才楚来给许念说话的内容,她知道了。
楚来在问她想买什么东西。
所以,刚才的话楚来是没听见吗?还是装作没听见?
无论是什么原因,也该说清楚,离开也得离开得正式一点,她才干不出不辞而别的事。
顾惜不敢与楚来对视,一对上她心就会软下来,离开的话也要借点勇气才能说出。
现在也没人可以借她勇气,向楚来吗?在感情方面少之又少。
于是她选择直视着地面,对着空气说:“进房间,有话给你说。”
空气是最好的介质,能将话语传到有心人的耳朵,一字不落,公平不偏心,不站队,不诋毁。
字句安全送达,楚来接收讯息。
她转身,踏步,轻抬脚尖。
楚来走路向来如此,抬腿落下像是踩在云端轻柔舒缓,风采集她走过的记忆,有时是山茶花的香气,有时是柑橘的清甜,这是她两款沐浴露的香气。
顾惜也跟在楚来身后,鼻腔与风抢夺楚来留下的记忆。
深深吸一口气,皮肤,鼻腔,大脑都舒服了,但心却越发酸涩,连带着鼻尖也发酸。
顾惜站在门口,楚来站在书桌旁,没有倚靠,立得笔直。
顾惜将视线落在楚来鼻尖。
咽了咽口水说:“我……我。”
字卡在嗓子眼出不来,就不该咽口水,把话都咽回去了。
她咳嗽一声,用气把话带出来:”我要回去了。”
楚来呼吸微微加重,脚往后挪了一点,身体,向身后的书桌借力。
刚才已经听到,第一遍不知做何反应,再听一次才感受到这句话在偷走她的力气。
楚来抿了抿嘴唇。
该说什么,不知道,因为什么,细数最近发生的事,昨天的那句需要时间?不清楚。
如果是,那代表顾惜已经没有耐心再等她了。
那既然这样,说什么也没有用,她选择闭口不言。
又是刚才对峙的局面,重复上演,顾惜这次失去性子,她皱着眉头,语气逼迫:“楚来,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空气又一字不落的传播,这次还带着语气。
楚来拇指掐着食指关节,痛是开关,打开她话语的开关。
她缓缓开口:“你的报告还没有完成。”
顾惜冷漠地扯扯嘴角,视线看向窗外,又转移了回来,这个时候了,是报告的事吗,是她要走了,这次她直视着楚来的眼睛。
“导师会安排新的人来。”
楚来从来不怕对视,习惯了淡然的人,眼睛的温度,抵达不到心脏。
这次是舌尖浸湿嘴角,她说:“可我不习惯与陌生人睡一间房。”
“楚来,你想得到办法的。”
回答完这句话,顾惜一下又反应过来,什么有的没的,又被楚来带偏了,现在是她要走了。
“我说我要走了。”
楚来回复:“嗯。”
得到了回答,可顾惜心里更堵了,就一个嗯字,她想听到的不是这个。
一个从鼻息里发出的嗯字,反复刺激着顾惜的情绪,她紧紧咬住牙齿,松开,终于抑制不住拔高声音:“楚来,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是这样,我看清楚了,这段时间你是在演吧,说想让我帮你治病是假,关心是假,照顾是假,渐渐吐露真心也是假,让我们帮着调查寨子这些事才是真吧。”
一句一句话说出,刺激着楚来的心,她整个人倚靠在书桌旁,捏紧拳头,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好不容易吐出几个字:“顾惜,你混蛋。”
混蛋二字顾惜从来没有听到过楚来说过,楚来不喜欢听脏话,可现在居然说出了这两个字。
而且对象是她。
顾惜气势弱了下去,她突然一下不知道说什么了。
楚来闭着眼睛,咬紧牙关,心脏的温度传达至眼底,眼泪盈在眼眶,她转身,不想被看见。
压抑住哭腔,尽量显得平静:“顾惜,分手是我提的,我向你道歉,如果你有恨,我接受。”
“可这段时间一直尽力靠近我的人是你,现在你却说这些话。”
“这段时间我在努力,在听你的话,可你都说改变不是一瞬间,你很着急,所以你可以践踏我做出的努力,这没有道理,不过本来在你的世界里,你就是道理,只能说我们不合适,顾惜你走吧。”
顾惜楞在原地,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反复消化着这些话。
她看着楚来的背脊,瘦削,平时总是挺直的背脊,在现在也弯下去几分。
渐渐地,肩膀开始抖动,传来压抑的哭泣声,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哭,是楚来。
哭泣声很小,但房间太过于安静,紧闭的门窗,隔绝了风,心脏被酸涩压住,声音都变弱。
极少见楚来哭,上一次好像还是在陡坡旁,知道父亲去世不是意外也没哭,她总是习惯了压抑,但今天哭了。
顾惜缓缓向前走了几步,脚步轻轻,声音轻轻:“你哭了?”
“没哭。”
她及时压抑住哭声,但完全没压制住哭腔,彻底将情绪带了出来。
她真的把楚来惹哭了。
顾惜心碎了,比外面窗户的玻璃还碎,比商家寄来的劣质银耳还碎,比刚打开在包里放了一天的饼干还碎。
她使劲掐了一下手上的皮肤,缓解着心痛,走到楚来身后,手搭上肩膀。
楚来躲开了。
“你别哭了。”
楚来往旁边走了几步。
顾惜又跟着:“我不走了,你别哭了。”
楚来吸吸鼻子,不说话。
吸鼻子的声音挑动着顾惜的神经。
她走到楚来前方,勾下头,用指腹擦去楚来的眼泪。
想把楚来抱进怀里。
楚来双手抵在胸前往后方躲了躲。
顾惜伸出手拽住楚来的衣服:“我……刚才说的话都是气话,我没那个意思。”
楚来抬头,眼里还闪着晶莹,盯着顾惜:“那你什么意思?”
顾惜拽住衣服的手顺着下滑,紧紧牵住楚来的手:“我……那我……”
“那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我和夏蝉你更喜欢谁?我不想当第三者,但是如果你更喜欢我,那我就……不要,你只喜欢我一个好不好?”
话说出口还带着委屈和乞求。
夏蝉。
一句话楚来立马明白了顾惜的意思。
她从书桌上扯了一张纸,擦拭着眼泪,顾惜立马接过帮忙擦。
楚来刚哭过嗓子有些软,语气冷硬:“顾惜,你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吗?”
顾惜手里捏着纸巾:“你干嘛骂我。”
楚来把手从顾惜手里挣脱出来,往后退了一步:“顾惜你当我是什么?”
“我……”
“你觉得我是一个脚踏两只船的人?”
楚来的表情严肃认真,质问的语气,刚才还流泪的眼睛,现在只剩怒意。
表情,语气,眼神,后退的动作,撕碎了顾惜的猜疑。
在此刻,她才清醒过来,楚来不可能干出这件事。
所以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导致她产生那些猜测。
一开始楚来说需要时间,当晚她就没睡着,一直在想一直在想,一旦陷入矛盾的思绪中,人就会被困在里面,和情绪纠缠,互相影响着。
然后夏蝉的吻别两个字,又为她的思绪添砖加瓦,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顾惜直接冲上去抱住楚来,紧紧地抱住。
“我没有那个意思。”
楚来的手放置在两侧,没有回抱。
“所以你今天闹脾气又因为这个?”
“不是闹脾气。”
“是没安全感。”顾惜将脸埋进楚来脖颈处,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满足又亲了亲。
情绪差点让人做错事,也深知无端情绪产生的最根本的原因。
安全感是一个很虚的东西,它没有形状,抓不到,摸不着,一旦缺少,总想抓住身边的事物来弥补,晚上睡觉与墙紧紧相贴的背,睡觉时总钻进被窝的脚,反复用脾气与语言去验证一个人对自己的看法,依靠性去证明自己还活着。
很难获得,容易失去,半生寻找,一生证明。
楚来抬手回抱住顾惜,搭在她的背上:“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对呢,为什么不直接问,顾惜从来都是直接的人,可是这次,以及之前的很多次都憋在心里。
她缓缓抬头,平视着楚来,伸手抚摸向楚来的脸,指尖擦过她的眼睛,声音哽咽。
“因为我失去过你,我同时也失去了向你寻求答案的权利,我害怕你的闭口不谈。”
分手离开的是人,带走的是反复证明的勇气。
楚来感受着顾惜的手划过她脸颊的温度,冰冷再次与温暖相贴,眼神亲吻着顾惜。
有些东西从心里面迸发,直接冲撞着大脑,今天顾惜的话与告别给了楚来提醒,她舍不得顾惜离开,她需要顾惜,所以她现在想抛下一些东西,是时候该说出那句话。
“顾惜,我们复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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