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瘴洞夜,药香缠
乌篷船在瘴江面上行了约莫两个时辰,夜色渐浓,连星光都被厚重的云层遮去大半。
左忆靠在舱壁上,指尖反复摩挲着指间的银护指,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稍安心——这是李承恩留在她身边的东西,此刻却像根细针,时不时刺得她心口发涩。
“前面要过‘鬼见愁’了。”李珩忽然开口,声音打破了舱内的寂静,他放下橹,指着前方黑沉沉的江面,“那片水域暗礁多,还有漩涡,得小心些。”
左忆抬头望去,只见远处江面泛着诡异的磷光,像无数双蛰伏的眼睛。
她想起阿武说过,“鬼见愁”是瘴江最凶险的一段,常有商船在此触礁沉没,连尸首都找不到。“影卫会不会在这附近设伏?”她问道,手不自觉地摸向袖中的匕首。
“大概率会。”李珩的目光扫过江面,神色凝重,“李德全死了,皇帝肯定会派影卫副统领亲自追杀,‘鬼见愁’地形复杂,是设伏的好地方。”他将舱底的铠甲递给左忆,“穿上吧,以防万一。”
左忆刚套上铠甲,就听见远处传来“嗖”的一声,是箭矢破空的声音!李珩反应极快,一把将她按在舱内,自己则俯身趴在船舷边,望向箭来的方向。
只见黑暗中驶出三艘快船,每艘船上都站着十几个黑衣影卫,为首的是个面色阴鸷的男人,腰间挂着副统领的令牌。
“李珩!左忆!束手就擒吧!”副统领的声音在江面上回荡,带着狠厉,“陛下有旨,生擒者赏黄金千两,反抗者,格杀勿论!”
“想把我们困在这瘴江里,你们还没那本事!”李珩冷笑一声,从舱内翻出一把弩箭,对准最前面的快船射去。箭矢正中船舵,快船顿时失去方向,在江面上打转。
影卫见状,纷纷射箭反击,箭雨密集如蝗,左忆和李珩只能躲在舱内,用船板抵挡。乌篷船的篷布被射得千疮百孔,江水顺着破洞渗进来,很快便积了半舱水。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左忆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船快沉了,我们得弃船!”
李珩点头,目光扫过江面,忽然眼睛一亮:“前面有个山洞!我们去那里躲一躲!”他奋力摇动船橹,乌篷船在箭雨中艰难前行,朝着不远处的山洞驶去。
副统领见他们要逃,厉声喝道:“追!别让他们跑了!”三艘快船紧随其后,箭雨更密了。
就在乌篷船即将驶入山洞时,一支冷箭突然朝着左忆射来,李珩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推开,自己却来不及躲闪,箭尖擦过他的右臂,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玄色披风。
“李珩!”左忆惊呼一声,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快进山洞!”李珩咬着牙,将最后一把力气用来推动船橹。乌篷船终于驶进山洞,左忆立刻用石头堵住洞口,暂时挡住了影卫的追击。
山洞里一片漆黑,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草药香。
左忆扶着李珩坐在一块干燥的岩石上,从药箱里翻出火折子,点燃了随身携带的松枝,火光跳动间,她看清了李珩的伤口。
箭伤很深,还在不断流血,若不及时处理,恐怕会感染瘴气,引发败血症。
“忍着点。”左忆拿出烈酒,倒在干净的布条上,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皮肤。烈酒刺激着伤口,李珩的身体猛地一颤,却咬着牙没哼一声,只是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左忆的动作很轻,指尖带着草药的清香。她专注地处理着伤口,眉头微蹙,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李珩看着她的侧脸,火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像两把小扇子,轻轻颤动着。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瘴牢见到她的情景,那时她扮作少年,眼神锐利如刀,而此刻,她的眼底却满是担忧,像一汪温柔的水。
“以前处理过箭伤?”李珩忽然开口,打破了山洞里的寂静。
左忆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点头:“在济世堂的时候,见过不少受伤的流民。”
她想起李承恩有一次受伤被划伤手臂,也是她给包扎的,那时他还笑着说她的医术比太医院的御医还好。心口又是一阵发涩,她连忙低下头,继续处理伤口,不让李珩看到她眼底的情绪。
李珩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角,没有追问,只是轻声道:“辛苦你了。”
左忆没说话,将止血的草药嚼烂,敷在李珩的伤口上,再用布条仔细包扎好。“伤口很深,暂时不能动,得在这里待上一天,等血止住了再走。”
她收拾好药箱,抬头看向李珩,“你先休息会儿,我去看看洞口的情况。”
“我跟你一起去。”李珩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左忆按住。
“你好好躺着,别乱动。”左忆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洞口有我看着就好。”
左忆走到洞口,用松枝小心地拨开石头,向外望去。洞外的江面上,影卫的快船还在来回巡查,副统领的声音时不时传来,威胁着要放火烧山。
她皱了皱眉,转身回到山洞里,对李珩说:“影卫还在外面,我们得想个办法把他们引开。”
李珩睁开眼,沉吟片刻,道:“我有个办法。山洞后面应该有个出口,是瘴江的支流,我们可以从那里坐船离开,再在洞口放把火,让影卫以为我们还在洞里。”
“好主意。”左忆眼睛一亮,“我去看看后面有没有出口。”她拿着松枝,沿着山洞的墙壁摸索着往前走。
山洞很深,越往里走,草药香越浓。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她终于看到前面有一丝光亮——是出口!出口外果然是一条支流,水面平静,看不到影卫的踪迹。
她兴奋地跑回李珩身边,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李珩挣扎着站起来,虽然手臂还在隐隐作痛,但眼神却亮了起来:“太好了!我们现在就走。”
左忆扶着他,慢慢走到山洞出口。她在出口处找到一艘废弃的小船,应该是之前的渔民留下的。她检查了一下船身,没有太大的破损,足够他们两个人乘坐。
“你先上船,我去洞口放火。”左忆扶李珩坐上船,转身就要走。
“等等。”李珩叫住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她,“这是我母妃的玉佩,能调动岭南的渔民。如果遇到危险,就拿着它去找附近的渔民,他们会帮你。”
左忆接过玉佩,玉佩温润如玉,上面刻着一朵精致的兰花,和李珩之前给她的银簪是一对。她心里一动,抬头看向李珩,却见他已经转过头,望向江面,避开了她的目光。
“多谢。”左忆轻声说,将玉佩收好,转身去洞口放火。
火很快就烧了起来,浓烟从洞口冒出去,飘向江面。影卫们看到浓烟,果然以为左忆和李珩还在洞里,纷纷围了上去,准备等火灭了再进去搜捕。
左忆趁机跑回出口,跳上小船,李珩已经摇起了橹,小船缓缓驶离岸边,向支流深处驶去。左忆回头望去,洞口的火光越来越大,影卫们的身影在火光中忙碌着,没有发现他们已经逃走。
“我们安全了。”左忆松了口气,靠在船舷上。
李珩点了点头,将橹交给左忆,自己则靠在舱壁上休息。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但看着身边的左忆,心里却莫名地感到安心。
他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她正专注地摇着橹,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像镀了一层银,美得让人心动。
“你好像很喜欢这把橹。”左忆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李珩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手上。他连忙收回目光,有些不自然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摇橹的样子很熟练。”
左忆笑了笑,没有拆穿他。
她想起李承恩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他们在济世堂的后院,她学着摇井边的辘轳,李承恩站在一旁,笑着说她做什么都像模像样的。心里又是一阵酸涩,她轻轻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远方。
小船在支流里行驶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终于抵达了黑木崖。镇南王的人早就等在岸边,看到他们回来,连忙迎了上去,将李珩扶下船,送去休息。
左忆站在岸边,看着李珩被扶走的背影。“左姑娘,镇南王请你过去。”一个士兵走到她身边,恭敬地说。
左忆点了点头,跟着士兵向镇南王的营帐走去。她知道,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联合镇南王的兵力,收集更多的证据,准备和皇帝正面抗衡。
营帐里,镇南王正坐在案前,看着手中的密信。看到左忆进来,他连忙站起来,笑着说:“左姑娘,你们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呢。”
“多亏了三殿下,我们才能顺利逃回来。”左忆说,将影卫腰牌和皇帝的密信递给镇南王,“这是从李德全身上搜出来的,上面写着皇帝要杀我们灭口。”
镇南王接过腰牌和密信,看完后,气得拍案而起:“好一个心狠手辣的皇帝!看来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出兵,揭露他的真面目!”
左忆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才能让天下人信服。”
“放心,我已经派人去联络各州府的贤妃旧部了。”镇南王说,“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集齐足够的证据,让那个昏君付出代价!”
左忆望着镇南王那双没半分犹疑的眼,那眼里的坚定像簇火苗,顺着视线钻进她心里,把先前压着的沉郁都烧得松了些。
她太清楚这场仗不好打,宫里藏着皇帝的眼线,前路处处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可此刻看着镇南王紧抿的唇线,还有那些愿为真相赴死的旧部,她忽然觉得,再难的关也得闯过去。
总要给那些冤屈的人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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