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的野犬少年

　　自此，叶子洛一步都不敢离开，生怕程少桢醒来看不到自己。

　　这段时间，桃花源的程婆婆和程外公意外溺水身亡，程爸程妈都回了桃花源办理丧事。

　　叶家人也知晓了程少桢家的事情感到痛心，倒是桃花源的乡里乡亲们听闻了此事，流言蜚语不断，传言最多的就是程少桢发家致富了，命里只有三分财，多得一分身受灾。

　　他们不知道桃花源能顺利发展就是程少桢匿名投资的。这会儿程家人办丧事总有些人背地里骂道：活该！

　　这次办丧事，叶家和程家的关系跟以往不太一样，比以往更为亲密，像一家人。

　　一周后程少桢苏醒，他自小就和老人亲.叶子洛想着双腿已残只能先瞒着，不料程少桢醒来像变了个人。每天都要来打卡的黄天宇见到醒来的程少桢先是一愣，结巴道：“少桢......醒了！”

　　程少桢仿佛失聪一般。

　　黄天宇把带来的保温桶递给叶子洛：“他什么时候醒的？”

　　叶子洛接过放到床头柜上，“刚醒，还没两分钟。刚好，你来了我去叫医生。”

　　程少桢不单单是不理黄天宇，就连叶子洛也不理。

　　叶子洛走后，黄天宇有些担心，谨慎地问，“少桢，你感觉怎么样？”

　　程少桢这才抬头看他，反问，“你是谁？”

　　黄天宇怔住了，半晌松了一口气，“我是黄天宇啊。”

　　程少桢又问，“刚才那个人又是谁？”

　　黄天宇：“他......是叶子洛啊。”

　　程少桢：“叶子洛？”

　　黄天宇补充：“你一直叫他阿洛。”

　　程少桢：“阿......洛？”

　　黄天宇：“.......”

　　黄天宇半信半疑，正打算接着问，叶子洛和沈义然进来了，进行了一番检查。

　　沈义然问程少桢：“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程少桢点点头，不说话。

　　黄天宇在一边追问：“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程少桢指了指床头的卡片道：“程少桢。”

　　沈义然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叶子洛。

　　黄天宇问沈义然：“为什么他不记得我们了？”

　　沈义然对叶子洛说，“还是带他去拍个脑部CT，看看伤势。”临走，拍了拍黄天宇的肩道：“后遗症，可能已经忘记过去了。”

　　叶子洛待沈义然出了病房后，小声问了句：“沈医生，我哥的腿还能恢复吗？”

　　沈义然摇头，“目前国内医术还没发展到完全康复的水平，恐怕......”

　　叶子洛：“国内没有，国外有吗？”

　　沈义然：“如果是高科技的话植入体内也不是没有可能。”

　　叶子洛点头，送走沈义然叹了口气如同一颗石头落了地。

　　黄天宇见程少桢根本不理会自己，与叶子洛交流了几句就走了。

　　叶子洛看程少桢闷闷不乐，把准备好的轮椅推了过来，“哥，我们......出去晒晒太阳？”

　　程少桢本来没什么情绪，呆呆的，突然看见叶子洛推来一把轮椅，瞬间怒了，顺手把黄天宇送来的保温桶一并打翻在地，呵斥道：“滚！滚！滚！把那个东西给我拿走！”

　　叶子洛被他这一顿暴怒吓了一跳。以前程少桢会发脾气，但不会像头野兽似的见人就发疯的。

　　叶子洛试着安抚，“好好好！你别生气，我把车子拿走。你刚醒来，别动怒。”

　　程少桢看到叶子洛把车子放进了隔间，又吼道：“滚！你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

　　叶子洛：“哥！”

　　程少桢：“我不认识你！你给我滚！”

　　程爸程妈正好赶到，老远就听到程少桢在病房里吼叫，慌忙跑了过来，拉着叶子洛发现他眼眶红了。

　　程爸先开口：“怎么回事？”

　　程妈也跟着问：“少桢什么时候醒的，你怎么不告诉我们？”说着就走到程少桢身边，“少桢不气啊，是不是叶子洛惹你生气了？”

　　程少桢怒道：“你们又是谁？”这一问，程爸程妈俩人都僵住了。

　　叶子洛轻声道，“他失忆了。”

　　程妈这下委屈地往床边一坐，顺手拾起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望着程少桢，“连娘老子都不认识了？”

　　程少桢把被子往跟前拉了拉，呵斥道：“走！别坐我这儿！赶紧走!我不想见你们！”

　　程妈：“少桢，我是妈妈。”

　　程少桢：“走！”

　　程爸：“少桢，你怎么能这样？”

　　程少桢看着二人手臂上带着的黑色布条，眼眶微微泛红道：“你们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赶紧走！走啊！”

　　叶子洛看到程少桢情绪爆发，醒来一直没吃过东西，拉着程爸程妈道，“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他情绪太激动了，对恢复不利，你们先回吧。”送走二人，叶子洛从门窗上看到程少桢居然在偷偷掉眼泪......

　　叶子洛咳了一声，微微一笑着来到程少桢身边，望着别过头去的程少桢道：“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不过请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程少桢还是故作不理。

　　叶子洛见不再赶他走，悄悄坐在了床边。

　　程少桢并没有像刚才赶程妈一般对待他，叶子洛胆子越来越大，试探性地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递给程少桢，“哥，口渴了吧？”

　　程少桢虽不说话，但眼珠子已经扫视了两下，怒气消散了一般，转过头来，冷冷道：“拿走。不喝。”

　　叶子洛抿了抿嘴唇，过了两秒又道：“哥，就喝一口。”

　　“不喝！你听不懂吗？拿走！我说要你走！走开！耳朵聋了吗？”

　　程少桢又大声呵斥着。

　　叶子洛吓得收回了手，端着水杯，站了起来，心里瑟瑟发抖，不知所措，一脸茫然。跟个木棍似的僵在原地，任程少桢怒吼还是发飙，就是一言不发。

　　许久，程少桢性子软了下来，收敛了脾气，问道：“你叫叶子洛？”

　　叶子洛恍然抬头，应声道：“你的阿洛。”

　　程少桢好似审讯犯人一般，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这话把叶子洛问住了，要他怎么说？思忖过后，道：“不能结婚也不能分开的关系。”

　　程少桢的双眼微眯，嘴角一勾，轻蔑一笑问道：“呵！什么？我们？同性恋？”

　　叶子洛定睛望着程少桢，刚才进门前分明看到他在偷偷流泪，决定继续试探一番。“嗯。我们同居了三年。”

　　程少桢表情呆滞：“.......”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程少桢低下了头，“你是说我们是情侣？还是青梅竹马？”

　　叶子洛点头微笑，“是的，如果你忘记了，我帮你回忆。”

　　程少桢听出叶子洛的语气有几分悦色，“我现在是个残疾人，你要打算和我这个不能走路的人继续在一起？”

　　叶子洛跪在了病床边，双手合在了程少桢的手掌，对视的角度由俯视变成仰视，一字一句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老公。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程少桢即刻抽回手，放进被子里，转头嫌弃的口吻，“你快起来，这是什么样子，被人看到了还以为在干嘛呢？”

　　叶子洛却道，“你不是最喜欢我跪下来了吗？你都忘了？”

　　被叶子洛这么一挑明，程少桢的脸颊微微泛红，不等他开口，叶子洛已坐到了陪护床边的凳子上，咳了一声，“想起来了？”

　　叶子洛心里暗暗兴奋：程少桢露馅了！如果是真失忆忘记了他，又怎么会脸红呢？分明就是装的。

　　见程少桢还是装死，叶子洛也不揭穿他，就陪着他慢慢演戏。他明白无论他做什么，程少桢也不会怎么样的。只是此刻程少桢对于自己的身体状态需要一段时间去接受，至于其他的事情，可以从长计议。

　　程少桢好似也在趁机试探，先是一只手揉了揉脑袋，双眉紧蹙，“哎呀”一声，随后道：“好像是跟一个人一起生活过很多年，但不记得是谁？”

　　揉完脑袋又垂下双臂，望了望坐在一旁的叶子洛，问道：“你怎么证明那个人是你，而且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已经单身很久了？”

　　叶子洛轻蔑一笑，心道：装！让你装吧！看我怎么配合你。

　　深呼吸一口气，叶子洛悠悠道，

　　“你每天回家第一件事不是脱鞋，而是脱衣服。”

　　“你的手表只带蓝色裱框，因为那是我最喜欢的蓝色。”

　　“你洗澡过后只在腰间围浴巾，因为你睡觉容易出汗。”

　　“你喝酒不吃饭，吃饭不喝酒。”

　　“你穿的最多的就是白衬衫，因为那是我送你的。”

　　“你拼命地工作，业绩第一，是要换个大房子。”

　　“你为了和要我在一起，曾被断绝过母子关系，被家里赶出来过。”

　　叶子洛的眼眶开始湿润，接着说道：

　　“后来，我走了。你来找我复合......可是......”

　　“从那以后就没见过你，再见你时，你就成今天这样了.......”

　　程少桢淡淡问了句，“你那时候为什么要走？我去找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走？现在又为什么不走？”

　　叶子洛一听站了起来，严肃问道：“你根本就没失忆，对不对？你还记我不肯跟你走？”

　　程少桢抬头双目泪湿，“现在，你满意了？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你还留在我身边做什么？”

　　叶子洛这次什么也没说，突然，上前把程少桢拥在了怀里。记忆里，一直做这个动作的人是程少桢，而这次，叶子洛却说，“还记得吗？你以前经常这样突然抱住我。你现在的感觉就是我以前的感觉。不要推开我。”

　　见程少桢不说话不回应，只是僵硬地被抱在怀里，叶子洛敞开心扉坦诚，“老公，你别再自我折磨了，离开你不是不爱你，是因为我的身体原因。可现在我想明白了，就算死，我也要死在你怀里，你还要赶走我吗？”

　　突然间，程少桢像泄了气的球一般，态度不再强硬，双手环抱住叶子洛的腰，紧紧地抱着，带着一丝哭腔，哽咽着问：“我一直都在等你，你为什么都不来找我。你不知道我是被村里人赶走的吗？”

　　叶子洛松开，双手撑起程少桢的脸庞，“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早该来找你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早点来找你了，也许你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怪我，怪我，都怪我。”

　　叶子洛的一字一句好像让程少桢得到了情绪释放，突然放声哭了出来，紧紧抱着诉说委屈一般：“阿洛！我好想你，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了。”

　　拥抱过后，叶子洛问他，“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程少桢反问，“阿洛，你真的准备好了吗？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叶子洛再三确认，“老公，我已经准备好了，永远不会再离开你，更不会丢下你。”说着低头，试着轻轻去触碰他的双腿，真诚道：“如果你以后不能走路了，我就是你的双腿，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

　　摸着摸着，叶子洛的神情突然一惊，这双腿怎么好好的？疑惑的眼神望着程少桢，内心不解，立刻掀开被子，双腿没有粉碎性骨折，惊问：“怎么回事？”

　　大门突然打开，医生和程家父母都从门外走了进来，全都笑着不说话。

　　裴瑶最先进来，随后沈义然跟着进来拆掉了程少桢双腿上绑着的绷带，裴瑶对程少桢说，“动一动，可以下床了吗？”

　　叶子洛站在了一旁看着程少桢缓缓下床，直立地站着，突然间，叶子洛哭了起来，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说哥哥残废了？”

　　裴瑶：“这不能怪我啊！要怪就怪你哥！说什么要看看你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故意把自己说得那么严重，还失忆呢？”

　　叶子洛转头看着程少桢一副得逞的模样：“你......”

　　程少桢立马黑了脸，道：“刚才老公叫得挺欢，怎么我又变成哥了？”

　　程妈在一边擦眼泪一边嘀咕着，“这孩子，连我们都一起骗？”

　　程爸摇头，“哎！咱啥也不管了。只要你们好好的就行。”

　　裴瑶临走喊声“傻小子”，随后与沈义然相视一笑离开了病房。

　　叶子洛有一种被人认可的感觉,突然觉着有些尴尬，羞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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