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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那婢女名叫小荷,经过一夜的休整和安抚,虽然脸色依旧带着些苍白,但情绪显然已经稳定了许多,至少能够站稳,也能清晰地回话了。
“小荷,”宋宜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让所有人的窃窃私语瞬间安静下来,“不必害怕,仔细看看这些人。按照你昨晚说的,若有觉得眼熟或者可疑的,只管指出来,本殿给你做主。”
小荷怯生生地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开始沿着整齐的队列,一步步地仔细辨认起来。她的目光在每一个符合基础特征的人脸上、身上逡巡,偶尔会刻意靠近些,轻轻嗅闻。
场中一片死寂,无数道目光,紧张的、好奇的、担忧的,都聚焦在小荷身上,等待着她的辨认结果。
然而,端坐于太师椅上的宋宜,却似乎并未将这场关乎“捉鬼”成败的指认看得多么紧张重要。
他一只手随意地撑着头,另一只手的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磨得发亮的铜钱,正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拨弄、翻转着,这副慵懒的姿态,与现场肃杀的氛围格格不入。
“林将军,”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子,依旧没有回头,“你猜,这次咱们能顺利把这‘鬼’给揪出来吗?”
林向安的目光原本紧紧跟随着小荷移动,密切关注着她的反应和场中任何可能的异动。被宋宜这突兀的一问,他怔了一下才回过神,视线依旧落在前方:“若能凭借身形和香气锁定目标,至少可以圈定一个极小的范围,再进行详查,希望很大。”
宋宜闻言,几不可察地撇了撇嘴,晃了晃那根夹着铜钱的手指,语气带着笃定:“不,我觉得今天肯定能直接找到,用不着那么麻烦。”
“为何?”林向安下意识地追问,眉头微蹙,觉得宋宜这想法未免太过乐观。
宋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拇指将那枚铜钱高高弹起。铜钱在空中急速旋转,在清晨的微光中闪烁着光芒。
他看也不看,随意地伸手一抓,便将铜钱稳稳握在掌心,然后朝着身后的林向安方向举了举,“因为本殿今早起来,特意算了一卦。若此钱正面朝上,今日必定能手到擒来。”
说完,他也不等林向安反应,径直摊开了手掌。
只见那枚铜钱,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白皙的掌心,赫然是正面朝上!
几乎就在他摊开手掌的同一瞬间——
“殿下!” 前方传来了小荷的呼喊,她伸手指着队列中一个低着头、身形纤细的婢女,回头对宋宜颤声道,“她,她身上的味道,和昨晚那个白影很像!”
宋宜缓缓合拢手掌,握住那枚铜钱,唇角勾起,目光投向了那个被指认出来的婢女。
“看吧,”他轻声对身后的林向安说道,“本殿的卦,一向很准。”
一瞬间,全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个被指认的婢女身上。那婢女猛地抬起头,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连连磕头。
“冤枉!殿下明鉴!奴婢冤枉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昨晚奴婢一直在房里睡觉,同屋的姐妹都可以作证!奴婢从未去过祠堂,更不知道什么白衣鬼影啊!”她吓得浑身发抖,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看起来情真意切。
小荷见她否认,也有些急了,坚持道:“殿下,奴婢不会闻错的!那股香味虽然很淡,但很特别,就是她身上的味道!昨晚那个白影靠近我的时候,就是这个味道!”
“你胡说!你为何要污蔑我!”那婢女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瞪着小荷,情绪激动。
场面上顿时出现了僵持,一个坚称味道无误,一个哭喊冤枉,并有不在场证明。
林向安歪头看着那个被指认的婢女,总感觉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端坐在上的宋宜,并没有立刻发作。
他微微前倾身体,手肘撑在膝盖上,俯视着那个跪地哭泣的婢女。
“哦?冤枉?”他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随即慢条斯理地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小荷与你可有旧怨?她为何不指认别人,偏偏要冤枉你呢?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又没什么身份,怎么会抓着你不放呢?”
“奴婢,奴婢不知!”那婢女被问得一噎,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更加用力地磕头,“奴婢与小荷姐姐平日并无往来,更无仇怨,奴婢实在不知她为何要指认奴婢!求殿下明察!”
“并无仇怨...”宋宜轻轻咀嚼着这句话,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又扫了一眼旁边焦急又肯定的小荷。
他直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吩咐道:“既然你说不知,而她又坚称是你。空口无凭,争执无用。”
他顿了顿:“来人。”
两名司卫营士兵应声而出。
“将此女带下去,单独看管起来。没有本殿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宋宜的命令简洁明了。
“殿下!奴婢冤枉!冤枉啊!”那婢女闻言,哭喊得更加凄厉,挣扎着不愿被带走。
宋宜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士兵尽快将人带离。
“是不是冤枉,查过便知。若你真是清白的,本殿自会还你公道。但在查明之前,只好先委屈你了。”
见人被带走了,宋宜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好了,”他语气轻松,“折腾了半天,总算有点眉目了。让本殿亲自去会会这个人,看看到底是她自己在装神弄鬼,还是背后另有指使。”
他说完,便抬步向前走去。然而,刚迈出两步,他便察觉到身后的人并未跟上。宋宜脚步一顿,回过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依旧立在原地的林向安身上。
只见林向安微垂着眼帘,似乎打定主意站在那里。
宋宜挑了挑眉,刻意拉长了语调,“林——将——军——?”
“嫌疑人都已羁押,接下来正是关键的审讯环节,将军不一同参与吗?莫非是觉得,此事已了,或者...”他话锋一转,“将军是觉得与本殿一同查案,有损您的清誉?”
林向安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终于抬起眼,目光与宋宜探究的视线一触即分,依旧试图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不敢。只是成王府还需...”
“成王府自有你的副将操心!”宋宜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林将军,别忘了,父皇下旨,是让你我二人共同查办此案。如今查到关键处,你却要置身事外,把所有审讯之事都推给本殿一人?这恐怕于理不合吧?”
他微微眯起眼睛,盯住林向安那双试图回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还是说,林将军有什么不便与本殿一同审案的特殊缘由?”
他将特殊缘由四个字咬得格外重。
林向安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虚,总感觉在宋宜的眼中,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会无处遁形。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更紧,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宋宜的话合情合理,他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推脱。更重要的是,他心底那点特殊缘由,是绝对无法宣之于口的。
片刻后,林向安终是败下阵来,“殿下言之有理。是我考虑不周。”
他终于挪动了脚步,跟上了宋宜。
宋宜看着他这副模样,暗暗翻了个白眼,一股无名火又窜了起来。
这副样子,活像是被逼着上刑场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宋宜怎么着他了!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通往临时羁押处的走廊上,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间回响。
“林将军。”
走着走着,宋宜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嗯?”
林向安在后面闷闷地应了一声。
宋宜的脚步放缓,没有回头,“本殿最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若有,你大可直言,本殿现在心情好,或许还能给你赔个不是。”
林向安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他垂下眼,盯着宋宜衣摆上的花纹,声音绷得紧紧的:“没有。殿下多虑了。”
“没有?”宋宜的声音陡然拔高,他猛地停下脚步,一下子转过身来,直勾勾地钉在林向安脸上,让他避无可避。
“既然没有!”宋宜逼近一步,他抬手指着林向安那张冷硬的脸,“那你天天摆着这副死了...这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臭脸给谁看呢?!从昨天开始,你就见我就躲!林向安,本殿是杀了你全家还是抢了你心上人?值得你这样给我甩脸子?!”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被压抑已久的恼怒。
林向安被他这连珠炮似的质问逼得后退了半步,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难道要说,是因为听闻你与余云青梅竹马、关系匪浅,所以我心里酸涩难当?
还是要说,是因为那个我以为的梦扰乱了心神,让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你?
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如同有千钧重,卡在喉咙里,灼烧着他的理智和尊严,根本无法出口。
宋宜见他这副样子,更加烦躁,不过终是于心不忍。
他摆了摆手,“罢了,跟你这根木头有什么可说的。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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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吗

两个人都是,老别扭了。
林向安你倒是说啊?你就没想过万一是误会吗?
人有时候真的不要过于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