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世给人鱼当保姆

　　他轻轻戳了戳那个小小的背。
　　“啾！”小人鱼的身体一僵，扭动了一下，表示抗议，但没有转过来。
　　小小巴掌人鱼，竟然气性这么大哟。辞穆的动作更加轻柔。他把手掌凑到嘴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小人鱼冰凉的皮肤。
　　然后，他低下头，嘴唇轻轻地印在了小家伙的头顶上上。过了几秒，九艉才慢吞吞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来。
　　小人鱼抬起头，红眼里面没有了刚才的怒气，水润润的，看起来娇娇的，一看就是害羞了。
　　他抬起小小的蹼爪，碰了碰自己被亲过的地方。以前他真的很讨厌人类亲近自己，可是现在他又喜欢上人类亲自己了。
　　他对着辞穆，发出了一个满意的、带着点奶气的小小声音。“啾~”
　　辞穆的心彻底落回了实处。他看着小家伙不再闹脾气，乖乖地趴在他的手心，抱住他指腹靠在上面休息，一看就是和珠珠打累了。
　　辞穆的目光转向海面上那团粉色的东西——珠珠。
　　辞穆托着小人鱼，朝着那团虚弱的光晕游过去。他现在没有工具，只能先想办法把它带回船上。
　　那团粉色的水母只有拳头大小，身体随着波浪一张一缩，光芒已经很暗淡。刚才那种能将人意识都吞噬的力量，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似乎是刚才小人鱼争斗中力竭了，珠珠在辞穆的印象中最后一次见还是透明的颜色，现在却变成了粉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块区域红珊瑚比较多，为了适应环境也做了变色。
　　辞穆伸出手，在即将触碰到它的时候，手心的小人鱼对着粉色水母，发出了威胁性的“啾啾”声，两只小胳膊还做出往前挥打的动作，像是在驱赶什么东西。
　　辞穆停下动作，看着小人鱼。“不能碰？”小人鱼扭头看了辞穆一眼，又指了指那团水母，“阿呀阿呀！”辞穆大约明白了。珠珠即便虚弱，也还是有危险。
　　他脱下身上的外套，在海水里浸透，然后小心翼翼地用衣服将那团水母整个包裹起来，再用力拧紧。
　　辞穆松了口气，将包裹好的衣服打了个结，挂在手臂上。他看了一眼方向，辨认出游艇所在的位置，开始往回游。辞穆的水性真的很一般。哪怕以前在海里生活了那么久，哪怕九艉是水里的霸主，辞穆也只学会了最基础的狗刨式。此刻他穿着脚蹼，动作依然笨拙，在水里扑腾，激起大片的水花，前进的速度却很慢。
　　小人鱼倒是很安分，顺着辞穆划出的水流尾巴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跟着，看起来惬意极了。
　　就在辞穆奋力划水，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一道迅捷的影子从远处的海水中破浪而来。
　　那道影子在水下的动作流畅又优雅，身体的每次摆动都充满了力量和美感，没有多余的动作，速度快得惊人。
　　辞穆停下动作，眯着眼看过去。
　　是苗苗。只是一瞬间，苗苗就从远处的一个小点，来到了辞穆的面前。他从水里钻出头，棕色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浅棕色的眼睛红通通的，里面蓄满了水汽。
　　看到辞穆安然无恙，他先是一怔，紧接着，那种强忍的担忧瞬间变成了委屈和愤怒。“哇——”
　　苗苗的哭声没有预兆地爆发出来。豆大的、散发着微光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地从他的眼眶里滚落，掉进海里，发出“叮咚”的清脆声响。
　　他一边哭，一边手忙脚乱地在水里摸索，把那些属于自己的珍珠一颗颗捡起来，塞进腰间的小包里。
　　辞穆看着他这副样子，有些手足无措。“苗苗，别哭，我没……”
　　“爸爸！”苗苗哽咽着打断了辞穆的话，他通红的眼睛先是狠狠瞪了一眼辞穆手心里的小人鱼。
　　“坏二宝！你乱跑！你带爸爸去危险的地方！”他的话带着哭腔，含混不清，但意思很明确。
　　手心里的小人鱼被他一吼，吓得缩了一下，随即也生气了。他猛地站起来，对着苗苗“啾啾”地叫着，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一点也不示弱。
　　苗苗更气了。他不再理会那个小不点，转而把所有的炮火都对准了辞穆。
　　“爸爸也是坏蛋！”
　　“为什么不带苗苗！为什么一个人去那么下面！”
　　小朋友的声音因为愤怒和委屈而拔高，带着尖锐。
　　“苗苗会游泳！苗苗游得很好！”
　　他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猛地一个转身，在水里划出弧线又瞬间回到辞穆面前，水花都没有溅起多少。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大声宣告：“我是家里的一份子！我也要保护爸爸！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你是不是有了二宝，就不要我了！”
　　最后这句话，像把小刀，戳进了辞穆的心里。
　　辞穆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满脸是泪，却努力挺着胸膛质问自己的少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手拎着危险的水母，一手捧着一个刚刚哄好的小祖宗，现在又来了一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宝贝。辞穆感觉自己的头开始痛了。
　　“没有，怎么会不要苗苗。”辞穆放缓了声音，试图安抚他，“苗苗是爸爸最重要的家人。”
　　“那你为什么不带我！”苗苗不依不饶。“这是一个意外，爸爸是被东西拖下去的，不是自己要去的。”
　　辞穆耐心地解释，“你看，二宝已经把那个坏东西抓住了。”辞穆晃了晃手臂上用衣服包裹的“战利品”。
　　苗苗的哭声小了一点，他抽噎着，目光在那个包裹和辞穆手心的小人鱼之间来回移动。“真的？”
　　“真的。”辞穆点头。手心里的小人鱼听懂了辞穆在夸他，得意地挺起小胸脯，还对着苗苗的方向，抬了抬自己的下巴。
　　苗苗看到他那副炫耀的样子，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哼！”
　　他扭过头，不想看那只得意忘形的小人鱼。但他也没有再大声哭闹，只是小声地抽泣着，一边抹眼泪，一边继续捡着自己掉的珍珠。
　　辞穆看着这副场景，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他游到苗苗身边，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揉了揉他湿漉漉的头发。“好了，我们先回船上，这里不安全。”
　　苗苗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他主动靠过来，伸出手臂，揽住辞穆的腰，用自己的力量带着笨拙的辞穆一起往游艇的方向游去。他们的游艇在进入漩涡中又从水里被吐出来了，只是现在整体都是水，上面有些生活用品也飘在水上。有了苗苗这个“强力推进器”，速度快了不止一倍。
　　辞穆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带着在水中穿行，水流从耳边呼啸而过，速度比自己刚才扑腾半天要快上数倍。辞穆只需要放松身体，就能被带向游艇的方向。
　　小人鱼趴在辞穆的掌心，小脸朝着前方，水流拂过他的红发，让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很快，那艘在漩涡里打过转的游艇出现在视野里。船身歪歪斜斜地浮在水面，甲板上到处都是水，一些没固定的桌椅和杂物漂浮着，随着波浪轻轻晃动，一片狼藉。
　　苗苗的速度慢了下来，他绕着游艇游了一圈，确认船体没有破损漏水，才带着辞穆靠近了船尾的梯子。
　　“爸爸，你先上去。”苗苗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但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
　　辞穆点点头，手扶着梯子，他爬得很费力，脚上的脚蹼在这种时候成了累赘。苗苗在水下用手托着辞穆的脚，给了他一个向上的助力。
　　辞穆顺利地翻上了甲板，脚踩在积水里，发出“哗啦”一声。他把手心里的小人鱼放到平台上。
　　苗苗也跟着爬了上来，动作比辞穆要灵活得多。他甩了甩头上的水，棕色的头发黏在脸侧，看起来有些狼狈，但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却亮晶晶的，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辞穆手臂上用衣服裹着的东西。
　　“爸爸，那个坏东西……”
　　“我们得先处理一下。”辞穆说着，开始在狼藉的甲板上寻找。
　　他记得船上租来时就配备了一个小型的活体样本储存箱，是为了一些喜欢海钓后养着活鱼的客户准备的。
　　箱子被冲到了角落，还好没有损坏。辞穆把它拖过来，打开盖子，里面还有小半箱海水。
　　辞穆小心地解开手臂上湿透的衣服，露出了里面那个发出幽光的罪魁祸首。水母的触手被衣服缠绕着，但伞盖部分还在一张一合，似乎很不甘心。
　　苗苗凑了过来，脸上带着好奇和警惕。
　　“啾！”平台上的小人鱼也看到了那个东西，他对着水母的方向挥了挥小拳头，发出示威一样的叫声。
　　“二宝真厉害。”辞穆笑着夸了一句，然后把水母连同包裹的衣服一起扔进了样本箱里。
　　水母入水后，立刻舒展开来，那些漂亮的粉色触手在水中飘荡，充满了危险的美感。辞穆不敢大意，把箱子的盖子扣紧，又检查了一遍锁扣。
　　做完这一切，辞穆才松了口气。他看了一眼自己，又看了一眼苗苗，两人浑身湿透，衣服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我们的衣服没了。”辞穆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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