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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符台周围的香烛早已燃至过半,袅袅青烟缠绕着案桌上。
秦温温静静躺在铺着软垫的长凳上,脸色苍白得像张宣纸,原本饱满的唇瓣失去了所有血色,长长的睫毛垂落,遮住了眼底曾有的灵动,只剩一片死寂的平静。
她周身萦绕的灵力微弱得几乎不可察觉,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淮安半跪在长凳旁,指尖紧紧握着秦温温冰凉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毫无生气的脸上,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焦虑与疼惜,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试了很多次,调用自身神力试探,都像是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胡非站在一旁,眉头紧锁,双手抱在胸前,显然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白光突然从秦温温体内窜出,伴随着一声急促的猫叫,灵猫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它此刻毛发倒竖,琥珀色的瞳孔里满是慌乱,四肢不安地在地上踱步,语气急促得几乎破音:“快!你们快拦住娅!一定要拦住她!”
胡非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侧耳凝神听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她已经走远了,气息已经出了城郊,追不上了。”
“追不上?” 灵猫猛地停下脚步,转头瞪向胡非,声音陡然拔高,满是气急败坏:“你们怎么能不拦住她!她现在恢复了所有记忆,以她的性子,定然是去找冥王报仇了!这一去,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它说着,焦躁地用爪子挠了挠地面,留下几道浅浅的抓痕。
淮安终于从秦温温的状况中抽回一丝心神,抬头看向灵猫,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把你知道的事都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这些天积压在心头的疑惑,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出来。
灵猫见他追问,也知道再不说清楚,让他们找到救秦温温的法子,恐怕真的会有生命危险。它深吸一口气,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缓缓开口:“这几日秦温温体内灵力消散,我和娅与她断联,并非意外,而是因为娅的记忆正在悄然复苏。”
它顿了顿,目光落在秦温温身上,带着几分愧疚:“你应该知道唤神玉吧?娅的魂魄寄存在秦温温体内,而唤神玉的力量一直在滋养着她。随着时间推移,唤神玉的力量愈发强盛,娅被封印的记忆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可这和温温有什么关系?” 淮安的心猛地一沉,追问着关键。
“娅的神力正在随着记忆的复苏疯狂滋长,” 灵猫的声音低沉了几分,满是无力:“但她现在的魂魄还未完全脱离秦温温的身体,想要恢复当年的实力,就必须源源不断地吸收秦温温的灵力与生机。秦温温本就是普通人,哪里经得起这般损耗,这才会出现怕冷、失忆、直到最后陷入沉睡的状况。”
一旁的淮安听到这里,握着秦温温的手又紧了几分,眼底的疼惜更甚,同时也多了一丝后怕。他能感觉到,秦温温体内的生机正在一点点流逝,若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淮安皱着眉,插话道:“可娅之前一直安分守己,甚至还帮过我们几次,她怎么会和冥王有仇?我们明明都是为冥王效力的。”
灵猫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悠远而哀伤:“你们看到的,不过是被封印了记忆的娅。她真正的身份,是冥川的守护神。”
这话一出,淮安一惊,满脸难以置信。冥川守护神,那是与冥王平起平坐的存在,怎么会沦为被人唾弃的灾神?
“她当年执掌冥川,却偏偏动了心,” 灵猫的声音带着几分唏嘘:“她爱上了河岸那株千年不谢的彼岸花。为了让那株彼岸花化形,她耗尽了自己毕生的神力,甚至不惜损耗本源。可就在她最脆弱、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冥王却突然偷袭了她。”
说到这里,灵猫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毛发再次竖了起来:“冥王觊觎她的守护之力已久,趁人之危封印了她的神力,还污蔑她勾结魔物,将她贬为灾神,让她受尽世间苦楚。而那株被她倾尽所有换来化形机会的彼岸花,也没能逃过一劫,被冥王下了强效禁制,封锁了所有感官与记忆,沦为他的傀儡臂膀,封为左司,赐名黔。”
淮安听闻,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震惊。他跟随冥王多年,从未听说过这样的秘辛。冥王在他心中,一直是威严、公正的象征,却没想到竟然会做出如此卑劣之事。胡非也皱紧了眉头,却始终一言不发。
但震惊过后,淮安很快便回过神来,目光重新落回秦温温身上,眼底的坚定盖过了所有的惊讶。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如何唤醒秦温温,至于冥王和娅的恩怨,他已无暇顾及。
“现在的我,拦不住她。”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无力。
“娅靠着吸食唤神玉的力量,已经恢复了当年的巅峰实力,以我们现在的状态,没有一个人是她的对手。”
“冥王有危险,你就不管了吗?” 胡非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步,指着淮安的鼻子质问道,“你别忘了,你是冥王座下的得力干将,如今冥王有难,你竟然只想守着一个人类女子?”
淮安头也不抬,只是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拂过秦温温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她的梦境,语气却异常坚定:“我不管什么冥王的安危,现在我只想知道,怎么才能唤醒她。”
在遇到秦温温之前,他的世界只有职责与杀戮,是秦温温让他感受到了温暖与鲜活,他绝不能失去她。
“你为了一个女人,就要叛出地界?!你明明知道她是巫族圣女转世!” 胡非气得脸色涨红,周身的妖气愈发浓郁,几乎要凝结成实质。
“巫族圣女又如何?本座护的人,地界冥王也动不得!”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一直躲在角落里的秦海月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刚才一直躲在秦老太身后,将几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鬼神”“冥王”“冥川” 这些字眼,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
她终于明白,这些出现在温温身边的人,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秦老太被巫族圣女转世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小时候奶奶临终前攥着她的手,反复叮嘱 “秦家女子肩上有重任,万不可懈怠”,那时她只当是老人的胡话。
年轻时偶然发现族谱里夹着的泛黄羊皮卷,上面画着奇异的图腾,却无人能解其含义。
还有这些年秦氏一族女子身上莫名出现的异能波动……
曾经那些零散的、无法解释的疑点,在 “巫族圣女转世” 这几个字面前,如同散落的珍珠被骤然串起,瞬间拼凑出了完整的答案。
原来她们秦氏一族世代守护的,从来不是普通的家族传承。那些代代相传的奇怪规矩,并非无的放矢,她身上偶尔涌现的、连自己都无法掌控的力量,竟是圣女的血脉在觉醒。
秦老太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积压了太久的困惑终于有了归宿,沉重的命运在这一刻有了清晰的轮廓。
她张了张嘴,终于发出了声音,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沙哑与颤抖:“巫族…… 圣女?我们秦家…… 竟是这样的来历?”原来他们秦氏一族背负着这样的命运,在这一刻统统有了答案。
想到这里,秦老太的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浑浊的眸子里既有震惊,又有释然,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重。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若不是秦海月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恐怕就要摔倒在地。稳住身形后,她望着淮安,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却多了几分坚定:“原来…… 原来我们秦氏一族,背负着这样的命运。这么多年的困惑,今日总算有了答案。”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秦温温沉睡的脸庞上,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柔和,又带着一丝了然。温温从觉醒异能开始,到现在体内的灵力波动、与鬼神的羁绊,甚至是这次陷入沉睡,或许都与这圣女的宿命息息相关。
秦氏一族的命运,从来都不是孤立的,从她转世为秦家女子的那一刻起,就早已与这跨越千年的使命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秦海月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紧紧抓着秦老太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尖利地喊道:“妈!他们是鬼神!他们都是鬼神啊!快把他们赶出去!温温变成这样,肯定就是他们害的!” 她一边喊,一边往秦老太身后缩,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秦老太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冷静下来。老人家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反而异常平静,只是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她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急,遇事不经过大脑。现在她们母女俩手无缚鸡之力,对方若是真有恶意,她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与其自寻死路,不如静观其变。
“干什么大惊小怪的,一点都不礼貌。” 秦老太轻轻拨开秦海月的手,缓缓走上前,目光扫过淮安、胡非和灵猫,语气平静无波:“不过一地界鬼神而已,老婆子我活了这么大岁数,无论是看人,还是看鬼,眼光都准得很。你们对温温没有恶意,这就够了。温温这孩子,就拜托几位大人了。”
她的镇定自若,反倒让胡非的怒气消散了不少,也让淮安微微一怔,对这位看似普通的老太太多了几分敬佩。
秦老太走到符台边,目光落在秦温温苍白的脸上,眼神里满是疼惜,随即缓缓开口:“现在,只有一个法子能唤醒温温了。”
“什么方法?” 淮安立刻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急切地追问道。胡非也收起了周身的妖气,凝神倾听。灵猫也停下了踱步,琥珀色的瞳孔里满是期待。
秦老太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血魂术。”
“血魂术?” 淮安和秦海月同时愣住了,异口同声地重复道。
淮安的脸色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他自然知道血魂术。那是一种早已失传的古老秘术,以血亲之血为引,牵引魂魄之力,强行唤醒沉睡之人。
但这种秘术风险极大,施术者不仅要损耗大量精血,甚至可能伤及自身魂魄,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而秦海月虽然不懂术法,但光听这名字,就知道绝非普通手段,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颤抖着声音说道:“妈,这…… 这是什么术法?听着就邪门。”
“这是秦家祖传的秘术,专门用来救治被邪祟重伤、魂魄濒临离体之人。”
秦老太解释道:“秘术需要血亲献祭精血,以精血为引,唤醒伤者体内的血脉之力,驱散邪气,修复经脉。温温是秦家的嫡系血脉,只有我和海月的精血,才能起到作用。”
“这个秘术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秦老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目光坚定地看着淮安,缓缓说道:“温温是我的孙女,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睡下去。我老了,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只要能唤醒她,哪怕付出再多代价,我也愿意。”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淮安看着秦老太苍老却坚定的面容,又看了看躺在长凳上毫无生气的秦温温,内心陷入了剧烈的挣扎。
一边是唤醒秦温温的唯一希望,一边是秦老太可能面临的巨大风险,他实在难以抉择。
灵猫和胡非也沉默了下来,堂屋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无比,只有香烛燃烧的 “噼啪” 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秦老太点了点头,又看向淮安:“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温温的记忆封印与她的灵力、血脉之力相互关联,血魂归位不仅能唤醒她的生命,还会冲破她的记忆封印。那些被尘封的过往,无论是什么样的,她都会记起来。”
淮安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秦温温的记忆里藏着不为人知的痛苦,当年她之所以会失去记忆,就是因为那些过往太过沉重。可现在,为了让她活下来,只能如此。他握紧秦温温的手,语气坚定:“无论她记起什么,我都会陪着她。只要她能醒过来,就好。”
秦老太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好,那随我来祠堂。秘术必须在祠堂里进行,借助先祖的灵气,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效果。现在温温只剩下一魂三魄,为了不让魂魄分散,我们需要彼岸花的花蕊为魂魄指引方向,重新聚集温温的魂魄重新回到她的身体里。”
秦温温从牌位上的暗格里拿出一个通体玉色的青瓶:“我会将温温其中的一魂收到青瓶里,由她聚齐剩下的魂魄。记住,这个符台只能维持十天,一旦超出时限,就算血魂术成功,温温也会沦为没有神智的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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