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同程

　　江晨握着豆浆的手顿了顿，挑眉看向陆修：“故意的？你成绩稳居年级前三，还需要我讲题？”
　　陆修撕开豆浆袋的动作慢了半拍，指尖沾了点白色的泡沫，他没擦，反而偏过头看江晨——晨光落在江晨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连带着较真的眼神都软了几分。
　　“你讲题比老师细，”陆修的声音放得很轻，“尤其是受力分析，你会把每个力的来源都标清楚，我之前总忽略这些细节。”
　　这话倒是真的。
　　江晨解题时习惯“慢工出细活”，每个步骤都要扣到根源，而陆修擅长抓核心思路，却偶尔在基础细节上栽跟头。
　　上次模拟考，陆修就是因为没标清摩擦力的方向，导致整道题的运动轨迹算反，最后只得了步骤分。
　　江晨抿了口热豆浆，甜味顺着喉咙往下滑，心里却有点发烫：“那你整理的思维导图也比我好，逻辑比我清晰多了。”
　　“那我们算互补。”陆修笑了，眼角弯起一点弧度，是江晨少见的放松模样。他指了指黑板上的题，“先把这道题的延伸题型练了，等下还要刷一套真题，下午老师要讲错题。”
　　两人不再闲聊，各自拿出草稿纸演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偶尔有风吹过窗户，带进来几缕玉兰花的香气，混着豆浆的甜味，在小小的教室里漫开。
　　江晨算到一半，忽然卡住了——延伸题型里涉及到磁场边界的临界条件，他之前没接触过，草稿纸上画了好几条辅助线都没理清。
　　他咬着笔杆抬头，正好看见陆修正盯着自己的草稿纸皱眉，显然也发现了他的卡顿。
　　“临界条件要找‘刚好不穿出磁场’的情况，”陆修放下笔，把自己的草稿纸推过来，上面画了个清晰的圆形磁场，“你看，当粒子运动轨迹和边界相切时，半径就是最大临界值，用几何关系就能算出来。”
　　江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瞬间豁然开朗。
　　他拿起笔，在自己的草稿纸上补画了相切的轨迹，刚想道谢，就见陆修从文件袋里掏出一张便签纸，飞快地写了行字：“磁场临界问题：相切找半径，相交找圆心”，然后贴在江晨的笔记本上。
　　“怕你下次又忘。”陆修解释道，耳根却悄悄红了——他昨晚特意翻了竞赛资料，把所有临界问题的口诀都整理了出来，就等着今天江晨卡壳时递给他。
　　江晨看着便签纸上工整的字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他没戳破，只是把自己整理的易错陷阱笔记推过去：“这个你也收着，里面有我总结的‘符号易错点’，你上次算电场力时，就把负电荷的符号搞混了。”
　　陆修接过笔记，指尖碰到纸页时顿了顿——笔记上每个易错点旁边，都画了个小小的“×”，还标注了“陆修上次错这里”的小字，字迹歪歪扭扭的，显然是江晨特意记下来的。
　　他忍不住笑出声，把笔记放进自己的文件袋里，像珍藏什么宝贝似的。
　　“行，那我们现在开始刷真题，限时四十分钟，跟考试一样。”
　　江晨点头，从书包里掏出真题卷，两人同时翻开第一页。
　　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时钟的滴答声和笔尖的摩擦声。
　　江晨算到第三题时，忽然觉得手腕有点酸，他下意识地揉了揉，抬头时正好看见陆修也在揉手腕——想来是昨天整理错题时写得太多，手腕还没缓过来。
　　江晨没说话，只是从书包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按摩球，悄悄放在陆修的桌角。
　　陆修瞥见了，愣了愣，抬头看江晨，对方却已经低下头继续做题，只是耳尖微微泛红。
　　陆修拿起按摩球，捏在手里转了转，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口。
　　他没立刻用，而是把球放在手边，等江晨又一次揉手腕时，悄悄把球推了过去：“你也揉揉，别等下写不动字。”
　　江晨抬头，对上陆修的目光，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
　　窗外的早读声渐渐停了，阳光越升越高，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张草稿纸上，连笔尖划过的轨迹，都像是在纸上悄悄牵起的手。
　　四十分钟很快过去，两人同时放下笔。陆修拿起江晨的卷子，江晨也拿起陆修的卷子，开始互相批改。
　　“第三题的临界半径算错了，”陆修指着江晨的卷子，“你把磁场强度的数值代错了，应该是0.5T，不是0.8T。”
　　江晨凑过去看，果然发现自己抄题时犯了低级错误，他有点懊恼地拍了拍头：“怎么又犯这种错。”
　　“没事，”陆修把自己的卷子递给他，“我第五题的电场力方向标反了，跟你上次的错法一样。”
　　江晨看着陆修卷子上的红叉，忍不住笑了：“看来我们还得再把易错点过一遍。”
　　“嗯，”陆修点头，把批改好的卷子还给江晨，“下午老师讲题时，我们重点听这两道题，晚上再找类似的题型练。”
　　两人收拾好卷子，刚想站起来活动一下，就听见走廊里传来老师的脚步声。
　　陆修飞快地把按摩球塞进江晨的书包，又把两人的错题本叠在一起放进文件袋，动作熟练得像是演练过无数次。
　　江晨看着他的动作，忽然觉得，这段一起刷题的日子，好像比想象中更珍贵。
　　他低头看了眼桌角的台灯，暖黄的光还亮着，刚好照在两人并排的椅子上，像在无声地诉说着——他们不是孤军奋战，而是有彼此作伴，一起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
　　老师走进教室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两个少年并肩坐着，头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什么，阳光落在他们身上，连带着桌上的草稿纸和笔记本，都透着一股温暖又坚定的气息。
　　老师抱着一摞模拟卷走进教室，目光扫过两人时顿了顿，嘴角带着点了然的笑意：“陆修、江晨，你们俩来得早，正好帮我把卷子发下去。”
　　“好。”
　　两人异口同声地应道，起身时胳膊不小心撞在一起，又都飞快地移开，指尖却还残留着对方校服布料的触感。
　　江晨去拿卷子时，陆修已经先一步抱起了半摞，还特意把标着“重点班”的卷子分出来，留给江晨更轻的普通班试卷。
　　“小心点，别掉了。”陆修递卷子时，特意扶了扶江晨怀里的纸堆，指尖碰到他的手腕，感受到对方因为用力而微微绷紧的肌肉，又悄悄松了点力道。
　　江晨低头说了声“谢谢”，转身往教室后排走，脚步却比平时慢了些——他能感觉到陆修的目光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像带着温度的光，落在他的后背。
　　发完卷子回到座位，老师已经在黑板上写起了考试注意事项。
　　江晨刚坐下，就发现桌角多了一颗柠檬糖，透明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光，是他昨天随口提过“最近总犯困”后，陆修特意带来的。
　　他悄悄把糖塞进兜里，抬头时正好撞见陆修的目光，对方立刻转头看向黑板，耳尖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上午的模拟考过得很快，铃声响起时，江晨长长舒了口气，刚想收拾卷子，陆修已经把他的答题卡和草稿纸叠在一起，还细心地把铅笔屑拢到自己这边的垃圾桶里。
　　“等下老师讲题，你先把不会的题标出来。”陆修低声说，手指点了点江晨卷子上的最后一道大题，“这道题的磁场叠加你好像没算对，等下我跟你讲我的思路。”
　　江晨点头，刚想拿出笔记本，就见陆修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拧开盖子递过来：“温的蜂蜜水，你早上没吃多少早饭，垫垫肚子。”
　　杯子里飘着淡淡的蜜香，是陆修知道他不爱喝太甜的，特意少放了糖。江晨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心里像被温水浸过，软得一塌糊涂。
　　老师讲题时，两人听得格外认真。
　　遇到重点题型，陆修会用红笔在江晨的卷子上画圈，江晨则会把老师补充的解题技巧记在笔记本上，偶尔漏了内容，陆修会悄悄把自己的笔记推过来，让他补全。
　　讲到最后一道大题时，老师故意停顿了一下：“这道题的磁场叠加是联赛难点，有没有同学愿意上来讲讲自己的思路？”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江晨犹豫着要不要举手——他昨晚和陆修讨论过这道题，却还是有点没把握。
　　就在这时，陆修悄悄碰了碰他的胳膊，眼神里带着鼓励：“你讲得比我清楚，上去试试。”
　　江晨深吸一口气，举起了手。
　　走上讲台时，他回头看了眼陆修，对方正坐在座位上，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像在说“我相信你”。
　　江晨定了定神，拿起粉笔开始讲解，从磁场方向判断到叠加后的强度计算，每一步都讲得条理清晰。
　　讲到关键的临界值时，他忽然卡了壳，转头看向陆修，对方立刻抬手比了个“相切”的手势，江晨瞬间反应过来，顺利讲完了剩下的步骤。
　　走下讲台时，教室里响起了掌声，老师也笑着点头：“讲得很好，尤其是临界条件的分析，比我讲的还细。”
　　江晨回到座位，脸颊还在发烫，陆修却递过来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比我上次讲得好”，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是他少见的可爱风格。
　　中午吃饭时，两人没去食堂，而是在教室吃带来的便当。
　　江晨打开饭盒，里面是妈妈做的糖醋排骨，还冒着热气；陆修的饭盒里则是青椒肉丝，是他特意让阿姨少放辣做的——他记得江晨不吃辣，上次一起吃外卖时，江晨悄悄把辣菜挑了出来。
　　“要不要尝尝排骨？”江晨夹了一块放进陆修碗里，“我妈说这个炖了两个小时，很软。”
　　陆修点头，也夹了一筷子肉丝给江晨：“这个不辣，你试试。”两人交换饭菜的动作很自然，像已经这样做过无数次，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饭盒上，把饭菜的香气衬得更浓了。
　　吃完饭后，江晨靠在椅子上休息，陆修则拿出两人的错题本，开始整理上午模拟考的错题。
　　他把江晨错的题用蓝笔标注，自己错的题用红笔标注，还在旁边写清“错误原因”和“对应知识点”，连老师上课补充的技巧都一并记了下来。
　　江晨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看到陆修低头写字的样子——阳光落在他的发梢，笔尖在纸上划过的痕迹很轻，连带着侧脸的线条都柔和了许多。
　　“别睡太久，等下要刷物理题。”陆修察觉到他醒了，抬头时眼里带着点笑意，“我把错题整理好了，等下我们一起过一遍，重点看磁场叠加的题型。”
　　江晨坐直身子，接过错题本，看着上面工整的字迹，忽然想起刚和陆修一起备考时的场景——那时两人还会因为解题思路吵架，现在却能默契地分工合作，连错题都整理得井井有条。
　　他翻到最后一页，发现陆修在空白处写了一行小字：“联赛倒计时28天，一起加油。”字迹旁边，还画了两个手拉手的简笔画小人，一个拿着笔，一个抱着书，像极了他们现在的样子。
　　“怎么了？”陆修见他盯着错题本发呆，疑惑地问。
　　江晨摇了摇头，把错题本抱在怀里，笑着说：“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你一起备考，真好。”
　　陆修的耳尖瞬间红了，他别过头，假装整理卷子，声音却比平时软了些：“废话，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每天早起半小时来教室？”
　　江晨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陆修家离学校比自己远，平时都是踩着早读铃声进教室，这段时间却每天提前半小时到，原来是为了和自己一起刷题。
　　他看着陆修忙碌的背影，心里像被灌满了蜂蜜，甜得快要溢出来。
　　下午的物理刷题课，两人配合得越发默契。
　　江晨负责找题，陆修负责整理思路，遇到复杂的题型，他们会一起在黑板上画图，一个写公式，一个标条件，粉笔灰落在两人的校服上，像撒了把细雪。
　　旁边的同学偶尔会凑过来问问题，陆修会让江晨先讲基础思路，自己再补充难点，两人一唱一和，把难题拆解得明明白白。
　　放学时，天又下起了小雨。
　　陆修从书包里掏出那把黑色雨伞，撑开后自然地往江晨那边倾斜。“明天还要带早饭吗？”
　　江晨走在伞下，抬头看向陆修，雨水打湿了对方的肩膀，却没让自己沾到一点雨丝。
　　“带。”陆修点头，脚步放慢了些，“你昨天说想吃学校门口的肉包，我明天早点去买，热的好吃。”
　　江晨心里一暖，刚想说“不用这么麻烦”，就见陆修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认真：“不麻烦，你最近刷题累，得多吃点。”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雨伞下的空间很小，江晨能清晰地闻到陆修身上的雪松味，混着雨水的清新，格外让人安心。
　　走到江晨家楼下时，陆修把伞递给了他：“明天早上我在小区门口等你，一起去学校。”
　　江晨接过伞，看着陆修转身走进雨里的背影，忽然喊住他：“修哥！”
　　陆修回头，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贴在额前，却一点都不狼狈。“怎么了？”
　　江晨攥着伞柄，鼓起勇气说：“明天……我们一起走快一点，别让肉包凉了。”
　　陆修愣了愣，随即笑了，眼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好，听你的。”
　　看着陆修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江晨才转身上楼。
　　他走到窗边，看着陆修撑着一把小伞，慢慢走在雨里，忽然觉得，这段备考的日子，虽然累，却充满了温暖的小细节——是清晨一起喝的热豆浆，是午后一起整理的错题本，是雨天里倾斜的雨伞，也是那句“一起加油”的约定。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错题本，最后一页的小字和简笔画格外清晰。
　　江晨拿起笔，在旁边补了一行：“有你在，我不怕。”
　　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错题本放进书包，仿佛珍藏着一份独一无二的宝藏。
　　窗外的雨还在下，却一点都不觉得冷了。江晨知道，未来的几天里，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陆修陪着他，一起刷题，一起进步，一起朝着联赛的目标前进。而这份并肩作战的默契，这份藏在细节里的温柔，会成为他们青春里最珍贵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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