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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比桂城更湿
十二月,大雪弥漫。
查尔斯河早已封冻。
层层冰纹在风雪中静默蜿蜒,两岸灯柱静静伫立,桥梁钢索结出凌霜,铁轨间传来沉闷的咔哒声,火车缓慢驶过,蒸汽在雪中化作雾气,旋即被风散开。树枝裸露,顶端挂着未落的残雪,风吹过,簌簌落下,打在河畔的铁栏上,发出脆响。一只寒鸦从远处飞来,掠过冰封的河心,又倏地钻入白茫深处。
波士顿一年会下五个月的雪,从十一月开始,到来年三月结束。这座城市有一半的时间在入冬,有一半的时间在过冬。
顾習之要去美国的时候,她的大伯问她要不要来加州。洛杉矶也好,旧金山也好,圣迭戈或圣巴巴拉也不错,气候温暖,阳光充沛,有海滩,有山谷,还可以住在他那儿。
尽管陆大山对这个侄女并不怎么熟悉,只在回国探亲时见过几回,对她的印象却很不错,漂亮、乖巧、内敛。
有时候开玩笑,说多亏祖上荫德,他那不着调的二弟和二弟媳才会生出如此伶俐的女儿。
他原本想借此机会,和这个侄女好好亲近亲近,正好自己女儿也可以多个伴,却被顾習之拒绝了。
“大伯,学校定好了不能随意改的。”
陆大山以为她客气,便说:“你来这里一样的,我有熟识的Professor。”
“我走的是公派,真的不能随意改。”
“哦——okay。那你假期的时候过来玩吧,你那里的天气不好,Jessie说很愿意带你去surfing and hiking. You can also go have fun on the ship.”
“好的,谢谢大伯,谢谢Jessie。”
十一月感恩节时候,陆大山问顾習之要不要去他那,她说和同学有约了。十二月估摸着放寒假了,再问,她又说和同学有约。
陆大山只当她不好意思,也不强求,说:“You’re always welcome here. I just want you to know that we all really like having you around.”
挂了电话,顾習之把手机丢到一边,拉过被子躺下。
下午4点,天已经黑了。没开灯,只留了窗外城市稀薄的雪光,透过百叶窗,投在天花板上斑驳地动。
顾習之已经很久没出门了。冰箱里囤着即食罐头和营养代餐,咖啡是冷的,吐司是干的,阳台的植物已经枯萎,只剩几根焦黄的枝条。
一只困在雪原上的野兽,既不嚎叫,也不逃跑,只是伏在那里,静静地,等风雪把自己埋了。
——
桂城。
江月醒来的时候,一旁的顾習之正贴着她熟睡。侧脸沉在枕头里,头发略微凌乱,眉头自然蹙着,双臂夹在胸前。
被子不知什么时候滑落了些,肩头露出来,白得发冷。鼻尖呼出温热的气息,痒得如羽毛拂过心口。
她尽量不让床垫发出声响,轻手轻脚地将被子往上拉了一些,小心地盖住顾習之裸露的肩和手臂,掖好边角。指尖碰到背部皮肤,对方忽然轻颤了一下。
“嗯……”顾習之呢喃了两句,眼睫一颤,接着睁开了眼。
“吵醒你啦?”江月声音很低,温柔的像梦呓。
顾習之缓了一拍,才轻轻摇了摇头:“我本来就容易醒。”接着往她那里靠了靠,手搭在她的腰侧,“你怎么醒了?”
“想去厕所。”
两人双腿缠着,顾習之抿唇一笑,膝盖往她腿内侧挤了挤。“不让你去。”
江月低低笑着,手绕过肩,搂紧了些,唇与唇自然地贴在一起。
两个游离的灵魂在深夜依偎,唇齿间轻轻叹息了几声,沉潜太久的愿望终于触及现实。
鼻尖蹭过脸颊,屋里静得只有彼此的呼吸。
“现在能让我去了吗?”
“唔……行吧,去吧。”顾習之拍拍她的腰,松开了她。
江月起身,顾習之也起身。
“你干嘛?”
“我也上一个呗。”说着贴了上来。
江月把她拉开。“你等我上完你再上。”
顾習之又贴上去:“一起嘛~”
江月挣开:“你好粘人啊。”
顾習之不贴了,哼了一声,走出房门。
“干嘛啊你——”
“倒水!”
等江月从卫生间里出来,顾習之正站在门口,把水杯递给她。“喝点水,对心脏好。”
江月喝了两口,顾習之满意地拍她的肩膀:“乖。”
没了睡意,两人靠在床头,被子只盖到腰间,脚缠着脚,开着夜灯聊天。
江月举起握拳,放到顾習之嘴边:“你好,请接受一下我的专访。”
顾習之偏头瞧着她,嘴角牵着。
“采访你一下——”江月憋着笑,一本正经地问,“一见钟情是什么感觉?”
顾習之斜靠在枕上,眼神从她的手移动到她的脸上,停了两秒,答:“灵魂冲击的感觉。”
“太土了,换一个。”
顾習之握住她的手腕,眼神明亮地看着她,笑嘻嘻地亲着手指:“觉得你很美好,想把你占为己有。”
“我快撞到路灯了,你还觉得我美好?”江月顺势靠了上来,脸颊贴着她的肩窝,发丝蹭过下颌。
“很可爱嘛。”
“这样想来,从那时候到现在差不多三个月……”江月玩着顾習之手指,“咱们是不是发展得有点快啊?”
“三个月快吗?”
“不知道啊,我没经验。”
顾習之思忖了片刻,问:“你是指我们在一起的速度快,还是说…呃…嗯…快。”
“都快。”
“那…你不喜欢?”
夜灯打在顾習之身上,勾出纤瘦的轮廓,发梢还凌乱地贴在颈侧,一副刚从混乱与亲昵中脱身的模样。江月看得心颤,去吻她,“喜欢,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我从没想过我会喜欢一个女人。”
顾習之笑了:“那你以前喜欢过男人?”
“也没有。”
“那你干嘛要默认你喜欢男人,而不是女人?”
“…也是。”江月问:“你一直喜欢女人么?”
顾習之点头。
“你怎么能确定?”
顾習之贴到江月耳边,悄声说:“我看女孩子比较有感觉。”
呼吸灼着耳廓,江月转过头,用指腹缓缓划过顾習之的脸,低声撩拨:“什么感觉啊?”
顾習之贴上她的颈脖,细细嗅着她身上的气味。“像这样,想闻味道。”
江月仰着脖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不悦:“你还想闻她们的味道?”
“只想闻你的。”
手指穿过她的发间,江月闭眼低笑:“这还差不多……”
话音未落,顾習之的唇已悄然滑至耳后。轻轻一碰,引得江月喉间一颤,忍不住将手抚向顾習之的腰,嗔道:“我不管你以前有多好色,从今往后,只准对我一个人色。”
顾習之在她颈边笑着:“你为啥总觉得我好色?我哪里给你的这种印象?”
江月睁开眼,目含春水,又软又亮:“那你的手现在在干嘛?”
“替你放松一下而已,促进血液循环,释放情绪,还能塑形……多健康啊。”
“那用得着捏那里吗?”
“用得着,我是博士,听我的。”
江月勾着顾習之的脸,把她带得更近:“你靠过来。”
顾習之依言前倾,额头贴着她的额头,鼻息相对,呼吸之间全是亲昵与暧昧。
江月阖了阖眼:“我以前也答应过一些人一起吃饭,但都没意思。”
顾習之闻言:“你答应过多少人一起吃饭?”
江月娇笑了几声:“很多喽。”
“哼,”顾習之说怪话,“看来你还是有经验的。”
“吃饭而已,又没干嘛,你没跟别人一起吃过饭?”
“实不相瞒,你的那种情况还真没有。”
江月不信:“你少骗我。”
顾習之说:“骗你是小狗。”
江月笑着按捏她的后颈,调侃道:“好好好,看来是我赚了,你纯情得像张白纸。”
说完又改口:“不对…你对外是白纸,对内是黄纸。”
顾習之亲她的嘴角。
江月低低喘了口气:“我喜欢跟你吃饭,喜欢你做饭,喜欢和你吃完饭后一起收拾……”
“那以后我经常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我不要经常,”江月摩挲着她的后背,“我想要你每天都做饭给我吃。”
顾習之已然情动,哑着嗓子克制着自己:“那要是我们都有事呢?就比如你今晚。”
江月在她的背上轻点几下:“你好烫。”
顾習之不说话,双手无神地游走着。
“你在等我发号施令吗?”
“嗯……”
江月捧住顾習之的脸,认真地说:“你真是一个很好的人。”
顾習之望着她:“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并不是那么好…会怎么办?”
“不是那么好……”江月喃喃自语。
几秒后,在她嘴角落下一吻,痴痴地问:“你的不好会影响你爱我么?”
“不会。”顾習之目光忽而变深,“什么都影响不了我爱你。”
“那就好。”江月肩膀微微颤着,唇角挑起,“那没有关系……你知道一个建筑设计师最基本的素质是什么么?”
“什么?”
“掌控感。”
指尖拂过眉梢,轻轻绕着顾習之的一缕头发,无声地打圈,“对空间与秩序的掌控,对系统与思维的掌控,对沟通与管理的掌控。”
“我会把你教好的,我很擅长……”江月勾起顾習之的下巴,轻佻着看着她,“小顾博士,你愿不愿意被我调教啊?”
顾習之虔诚地望着她,目光一点点描摹她的眉眼、鼻尖与唇角,带着信仰者的静默,点了点头。
“愿意。”
江月的指尖缓缓滑过顾習之的锁骨,似有若无地画着圈。
唇舌轻点她的下颌,又慢慢吻回她的唇上,一字一句道:“现在,你可以往下了。”
整个身体贴了上来,胸口与顾習之的呼吸交叠在一起,一声声急促的气息,不断地刺激着顾習之的神经。
“你不想么?”
顾習之的呼吸被生生压在胸腔里,有一只手紧紧攥着心口,连同脉搏一起都在抖。
下颌紧紧绷着,她用尽全身力气,把所有渴望、冲动与贪恋全数收紧。
江月的手缓缓滑到顾習之后颈,温柔地揉·捏。手指探入发间,指腹摩挲着发根,带出一阵阵酥麻的颤意。
“習之…你觉得什么是1?是上…还是下?”
“不知道……”
江月轻笑了一声:“不重要,我愿意你怎么样就怎么样。”
顾習之突然将江月的唇牢牢攫住,像溺水的人攫住唯一的空气。急切,汹涌,贪婪,仿佛要用这种方式把所有被压抑的渴望,所有不能用言语释放的冲动,尽数倾泻在她的唇间。
江月被吻得后仰,手扣住她的后颈,任由她失控般地深吻。
胸膛起伏愈发急促,眼里闪烁着难以隐藏的渴望。
“爱我。”
顾習之紧紧地抱着她,屏着呼吸凝视着她。
她的信仰,她的圣殿,她的救赎。
“嘶——”
她吻着她,向她祷告。
“我爱你,江月,我爱你。”
“習之,”江月红着眼眶,几滴泪从睫毛滑落,沿着柔脸颊缓缓地淌。顾習之鼻尖发酸,替她吻去泪痕。
江月伸手抱她。“我们之间的连接,别断,别断好不好?”
“不断,不断。”
“你是我主动选的,别让我失望。”
“我不会的,”顾習之舔舐着她的眼角,“谢谢你选我,我是你的,我永远是你的。”
“住…住我那儿吧……这样,就算有事…也可以每天都看见你。”
“不急,”顾習之用温柔的动作无言诉着她的爱,“太快同居会很快厌倦,我不想你厌倦我。”
“哪里听的歪理?”
顾習之忽地笑了,贴上去:“营销号啊。”
“少看点。”
“也不是全然没有用处。”顾習之找到了那一点,轻轻摁压,激起一串惊叫,满意地笑着,“你看。”
“你讨厌。”
“你不喜欢么?”
江月没说什么,只是急切地将她的头按向自己,唇瓣瞬间贴了上去。
……
谁也不曾想过,波士顿十二月的雪会在桂城融化。
“江月,江月。”
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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