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痣

　　高考录取结果出来的那天，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幸福的味道。

　　轻羽如愿被北京的一所985院校录取，兴奋地从房间里跑出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恰好，这天也是沈嘉衍的生日，双喜临门，轻羽于是提议：“我们把谌彦军还有梁璐她们叫到家里来给你过生日吧，好好庆祝一下怎么样？”

　　沈嘉衍看着她高兴的样子，自然没有异议：“好。”

　　轻羽去打梁璐的电话，沈嘉衍则给谌彦军打电话，他开着免提放桌上。

　　电话那头，谌彦军的大嗓门地说：“哇，双喜临门啊，必须庆祝一下，对了嘉衍，我能再多叫几个哥们儿不？不是别人，就咱班那几个，高二咱俩经常和他们打篮球来着，人多热闹，到时候咱们可以在家玩点游戏，狼人杀什么的，肯定好玩！”

　　沈嘉衍皱了下眉，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抬起头去看轻羽。

　　他怕她不自在。

　　轻羽正好打完电话，对上他的视线，谌彦军嗓门那么大，她刚刚给梁璐打电话的时候都听到了。

　　她知道他在顾虑自己。

　　明明是他的生日，可他优先顾虑的还是自己。

　　她摇了摇头，语气轻松：“没事，过生日肯定是要热闹一点的。”

　　“一个生日而已，你不用勉强。”

　　轻羽：“没勉强，再说有你在，我有什么好不自在的。”

　　下午，以谌彦军为首的几个男生，手里提着蛋糕和啤酒出现在了门外。

　　“嘉衍，生日快乐！”谌彦军嗓门洪亮，带着一群人涌了进来，原本安静的客厅瞬间被热闹填满。

　　李洁和家里人去旅游了，因此来的只有梁璐。

　　梁璐一进门就笑嘻嘻地凑到轻羽身边，亲昵地挽住了她的胳膊。

　　“可以啊轻羽，恭喜你得偿所愿啦。”

　　轻羽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谢谢璐璐。”

　　“啧啧，我看啊这哪是你一个人的努力，这分明是——”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眨了眨眼，“爱情的力量。”

　　轻羽的脸“唰”一下更红了，像熟透的桃子。

　　梁璐看她这副模样，知道她脸皮薄不经逗，用力抱了抱她的肩膀：“不管怎样，太为你高兴了，今天必须好好庆祝！”

　　这时，谌彦军已经在那边嚷嚷着切蛋糕了，两人的悄悄话暂时告一段落。

　　蛋糕摆在茶几上，插上蜡烛，点燃，唱生日歌，许愿，吹蜡烛，流程一样不落。

　　沈嘉衍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表情依旧淡淡的。

　　切完蛋糕，大家喝着啤酒聊着天，不知是谁先偷偷用手指沾了一点奶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抹在了旁边人的脸上。

　　“哇靠，谌彦军，你完蛋了！”

　　尖叫、大笑、躲避、反击，场面一度失控。

　　连一向清冷的沈嘉衍都没能幸免，被轻羽偷偷在鼻尖点了一小坨奶油，他愣住的样子引得众人爆笑。

　　他反应过来，也不客气，指尖沾了奶油就去追轻羽，那张脸上难得的闪着灿烂的笑容。

　　玩闹了许久，大家都有些累了，脸上，头发上或多或少都挂着奶油，看起来滑稽又狼狈。

　　不知道是谁喘着气提议：“玩游戏吧，狼人杀怎么样？”

　　立刻有人反对：“狼人杀还得动脑子，累了累了，来点刺激的，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这个提议瞬间得到了众人的响应。

　　谌彦军自告奋勇：“等着，我去楼下小卖部买牌。”

　　说完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没多久，他就拿着一副崭新的扑克牌回来了，拆封，洗牌，动作熟练。

　　谌彦军边洗牌边说着游戏规则：“每个人抽一张牌，数字最小的接受惩罚，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由数字最大的人决定。”

　　牌被洗得哗哗响，然后在茶几上摊开，一人抽了一张牌。

　　第一轮，一个男生抽到了最小的点数，哀嚎一声，抽到最大的梁璐兴奋地跳起来：“我选真心话，初吻还在不在？！”

　　……

　　游戏一轮轮进行，惩罚也越来越大胆刁钻。

　　有被要求做鬼脸自拍发朋友圈的，有被逼问暗恋过几个人的，有被命令抱着椅子深情告白一分钟的……

　　笑声和起哄声此起彼伏。

　　轻羽一开始还有些放不开，但在这种热闹的氛围里，也逐渐被感染，跟着一起笑一起闹。

　　又一轮抽牌开始，大家依次从谌彦军手里抽走一张牌。

　　轻羽深吸一口气，也抽了一张，屏住呼吸，慢慢掀开一角——
　　一张红桃3。

　　她的心猛地一沉，完了，这几乎是最小的牌了。

　　果然，当所有人亮出牌时，她那张可怜的红桃3显得格外醒目。

　　“哇哦——！”众人立刻发出兴奋的欢呼。

　　“最大的是谁，最大的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开始搜寻，然后，视线齐齐定格在一直没说话的沈嘉衍身上。

　　他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张牌。

　　起哄声瞬间达到了顶点，几乎要掀翻房顶！

　　“沈嘉衍，是沈嘉衍！”
　　“天意啊。”
　　“惩罚，嘉衍快说，让轻羽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嘉衍身上，一脸兴奋地等待着他会给出怎样的指令。

　　谌彦军更是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地怂恿着：“大冒险，必须大冒险。”

　　沈嘉衍在一片喧哗声中，缓缓抬起眼，视线落在了一旁脸颊绯红，眼神里带着一丝无措的轻羽身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缓缓开口：“真心话。”

　　沈嘉衍问了一个很俗套的问题。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

　　客厅里的起哄声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轻羽身上，等着她的答案。

　　她攥着那张倒霉的红桃3，脸颊红得不像话，垂着头，几乎要埋进胸口。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谌彦军都忍不住想打圆场说“嘉衍要不换个问题”时，她才终于开口，声音很轻：“是初二那年的寒假。”

　　众人的好奇心被吊到了最高点，连呼吸都放轻了。

　　“那天，你有块手表落我家了，我想着给你送回去，结果路上碰到了几个小混混，他们拦着我要抢那块表。”

　　“我当时怕极了，但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就是死死攥着那块表不肯松手，脑子里一片空白，就想着这块表很贵，还是你妈妈送给你的第一个礼物，不能弄丢……”

　　“他们推我骂我，我摔倒了，手肘磕在石子上很疼，但还是把表护在怀里……”

　　“后来你来了把他们赶跑了，我当时吓坏了，觉得自己搞砸了事情，把表弄脏了，还差点弄丢，我低着头，等着你骂我，就像我妈那样。”

　　客厅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

　　轻羽抬起头，眼眶有些泛红：“可是你没有，你第一件事就是关心我的伤口，你甚至看到没看那块表一眼。”

　　“你皱着眉问我，为什么不把表给他们，我说是你妈妈送给你的，我怕弄丢了你不开心，你说一块破表而已，丢了就丢了，还说这些东西一点都不重要，我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最后几个字，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地滚落下来，但她脸上却是笑着的。

　　“那时候在家里，我打碎一个碗，我妈能骂我半天，说我败家没用，好像我还没有一个物品重要。可是你最先问的，是我有没有受伤。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我是可以被放在最前面考虑的，原来我比东西重要。”

　　“就是那个时候，嘉衍，我好像就喜欢上你了。”

　　这些话换平常轻羽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她脸皮薄，说这些太难为情了，可能是刚刚喝了几瓶啤酒的缘故，情绪有些上头，好像那些平时不敢说的话在这会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沈嘉衍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发紧。

　　他不是很擅长在众目睽睽下表达感情。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伸出修长的手指替她揩掉眼角的泪水，然后将她搂入怀中。

　　他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你一直都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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