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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
天寒地冻。漠北的风刀割般划过枯草地,卷起阵阵阴冷。左旸拉紧了帐帘,却还是被溜进来的冷风冻得一抖。
这个关道,他们卡在这月余了,袁留青不拦也不让,时不时还来个小聚,叫上鞑靼那有头有脸的人,甚是让人心烦。但他又不能明说,毕竟人家打的是缓和关系的幌子,他只要拒绝,就能被扯淡成心怀不轨……
“左将军……”身后,一位端坐的女子拢了拢身上的厚披风,颇为关切地小声提醒:“门口风大,坐下说罢……”
左旸回头,看见这姑娘眼睛,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不知如何回应了。明明答应带她回京过年的,这下又要落空了。
已经是第五年了。
“抱歉啊,陈小……”左旸步子顿了顿,垂下了头。
那女子被酥油茶呛了几口,听闻此言立马抬手笑着打断:“将军莫要再这样说了,陈隽受不起。这么多年多亏将军照拂,才过了些安稳日子,反正已经许久未回了,也不差这一年的。”
“可是……”
“将军驻守边关,多年未归,我能跟着作见证,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陈隽眉眼弯弯,没有丝毫埋怨,端起酥油茶壶又倒了杯滚烫的茶水:
“将军也莫要伤神了,至少今晚不值得为这事再费心,这么多日在各方之间辛苦了,来喝点热乎的吧。”
“……好!”左旸攥着的拳头渐渐放松,他豪爽地应了一声,走过来捧起陶杯,冲女子一笑。
滚烫的酥油茶下肚,左旸感觉浑身一热,寒气尽散,但熟悉的味道让一些事,很久的事,又不可避免地被想了起来。
他和陈珏吵过一架,也是在这样的冬天。
不过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陈珏,当年你把她托付给我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呢?我们被困在漠北与京城之间,只不过想替那孩子找一点从前亲故的记忆,也这么难实现的吗……
从陈隽坠崖到现在,她的记忆一直是无尽的黑洞,除了已故的陈珏和这些年陪伴她的左旸,以往的一切她都不知晓了。
“一个人没有一点过往的记忆,她要怎么活下去啊……”
“……那也好过让她想起那些……枭的身份困住她太久了,是时候让她为自己飞走了……”
“但至少让她记得……”
“记得我这个教她武功的姨母,记得你这个照顾她的将军叔伯,最多再记得……她远在京城的母亲。至于她的父亲……就当早死了吧。”
“也好。若不是为了那个似有若无的父亲,也不会有这一串事……”
陶杯早就空了,在帐内本就不热的空气里泡了一会就冷透了,寒意由内而外,从陶土渗入手心。
“左将军,有一事,恕陈隽多嘴,还想一问。”突然,那女子抬头,扯着嘴角,吞吞吐吐地挤出几个字,像在不抱希望地试探。
左旸立马收回神,沉着浑厚的嗓音回道:“对左叔,没什么不可说的,问吧!”
陈隽抿了抿嘴,眼睫轻颤:“之前来找您的那个……雪雕?我感觉,我好像认识他……”
左旸心一沉。一时间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担忧。
想起来是好事,但全想起来,她会很痛苦。
陈隽见左旸没有接话,默默低下了头:“抱歉啊左将军,有些机密之事我不该问的……给您添麻烦了……”
“不,没有”,左旸迅速在心里问了自己几遍,索性再也不犹豫:“你没记错,你就是认得他的!再想想,是不是记起来什么了?”
“我……害,可能也是记错了,姨母的死士集团……我怎会认识……”陈隽沉思了一会,后来像是否定自己般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
左旸不语,低头盯着地上摇晃的影子,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收紧。
“那如果,左叔与你讲些你们之前的事,你愿意听吗?”
陈隽的眼里突然闪过一道光,眼眸里好似有什么骤然被点亮:“真的?可是这么多年,你们怕我回忆过去会牵连头痛旧疾,从未……”
“但是,你已经试着想回忆了……人不能完全没有过去啊……所以,我可以讲,但决定权永远在你。”
有些事,我们可以慢慢回忆。左旸觉得这样未尝不是好事,石医师曾说过,在她完全想起来前,有部分记忆是可以被重塑的。
如果这样,能让你不去接触过去最深最痛的那部分记忆,我也不算违背了陈珏最后的愿望了。
陈隽这一次没有犹豫,她搁下杯子,抬眼与左旸对视:
“左将军,我要听。”
……
“喂,我们这样,小姐真不会有事吗?”
雪雕猫着腰卡在树冠下,眯着眼观察着远处芳林苑的一切。
不过好似没什么用,芳林苑高墙围绕。这个视角离得又远,但凡再往前一点,就有李显峰的人来盘问了。
雪雕见没人回应自己,正准备回头问,背上先挨了一下,疼得他差点叫出来。游隼按着他肩膀,冷冷的声音飘过来:“再瞎说,我把老大喊过来……”
雪雕狠狠瞪了他一眼:“就知道老大老大的,当真以为我怕你?”
“你怕不怕我不关我事,老大让我们在这观察一定有她的道理。你想,沐栖小姐已经带着高仿品进去了,但凡今晚不出来,肯定是被关起来了,到时候我们就……”
“那边两个,再这样给我滚。”不远处另一棵树上,云雀无奈瞥了一眼这边,下了最后通牒:
“芳林苑守卫森严,二皇子和三皇子这会肯定都在,贸然闯进只怕麻烦更大,只能随机应变……所以,你们安分点,省点力气。”
雪雕见状扭过头继续观察。游隼哼了一声,搭在他肩上的手故意用了点力:“放心,萧世子肯定也被关进去了,只要萧世子还活着,就会想办法也让我们小姐活着……”
雪雕刚准备还手,听到这却立马接话:“我也是这么觉得……不对,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游隼一惊,俯身凑近:“你也看出来了?”
“对啊,俩人看对眼了我能不知道?”
“什么看对眼,我敢说我们小姐没这意思,是萧世子他……”
“……他们能行吗?”
那边,乌南见两人嘀嘀咕咕个不休,不禁皱了皱眉,拱了拱云雀的肩膀:
“我们家世子性命还在里头呢,他俩看着不太……”
“我们家小姐也在里头呢”,云雀回头睨了他一眼,生生把人看得噤了声:“四皇子还没来,再等等吧。”
乌南眉头拧得更紧了,想着要不是他们走投无路,也不会去找李显岷了。一到京城就踪迹飘忽不定的四皇子,那个与两位哥哥不甚往来的四皇子,能帮到他们什么呢……
“要不我们直接去找他们谈吧”,乌南叹了口气。
云雀哼了一声,堪堪忍住想后拐的胳膊肘:“再谈?再给他们东西还是再往芳林苑送人头?你这样我们小姐一个人去算什么呢?”
当时他们都不同意苏沐栖一个人去,但苏沐栖觉得自己去最能让对方放松警惕,刚好自己可以顺道记住芳林苑的一些构造,等出去后复刻出来,研究研究李显峰宝贝们到底藏在了哪。
苏沐栖知道自己一去,一时半会肯定出不来,但这已经是能尽力将外援留住的最好办法了。
云雀估了下时间,离李显岷赴约没有多久了。他示意了下乌南,他们双双跳离树叉,稳稳落地,倚在树干上继续等。
“你怎么就确定,李显岷一定会帮我们?”乌南踢飞脚边的石子,头也不抬地问。
云雀看着日头渐落,屏息凝神听了会风:“你们世子跟四皇子最熟悉,这话不该问我吧……”
“那你们小姐还跟秦夕瑶促膝长谈过呢,这么明显的陷阱不还是跳了?”
“你什么意思?”恍惚间,云雀似乎听到了些脚步声,她转过头质问乌南,声音抬高了些。
“……所以说,人都是会变的。我为什么问你这些……”
“乌南”,云雀上前一步,直视眼前这个青年的眼睛:“我可以这么叫你吧……或者说,我应该喊另一个名字?”
猛然听到这么一句,乌南心中警铃大作,他撇过头,压住心中的情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觉得,既然选择彼此合作,有些事我们就应该坦诚,你说对吧,金鹫……”
“云雀你说笑了,金鹫是你们枭的人,如何能跟我扯上关系的。”
“乌连死之前,有说什么吗?我们挂心了很多年……”
“那个蠢货什么都没说……什么实话都没跟我说……”乌南痛苦地吐出几个字,说完后一拳砸在树干上,恨自己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
风声过耳,云雀勾了勾唇:“你怎知他没说实话?”
乌南猛扭过头,眼底淡淡红了一片:“我就在他旁边!他是我哥!”
他粗粗喘了几口气,五指松开,划过皲裂的树皮:“先不说这个,你怎么知道……我是……”
云雀走近了几步,缓声回应:“当年金鹫的失踪和朱雀的坠崖,我们早有怀疑……一个突然回来说要隐藏身份,一个在阿珏死后才被找到,伤了眼睛,还像换了一个人……”
“本来是不相信狸猫换太子的,但雪雕这次回来,的确见到了从前那个……真正的朱雀……那你这,也就不难猜了。”
“什么?你说那个朱雀,还活着?”乌南声音不自觉发颤,满含讶异。
“是……”
突然,杂乱的脚步声跨过层层落叶堆,直冲他们而来。李显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把过去扳住云雀的肩,声音细若游丝:“你说……她……还活着?”
“你再说一遍……你告诉我她还活着……”
云雀差点被摔到树上,乌南见状扶了一下她的腰,让人站稳。二人相视一笑,又双双回眼看脸色刷白的李显岷。
“如果不确信李显岷是不是一定会帮我们,那就只能试试最后这个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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