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望向你

　　「如果可以去到你，去的地方，是不是一切的愿望，都可以渺小到看不到」
　　——《如果可以》

　　每年六七月份都是高考中考的日子，这两个月一高的假期特别多。

　　淮北中考放假那几天，谭明辉带谭宁去了趟南栀拿药，顺带复查。

　　万幸指标一切正常，两天后，一高返校。

　　因为上次任启明帮同桌搬完桌子上去发现谭宁不见了，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女孩子艰难拖动铁课桌的画面，越发良心不安，找后勤部给谭宁换了张新桌子。

　　谭宁受宠若惊，想跟他解释有人帮忙，可任启明不给她这个机会，动作干脆利落。

　　其实换桌子完全没必要的。

　　暑假后就高二了，这桌子她总不能带走。

　　知道了家里的情况，谭宁主动提出今年暑假声乐课不上了，但是沈戴倩没同意。

　　她知道谭宁很喜欢唱歌，也知道她因为身体原因心里压力一直很大，如果现在能有什么事情让她放松，沈戴倩不介意自己辛苦一点。

　　何琳希也听说了谭宁的身体状况，课前关心几句，然后带她开嗓找感觉。

　　之前她身边总会站着阮有枝，可现在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假期秦嘉延约过她几次，无奈谭宁课程太满，加上姥姥在这边医院，她还要得空照顾姥姥，两人一直没赶上空闲机会。

　　放假前学校已经进行了分班考试，开学直接带着东西过去就可以。

　　这次分班，有了高一两次分班做铺垫，每班或多或少都能找出来认识的人。

　　谭宁和林芷瑶分到了一起，都在高二八班，要怕三楼。

　　一高的高二是单独的一栋楼，谭宁在三楼，并且这个楼姿态诡谲，对面不是女墙，而是隔壁高二九班。

　　开了门两班的人一起吵，谭宁听得脑仁都疼。

　　八班班主任是个年过退休的胖老头，话语权极高，忍了两天火山爆发，在校长办公室发了好大一通火，当天下午。

　　高二八班集体挪教室。

　　谭宁头一回经历搬教室这种事，惊奇不已。

　　几十个学生浩浩汤汤从三楼挪到一楼空教室，里面还没打扫好，第一节六十多个学生搬着桌子坐在教学楼前上自习。

　　林芷瑶坐在谭宁旁边，抬头就见每个路过的人都对他们投以好奇目光，浑身刺挠。

　　这还不是最绝的，最绝的是下课，胖老头担心他们东西都在外面，人多眼杂，搞不好东西丢了，当即下令不得离开座位。

　　于是就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高二教学楼下，一整班学生规规矩矩坐着，上头四层楼的学生密密麻麻，纷纷抻长脖子往下看。

　　林芷瑶用课本挡着脸，跟谭宁说：“我觉得我们像动物园里的猴。”

　　谭宁也觉得丢脸，一只手挡在额前，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表达认可。

　　与此同时，一人停到她旁边，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谭宁？”

　　声音很熟悉。

　　谭宁抬头，少年逆光站着，手中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篮球。

　　竟然是许久不见的侯明威。

　　谭宁知道他在这个学校，今天却是第一次见他，还是在……

　　这么尴尬的场景。

　　胖老头在班里监工卫生，没空注意外面的猴群，谭宁干巴巴“啊”了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对方却没什么尴尬不自在，只是眼神稍有飘忽，不肯和她对视，“你们这是？”

　　谭宁解释：“班主任嫌原来教室吵，就搬下来了。”

　　侯明威估计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么奇葩的理由，眼有震惊，“那你们班主任还挺……有个性。”

　　谭宁干笑。

　　与此同时，她目光一斜，瞥见侯明威身后。

　　秦嘉延一手搭在封旗肩膀，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两人目光撞上，谭宁坦然避开，朝侯明威笑，“我哥来了。”

　　侯明威一愣，回头对上秦嘉延的面容，后者勾出一个浅淡的笑，侯明威收了球，礼貌道：“哥哥好。”

　　这俩人本来就不熟悉，显然秦嘉延没认出侯明威，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颔首笑回了句：“你好。”

　　高中那会儿总是对“哥哥姐姐”这类人有股滤镜，哪怕只差一届，也会对此产生晚辈感。

　　侯明威本就心思不纯，此时见秦嘉延过来越发不安，忙道别走了。

　　秦嘉延眼神不冷不淡地扫过，站到刚才侯明威站过的位置，有些好笑：“这是在干嘛呢？”

　　谭宁又和他简短解释一遍。

　　旁边封旗没穿校服，黑内衬加白色外衫，笑嘻嘻的，“诶挺好挺好，一楼出门方便，还不用爬楼。”

　　谭宁不置可否。

　　看向旁边不在状态的秦嘉延，“哥？”

　　她悄悄溜到旁边，在人来人往的遮挡下，班里面少一个人胖老头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发现。

　　秦嘉延微微抬眸，冷不丁地，“刚才那个男生好像有点眼熟？”

　　“侯明威。”谭宁给他提示，“育林的。”

　　秦嘉延沉默思忖须臾，“早恋？”

　　谭宁：“？”

　　“什么早恋？”

　　“刚那个小孩。”秦嘉延说，“是之前捏你脸那个吧？”

　　谭宁：“？？”

　　这人属大象的吧？这么记仇！

　　而且这还有外人在！

　　谭宁蹙眉，“我当时不就跟你解释了吗，没有早恋。”

　　秦嘉延敛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着魂不守舍的。

　　“嗯。”他莞尔，跟她道歉，“是我说错话了，回去准备上课吧。”

　　谭宁张了张嘴唇，却什么都没说，扭头回去了。

　　女生身体已经已经有了趋于成熟的雏形，秦嘉延看着她的背影，跟记忆中的小姑娘已经微微有些重叠不上了。

　　他记得谭宁好像不是这样的。

　　明明生气了会红眼睛，抽泣磕巴着控诉他不好，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只是这样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然后扭头就走。

　　秦嘉延隐隐生出几分不安，说不出的难忍。

　　很烦。

　　心里面像窝着一团无名火。

　　封旗眼珠在两人身上来回转，小心翼翼地，“咋回事啊？怎么突然生气了？”

　　“……”

　　秦嘉延强迫自己目光从她身上挪走，不以为意地，“没生气啊。”

　　封旗心说我又不是傻子，更不是瞎子。

　　他一手插在口袋里，知道秦嘉延心情不好，也不吱声了。

　　高三部在高一对楼，十七班在顶层五楼，两人一起踏着台阶，秦嘉延忽然冷不丁地问，“你跟你妹妹……”

　　封旗：“嗯？”

　　“是怎么相处的？”

　　封旗摊手疑惑，“能怎么相处，我俩不熟啊。”

　　他说，“有几个哥妹熟悉的？她又不打游戏，我也不可能陪她玩芭比娃娃。”

　　秦嘉延没说话。

　　这姓封的靠不住，问他不如问狗。

　　两句话让秦嘉延一整个下午都没能安下心，晚饭时候，他找班主任要了假条。

　　同桌姜姚天凑上来，“卧槽，你请假了？啥时候来啊？”

　　秦嘉延拿上包，“就请两个小时。”

　　姜姚天跟秦嘉延同班两年半，双方有着超乎常人的缘分，张口就是，“给我带杯奶茶。”

　　秦嘉延一脸淡定，姜姚天说完也不管他听没听见，美滋滋补觉去了。

　　两个小时到市区绰绰有余，秦嘉延不会哄女孩子，按照谭宁口味买了些甜品，准备晚上去负荆请罪。

　　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但让谭宁不开心应该就是他错了。

　　姜姚天睡了半节课，被一阵甜香味唤醒。

　　“好香啊，你买啥了？”

　　说着就去翻秦嘉延背包，被后者拦下，“这个是你的。”

　　知道秦嘉延这小子奖学金多的离谱，姜姚天跟他完全不带客气，插上吸管就喝。

　　“还买啥了？”

　　秦嘉延头都没抬，丢给他一块红丝绒蛋糕。

　　校园里的学生宛如野外饿狼，嗅到味道纷纷抻头过来，秦嘉延气笑了，笑骂道：“把我当猴呢？”

　　“买这么多好东西啊？”一男生垂涎欲滴，谄媚笑起来，“分点呗秦哥。”

　　秦嘉延指了指旁边的泡芙和零食，“这些你们随便，包里的别想。”

　　姜姚天说：“干嘛？你要吃独食？”

　　秦嘉延抿唇，“这是给……”

　　他想说“这是给我妹的”，可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没能说出口。

　　好在姜姚天早已习惯，没说完也能会意，“哦，又是给你那个妹的吧？”

　　秦嘉延默认。

　　姜姚天听秦嘉延说过好几次，却从来没亲眼看见过，刚好下课无聊，他说：“我跟你一起去呗，出去走走。”

　　“都行。”

　　高二在单独那栋楼，离得挺远。

　　谭宁刚去办公室送完作业，下楼正好看见秦嘉延站在她班门口。

　　“哥。”

　　秦嘉延听见声音应了下，对里面不知道谁说了句“不用叫了，她过来了”。

　　谭宁下意识跟着往里面看了眼，语气自然：“有事吗？”

　　“给你送点东西。”来之前打了那么多腹稿，见了真人秦嘉延却又语塞。

　　少年睫毛垂着，似有若无地往她脸上看。

　　谭宁注意到了，问：“怎么了？”

　　见她脸色如常，秦嘉延稍稍松了口气，摇头一笑，“没事，晚上放学出来散散步？”

　　“呃……”谭宁有点为难，“今天不太方便，我要陪我同桌去找班主任。”

　　秦嘉延说：“没关系，下次一样的。”

　　他把东西递给谭宁，后者愣愣接过，打开看了眼，满当当的各类小甜品。

　　“这么多？”

　　“你不是喜欢这家吗。”秦嘉延看着她水肿彻底消去的瘦削下巴，“药还得吃多久？”

　　谭宁想了下：“快结束了，最后一个疗程了。”

　　秦嘉延轻叹：“快好起来吧。”

　　一句话，瞬间让谭宁又想起那天傍晚，他抱着她，几度泣不成声。

　　“已经好啦。”

　　谭宁露出一个安抚的笑，“谢谢哥的蛋糕。”

　　还有四分钟上课，嫌隙解除，秦嘉延心情也跟着放松放晴，温柔笑意染上眼尾眉梢，“跟我客气什么，我走了。”

　　道完别，全程旁观者的姜姚天见谭宁走了，立刻挂到秦嘉延肩膀，叫嚷道：“我靠，你妹长这么好看！她有对象吗？”

　　秦嘉延敏锐蹙眉：“干什么？”

　　“肥水不流外人田啊！”姜姚天还没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滔滔不绝，“咱妹喜欢什么样的？没对象我觉得我能追啊，太漂亮了。”

　　说完，他忽然感到一阵寒意直冲后背。

　　打了个寒颤。

　　“咋、咋了？”

　　“没事。”

　　秦嘉延漫不经心的，勾出闲散浅笑。

　　“你敢追她一个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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