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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离
“妖女又要搞什么阴谋!”项国公红着眼睛越过玄铭,紧紧盯着姬昭,像是要将她生吞了。
“放肆!”姬昭冷不丁开口,将在场军士都吓退了半步。
“事情没有捋清楚,陛下还没有旨意,本宫就还是皇后。你们这些人今日不分是非黑白助纣为虐将我诛杀,来日走出这皇宫堵得住万民悠悠众口吗?”
她指着洛随之身后军士,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纷纷避开她的眼睛。
“陛下就是被你这些妖言迷惑,才有了今日之事,事到如今怎么还会有人相信你。”
“洛千华只是一时背过气去,我说过可以救她,你再阻拦可就救不活了。”
洛随之紧盯着她:“你最好言出必行。”
她提起琉璃灯靠近洛千华,灯光瞬间发出刺眼的光,在场众人纷纷抬袖遮住眼睛。
便是这一瞬间,姬昭迅速收回了潜在洛千华身上的生息蛊,将它转移到自己身上。
这是她在紫宸宫中独处时想到的策略。
既然无论怎么选自己都是死,不如利用生息蛊假死。
只是生息蛊难得,宫中只有一个,姬昭用了,洛千华就只能活。
可眼下的确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光芒消散,洛随之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洛千华身上,忙上前查看女儿的情况,姬昭则是后退几步,站到了玄铭身边。
洛千华逐渐恢复了呼吸,胸口开始缓缓起伏。洛随之长啸一声抱住女儿,众人也登时乱作一团。
这世上哪有死而复生的法子,玄铭趁着混乱低声问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现在这个档口自然没机会解释,更何况她还在气他误会自己,不愿多说,又怕他担忧,纠结之下只说了一句:
“我有自保之法,不必护我。只管护好你的江山与子嗣吧。”
“你……”
项国公没有给他们更多独处的时间,此刻他已然回转了目光,灼灼望着姬昭:
“你用了什么妖法?”
洛千华已经睁开眼睛,只是还没有回过神来,倚靠在父亲肩上,眼泪簌簌往下掉。
“我以性命救你女儿还阳,你却恩将仇报。”姬昭冷笑一声,向后一个踉跄,倒在了玄铭怀里。
玄铭本以为她在演戏,却察觉她身体重得很,是真的卸力倒下了。
他登时慌了神,抱住她急道:“阿昭!你这是怎么了?”
她用仅存的气力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要清君侧,如今我遂了你们的愿,将自己的性命还给洛千华,你们若不信守诺言,自有巫神降下惩罚。”
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最后一句几乎被雨声覆盖,在场众人却各个屏住呼吸,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玄铭心下一沉,紧紧捏住她的肩膀:“阿昭,我还没有向你解释清楚……你不能……”
“咳咳”!
话音未落他猛地咳出一滩血,将她的衣襟浸得一片殷红。
这样一番场景让他想起了多年前在大殿上的那场宫变,自己的师父薛怜就是在这样的雨夜死在了他的怀里。
而眼前的姬昭也缓缓停止了呼吸。
“陛下……”项国公语气缓和下来。
“扑通”。
本就在强行支撑的玄铭终于心力交瘁,昏了过去。
*
梦中他不停想要留住姬昭,口中喃喃说着:
“阿昭,我不在乎什么妃嫔皇子,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到底要做些什么你才肯留下来?”
却见她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一副并不打算原谅他的样子。
他想拉住她的衣袖,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拉不住。
猛地惊醒过来,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窗棂照洒落到脸上,有些刺眼。
他抬起手想要遮挡,却摸到自己眼角潮湿一片。
“陛下醒了。”
他循声望去,是个从未见过的小内侍,一边喊着一边跑出门去了。
没过多久,太医便提着药箱走进来为他把脉,他想开口问些什么,又觉得眼下已经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由着太医把脉,听着太医回报病情,自己却只是怔怔望着头顶的房梁,仿佛置身事外。
不知又过去多久,小内侍又出现在眼前,轻声道:“天气甚好,奴扶陛下到院中晒晒太阳。”
他由着对方为自己更衣,将自己扶到院中藤椅上靠着,看到院中高大的梧桐树才意识到这里是明伦殿后院。
以往他与姬昭都是不许任何人进入这个后院的。
“是谁安排朕在这里修养?”
“回陛下,是内阁众位大人议定的。”
皇后倒下,眼下后宫能掌事的是洛妃,若连皇帝在哪里修养都是由内阁定的,那就说明洛妃并未得势。
“洛妃与项国公呢?”
“那日皇后去世陛下昏厥,杨将军入了宫,以逼宫叛乱惊扰圣驾之名将项国公擒拿。洛妃娘娘身怀龙裔怠慢不得,便安置回凌华殿暂且禁足了。”
皇后真的去世了。他亲耳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觉得如坠梦中,并不真实。
好消息是杨也回来了。
他在出事前七八日就已经觉得事有蹊跷,召回了杨也,可路途遥远终究是耽搁了。
小内侍年纪轻,憋不住话,忍不住兴奋地将那日情形描述出来:
“杨将军那位副将好生厉害,做先锋赶在大部队到来之前,一箭射杀了皇城守将,一举夺回了守城军。好像是姓曲吧?”
玄铭沉沉倒在躺椅上,已经无心去听。
本就不想做这个皇帝,既然洛千华有孕,干脆将那孩子立为太子,自己去给姬昭守墓,也算两全了。
可这样撂挑子,项国公必然成为第二个贺兰闲,甚至超越贺兰闲。
他右手握拳轻轻锤了锤自己的额头:“皇后她……”
才说了三个字,突然一阵锥心刺痛,声音便哽咽了,再也说不出后面的话。
好在小内侍话多又伶俐,听懂了皇帝的意思,忙道:
“娘娘的丧仪就在今日,这个时辰,应该棺桲要上长街了。”
话音刚落玄铭一跃从躺椅上跳起来,直接往门外奔去。
可大病初醒,宫内人拦了又拦,小内侍更是追在后面喊着:
“陛下,现在赶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狂奔中他开始恨自己醒得太晚,恨自己醒来后不愿面对现实,皇宫成了隔绝两人的巨大鸿沟。
他只得匆匆登上宫门城楼,才远远望见了送行的队伍。
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因着皇后有着巫咸血统,沿途百姓纷纷虔诚跪拜,祈愿逝去的皇后能在天上与神祇沟通,护佑大渊。
只是实在太远了,除了蜿蜒向前的仪仗队伍,他甚至看不清姬昭到底在哪里。
绝望自心底蔓延,如今竟连见她最后一眼都不能,何不干脆从这城楼上跳下去,随她去了呢?
他用手抚着城墙,指尖在冰冷粗砺的墙砖上摩挲,一遍遍告诉他,这不是一个梦。
姬昭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在玄铭心中如同一团烈火,如今她连死都如此决绝,留他一人病病殃殃苟活于世。
想到这里他又紧紧握拳,气她全然不顾他的心情,明明夫妻一体,做什么决定却都不与他商量。
“既然你如此任性决绝,那我就到黄泉路上亲自问一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身体前倾,准备翻过护栏纵身一跃,却听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陛下且慢!”
循声望去,见刺眼的阳光下站着一人——王希微。
玄铭怔了怔,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但病中脑子昏昏沉沉,加上方才的过度悲痛,一时间仿佛认不出眼前人了一般,缓缓向对方走去。
两人面对面站了许久,王希微才突然俯身行礼:“臣王希微,参见陛下。”
王希微……
记忆如潮水一般喷涌而出,那个雪夜与姬昭十指紧扣,她口中的话如在耳畔:
“双生蛊对我来说,是两个互存疑虑的人,快速建立信任使用的。你与他不一样,我永远不会在你身上用蛊。”
“他是我离开姬氏的代价。这蛊一旦种下就解不了了。”
双生蛊……王希微……
玄铭双手抱头,一阵头晕目眩,耳边响起持续不断的嗡鸣声。
原来自己早就陷入了混沌,竟在病中忘记确认这么重要的事情。
小侍从见状慌了神,王希微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放下心来,“你且退下,我陪陛下站一会儿,不会有事。”
待侍从走远,王希微才缓缓上前扶住玄铭,将他带到远离围栏的地方:“陛下,已经没事了,都过去了。”
“你还活着,阿昭她没有死?”他一把抓住王希微的手臂,手指紧紧攥着对方,生怕这也是个梦。
“皇后娘娘的确已经死了。”王希微指了指远方送行的仪仗,缓缓道,“事情发生得紧急,她没能好好安排后事,所以臣也只能斗胆揣测娘娘的心意,来问一问陛下的意思。”
双生蛊是解不开的,王希微现下好好的站在面前,便知姬昭是假死。
“生息蛊可解,姬昭亦可复活,臣斗胆一问,陛下是想放她自由,还是迎皇后娘娘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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