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风暴后

　　沈砚站在房间的中央，那道来自“作者”的声音，像一道光，又像一柄重锤，穿透了他所有的自我禁锢，狠狠地砸在了他那颗懦弱、自囚的灵魂之上。

　　“沈砚，解铃还须系铃人。去填满她的空虚，去给她她想要的那种爱……”

　　他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错了。从一开始，就全都错了。

　　他以为他的赎罪，是自我放逐，是远远地看着她，是用他的孤独去抵偿他犯下的罪。他以为只要她安全、平静，那就是对她最好的补偿。

　　可他忘了。他忘了她亲口对他说过的话——她说，她喜欢暴风雨。

　　他这个亲手制造了暴风雨的罪魁祸首，却在她失忆之后，胆小地、自私地，只想为她构建一个风平浪静的虚假港湾。

　　他看着她因为找不到风暴而日渐孤独，看着她在他亲手打造的“安全”里慢慢枯萎，他却还告诉自己，这是在保护她。

　　何其可笑。

　　他不是在赎罪。他只是在用一种更隐秘、更残忍的方式，继续囚禁着她。他囚禁了她的过去，也正在……扼杀她的未来。

　　解铃还需系铃人。

　　他缓缓地，走到了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那片晴朗的、属于白日的天空。他看着自己映在玻璃上的、模糊的身影。

　　他已经坐了三年牢，经受了世俗的审判。他也已经在这座孤独的囚室里，用悔恨和思念，审判了自己一千多个日夜。

　　现在，是时候了。

　　是时候，用一个全新的沈砚，去解开那个由旧的沈砚，亲手系上的铃铛。

　　他转过身，拿起了桌上的内线电话。

　　“阿诚。”

　　“砚哥。”

　　“帮我准备一身衣服。再帮我……买一本书。”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本《记忆的重量》上，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坚定。

　　“我要出去一趟。”

　　当天下午，“知海”书店。

　　沈砚推开了书店的门，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他没有戴帽子，也没有做任何伪装。他穿着一身质地考究的深灰色羊绒衫，手上拿着一本封面是深蓝色的书。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阴影里的囚犯，而是……一个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的，普通男人。

　　他的心跳，快得像要挣脱他的胸膛。

　　他看到了她。

　　她还坐在那个靠窗的老位置，面前是一杯拿铁，和一本摊开的书。午后的阳光，依旧那么温柔地，笼罩着她。

　　沈砚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那几欲夺门而出的怯懦和恐慌。然后，他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沉稳地，朝着她的方向走去。

　　她正在看书，没有注意到他的靠近。

　　他走到她的桌前，停下。高大的身影，为她投下了一小片阴影。

　　林栖似乎是感觉到了光线的变化，疑惑地，缓缓抬起了头。

　　在那一瞬间，她的目光，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她的眼神里，先是陌生，然后，是一丝被他身上那股无法完全敛去的、沉静的气场所带来的、轻微的惊愕。但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憎恨。

　　只是一片，干净的、清澈的、带着迷茫的……湖泊。

　　沈砚看着她，这个他爱到疯魔，伤到刻骨，又念到绝望的女人。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牵起了一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夹杂着万千痛苦与无尽温柔的微笑。

　　他将手中那本和她桌上那本一模一样的《记忆的重量》，轻轻地，放在了她的面前。

　　然后，他用一种仿佛排练了千百遍的、最平淡的、属于陌生人的语气，开了口。

　　“你好。”

　　“请问……这个位置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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