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鉴定手册【快穿】

　　高级公寓内，栩亦蜷缩在客厅巨大的沙发上，脸色比平时更显苍白，嘴唇也有些干裂。

　　窗外是陌生的哥特式尖顶和石板路，空气中弥漫着与国内截然不同的，混合着咖啡、黄油和陌生植物气息的味道。

　　他有些水土不服。

　　食欲不振，对当地即使最顶级的食材也提不起兴趣，整个人都恹恹的，比平时更加懒怠，连挪动一下都觉得耗费力气。

　　【唉，爸爸，你这身体素质不行啊。】鸾栖在他意识里叹气，【才来三天就蔫了。】

　　栩亦没精打采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柔软的靠垫里，试图隔绝外界一切信息。他讨厌这种感觉。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盖过了鸾栖活跃的声线，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这是来自更高维度的主系统。

　　【警告：检测到执行者‘栩亦’持续脱离主线任务范围，与核心剧情人物关联度低于阈值。消极怠工行为判定中……判定通过。】

　　【惩罚机制启动：感官同步弱化。】

　　【说明：为强化任务导向，现暂时弱化执行者与当前位面躯体的感官同步率，感官体验将降至维持生存的最低水平。】

　　机械音刚落，栩亦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瞬间席卷了他。

　　就像是……整个世界被突然调低了饱和度，清晰度和音量。

　　窗外原本刺眼的阳光变得灰蒙蒙的，失去了温度。

　　触觉变得迟钝，身下沙发的柔软，身上衣物的质感，都隔着一层模糊的膜。

　　最可怕的是，那种一直存在的、细微的“水土不服”的不适感，也一并消失了，不是好了，而是……感觉不到了。

　　他失去了大部分感知世界的能力。

　　栩亦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用力掐了一下手背。

　　能看到指甲陷进皮肤里，但传递到大脑的，只有一种极其微弱的压迫感，几乎没有痛觉。

　　他尝试着站起身，走到餐桌旁，拿起一块酒店送来的当地特色甜点，放进嘴里。

　　咀嚼。吞咽。

　　像在咀嚼和吞咽一团无味的，略带阻力的物质。没有甜，没有香，什么都没有。

　　“味道……”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恐慌，“没有了。”

　　对于现在极度依赖感官生存的他来说，这无异于剥夺了他存在的意义和乐趣，世界又变成了以前的样子……

　　【主系统是来真的！】鸾栖急得团团转，【它判定你上个位面有时的消极怠工会影响任务！它要逼你回你原来的岗位上！】

　　回去？

　　栩亦的脑海中清晰地闪过邓景让他离开时平静无波的脸，闪过营养师那句“邓先生要去挑选未来伴侣”，闪过被半强制送上飞机的时候。

　　回去，意味着向邓景的安排低头，意味着要回到那个他刚刚被“驱逐”的地方，意味着要看着邓景进行他那“体面”的相亲，而自己则要为了恢复感官，要待在目标附近或执行任务。

　　他不想回去。

　　但是……没有味道、没有气味、没有清晰触感的世界，更像是一种酷刑。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

　　如果不是邓景把他送走，他不会脱离主线任务，不会触发这见鬼的惩罚。

　　他曾经是本体的时候，感官确实不强，但那是一种恒定的，无需比较的状态。

　　现在，又凭什么在他尝过这一切之后，轻易收回，逼他回到那种贫瘠中去？既然体验过极致感官的欢愉后，又要被剥夺，那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

　　他慢慢走到沙发边，重新坐了下来，甚至还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他闭上眼睛，用行动表明了他的选择。

　　【爸爸！你干什么！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主系统的惩罚是持续的！长时间脱离主线，惩罚会加重，可能导致我们和这个身体彻底断开连接，任务失败】

　　“哦。”栩亦应了一声，眼皮都没抬一下，“那就失败。”

　　他的语气平淡得可怕，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漠然。

　　反正自己特殊，就算任务失败了也不会被抹杀。

　　【为什么啊爸爸！回去我们就能恢复感觉，有好吃的，有好玩的……】

　　“现在没有。”栩亦打断它，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回去，也没有。”邓景曾经给予他的那些“好”，那些都已经不存在了，或者即将被赋予别人。

　　他宁愿在这片感官的虚无中沉沦，甚至消亡，也绝不肯低头回到那个轻易将他抛弃，此刻正与别人觥筹交错的人身边。

　　既然你给我的“好”可以随时收回，甚至剥夺我感知世界的能力，那么这一切于我而言，便失去了价值。

　　【可是……】鸾栖还想再劝。

　　“闭嘴。”栩亦的声音很轻，有些累了。

　　他开始拒绝进食，送来的餐点原封不动地放在门口，慢慢变质，散发出的微弱腐败气息，是他此刻唯一能隐约捕捉到的“味道”，带着一种自毁般的讽刺，直到被佣人拿走。

　　他也很少再喝水，嘴唇干裂起皮，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下去。

　　他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对抗着主系统的规则，对抗着邓景的安排。

　　邓景那边的。

　　起初，陈默安排在当地的人汇报：“栩亦先生已抵达，入住公寓，一切安好。”

　　几天后，汇报变成了：“栩亦先生似乎不太适应，很少出门，送去的餐食大多未动。”

　　邓景看到这条消息时没多想什么，不适应是正常的，饿几顿，知道外面的不易，自然会慢慢接受现实。

　　直到一周后，陈默拿着最新的报告，脸色凝重地走进办公室。

　　“邓总，栩亦先生的情况不太好。根据我们的人观察和公寓管家反馈，他几乎完全不进食，极少饮水，身体状况急剧下降。这是拍到的照片。”

　　照片上，栩亦躺在沙发上，窗帘紧闭，光线昏暗，他整个人瘦了一圈，脸颊凹陷，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

　　邓景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

　　绝食？

　　他现在竟敢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反抗？！

　　这无疑是最幼稚，最无能，也最……不可饶恕的行为！

　　与此同时，邓景派去监视郁子卿和邓远星的人也有消息回报，两人近期都没有任何异常动向，可以确定栩亦的“绝食”与他们无关。

　　那他就是单纯地在跟自己较劲？因为被送走？

　　这个认知让邓景心中的怒火更盛，他第一次意识到栩亦骨子里竟然藏着如此决绝的偏执，他宁愿死，也不愿按照他邓景铺好的路走。

　　他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他？真是可笑！

　　“联系当地的医疗团队，强制介入。”邓景的声音冷得像冰，“给他输液，维持基本生命体征。告诉他，如果他死了，他在国内那点破事，包括他那个经纪人，我会一并处理干净。”

　　他要用他在意的东西逼他就范，虽然邓景也不确定，栩亦是否真的在意什么。

　　邓景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

　　难道……他真的算错了？

　　他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栩亦奄奄一息的照片，眼神复杂难辨。

　　继续强硬，可能真的会逼死他。

　　妥协？那他邓景的权威何在？

　　邓景派去的医疗团队通过公寓管理方进入了房间。

　　眼前的景象让经验丰富的医生也倒吸一口凉气，少年蜷缩在沙发上，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皮肤因脱水而失去光泽，嘴唇干裂出血，生命体征明显衰弱。

　　护士熟练地找到血管，将针头刺入栩亦苍白的手背。冰凉的液体顺着导管一点点流入他的身体。

　　邓景通过视频连线，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他以为，只要维持住基本的生命供给，栩亦这场幼稚的抗议就终将失败。

　　然而，几分钟过去了，十几分钟过去了……

　　栩亦的状况没有丝毫好转，他的眉头因为某种持续的不适而微微蹙起，但那绝不是身体得到补充的舒缓。

　　医生看着监护仪上的数据，额头上沁出了冷汗：“这……输液量和速度都是计算好的，为什么他的电解质水平和脱水状况几乎没有改善？”

　　这不符合常理……

　　【没用。】只有栩亦意识里的鸾栖知道真相【看来主系统锁定了爸爸的生理状态，任何外界干预都无法真正缓解。除非回到主线……这是规则层面的惩罚，这个位面的医疗手段怎么可能有用……】

　　邓景看着屏幕上那张濒死的脸，以及医生们束手无策的慌乱，意识到这一次，事情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原本以为栩亦只是在闹脾气，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争取关注或表达不满，他可以用更强硬的手段，或者用他在乎的东西来威胁，总能让他屈服。

　　可现在，他面对的是一个连现代医学都无法逆转，直奔死亡而去的状态。

　　栩亦那种平静接受，隐隐推动这一切的态度，更让他感到一种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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