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覆乾坤

　　第三卷：惊涛骇浪卷朝堂

　　第四章：仓廪深处藏诡秘，螳螂黄雀竞相逐

　　“水老鼠”提供的八个字——“漕司有鬼，账目在仓”，像一团迷雾，又像一盏微弱的指路灯。王奕鸿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的真意。漕运总督衙门，掌管天下漕粮转运，位高权重，若其内部被“玄先生”渗透，甚至核心人物就是“鬼”，那此案牵扯之广，将骇人听闻。而“账目在仓”，指的是否是比蓝皮账本更原始、更关键的证据？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王奕鸿对厉鹰留下的两名内卫（一名叫赵乾，一名叫孙坤）以及林墨然道，“漕运衙门的仓库重地，守卫必然森严，但也是最能藏匿秘密的地方。我们必须去探一探。”

　　赵乾面露难色：“王大人，漕运衙门不比寻常地方，隶属户部与兵部共管，内部关系盘根错节，守卫中不乏高手。若无确切目标，贸然潜入，无异于大海捞针，风险极大。”

　　王奕鸿沉吟片刻，道：“目标可以缩小。‘账目’定然是极隐秘之物，不会存放在普通粮仓或物资库。应该是在掌管文书档案的架阁库，或者是……某些官员私设的、存放见不得光东西的暗库。”他想起周福之子可能接触过的特殊货物记录，“重点查与历年‘损耗’、‘特别运输’、乃至与北地边关物资调拨相关的账房和库房。”

　　这个思路得到了认同。接下来两日，王奕鸿并未急于行动，而是通过各种渠道，尽可能搜集漕运衙门内部的建筑布局、人员值守、换岗时间等信息。老张头的市井关系网再次发挥了作用，甚至从一个被漕运衙门辞退的老书吏口中，打听到衙署西北角有一处独立的、由一位姓钱的仓大使负责的小库区，颇为神秘，寻常吏员不得靠近。

　　目标锁定西北角小库区。行动定在第三日子时。此次行动，王奕鸿决定亲自参与，林墨然与内卫赵乾、孙坤同行，鲁师傅在外围策应。鉴于上次的教训，他们更加谨慎，设计了数条撤离路线，并约定一旦被发现，立即分散撤退，在三个不同的安全点汇合。

　　子夜时分，漕运衙门高大的院墙如同沉默的巨兽。四人避开正门巡逻的兵丁，绕至西北角。此处果然相对僻静，围墙更高，但守卫的密度似乎也稀疏一些。林墨然如法炮制，利用飞爪悄无声息地率先翻入，确认安全后，垂下绳索。

　　院内比想象中更大，分布着几排看似普通的仓廪，但其中一间独立的小院，门锁明显更为精巧结实，院门外还有两名抱着兵刃打盹的守卫。

　　“就是那里。”王奕鸿低语。看这架势，此地无银三百两。

　　林墨然示意赵乾、孙坤解决守卫。两名内卫身手矫健，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然靠近，手刀精准落下，两名守卫闷哼一声，软倒在地，被迅速拖到阴影处捆绑塞口。

　　王奕鸿上前检查门锁，是复杂的七星锁，鲁师傅曾教过他一些□□，但此锁颇为棘手。正当他凝神尝试时，林墨然却轻轻推开他，从发间取下一根看似普通的乌木簪，在锁孔内轻轻拨弄几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锁竟开了！

　　王奕鸿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林墨然神色如常，低声道：“快进。”

　　小院内只有一间砖石结构的库房，再次上锁。如法炮制打开后，里面并非堆积如山的粮食或物资，而是一排排高大的木架，上面整齐码放着一卷卷的文书账册！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张和墨汁的味道。

　　“分头找！重点找近三年的，涉及‘特别损耗’、‘北地转运’、‘私盐’、乃至‘玄’字相关的记录！”王奕鸿下令。

　　四人立刻分散开来，借助带来的微弱萤石光芒，快速翻阅。库房内账册浩如烟海，搜寻工作繁重而紧张。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随时可能换岗或发现异常。

　　突然，孙坤在一处角落的架子上发出低低的惊呼：“大人，这里有发现！”

　　王奕鸿立刻赶过去，只见孙坤从一堆看似废弃的旧账册底下，抽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铁匣！铁匣没有锁，但入手沉重。

　　王奕鸿心跳加速，小心翼翼打开铁匣。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几本装订更为精致、封面空白的账册！他随手翻开一页，瞳孔骤然收缩！上面记录的，不再是冯七那种粗放的交易，而是更加隐秘、金额更大的往来！涉及到的不仅仅是私盐，还有精铁、弩箭、甚至战马的零部件！而接收方，除了北狄，竟然还有几个盘踞在边境、时而归顺时而叛乱的小部落！更令人心惊的是，支出项中，明确记录着向朝中数位官员（品级不低）以及宫内某些太监的“冰敬”、“炭敬”、“节敬”，数额巨大，名目繁多！

　　这绝非冯七那个层级能接触到的核心机密！这很可能就是“玄先生”势力网络的核心账目！那个钱仓大使，恐怕就是“漕司之鬼”之一，甚至是直接经手人！

　　“找到了！快撤！”王奕鸿强压激动，将铁匣重新包好，准备撤离。

　　然而，就在这时，库房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呵斥声！“有贼人潜入！包围小院！”

　　被发现了！王奕鸿心中一沉。是换岗的守卫发现了异常？还是……又有内奸？

　　“从后窗走！”林墨然当机立断，一脚踹开库房唯一的后窗。窗外是一条狭窄的死胡同。

　　四人依次跃出，刚落地，胡同两端已然被火把照亮，十余名手持刀剑的漕丁堵住了去路，为首者，赫然是一名身着官服、面色阴鸷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那钱仓大使！

　　“好大的胆子！竟敢夜闯漕司重地！给我拿下，格杀勿论！”钱大使厉声喝道，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与狠毒。

　　眼看就要陷入重围，突然，漕运衙门更高的院墙上，出现数道黑影，张弓搭箭，箭矢如雨点般射向那些漕丁！这些箭矢精准狠辣，瞬间放倒了数人，引起一片混乱！

　　是接应的鲁师傅？不对，箭法不像！王奕鸿愕然望去，只见墙头黑影中，一人似乎朝他这边看了一眼，随即打了个手势，便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是那群神秘的黑衣人！祭天大典那晚出现，醉仙楼外也曾惊鸿一瞥！他们又一次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

　　趁此混乱，王奕鸿四人不敢耽搁，林墨然与赵乾、孙坤开路，王奕鸿紧紧抱着铁匣，奋力杀出胡同，按照预定路线之一，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

　　钱大使气急败坏，却不敢深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他脸色铁青，知道事情彻底败露，等待他的将是灭顶之灾。他必须立刻向“上面”汇报……

　　王奕鸿等人有惊无险地撤回闲云居，清点人数，虽个个带伤，但总算全身而退，更重要的是，带回了可能致命的铁证！

　　打开铁匣，仔细翻阅那几本账册，王奕鸿越看越是心惊。这上面牵扯的官员、太监、乃至边境势力，织成了一张巨大而黑暗的网。而所有的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一个位于网中央的、权倾朝野的身影。

　　“玄先生”的真面目，似乎越来越清晰了。然而，扳倒这样的人物，仅凭这些账册，够吗？皇帝，又会作何抉择？那三番五次出手相助的神秘黑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皇城的夜，更深了。而这场围绕着账本、权力与江山的惊涛骇浪，正以前所未有的势头，席卷向庙堂的最高处。

　　（第三卷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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