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晴方觉夏深

　　时光荏苒，两人的身影投在落地窗前，印进窗外的池塘里。小鱼偶有探出脑袋，一双眼眨巴眨巴，窥视勤奋刻苦的两人。
　　接下里的几次考试，郁顾北的成绩一次比一次优异，甚至考进全班前十。班主任拿着排名，手拖了拖鼻梁上的眼镜，怀疑地看向台下的郁顾北。
　　一年很快过去了。
　　来年的夏天依旧炎热。
　　“喂。”
　　郁顾北照例站到熟悉的楼房前。
　　从二楼的窗口探出一只脑袋，笑盈盈地看着他：“考得怎么样？”
　　“一中。”
　　“几分啊？”
　　“分数不多不少，正好卡在线上。”
　　“你这小子，运气真好。”郁知南跑下楼，打开门，风“哗啦”吹起她的粉色长裙，“离你叫我姐姐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感谢感谢，没有你哪有我的未来。我请你吃饭。”郁顾北的手还搭在自行车的把手上，手往上一提，整辆自行车就掉了个头，屁股对准她。
　　她关好门，走上前，侧坐到后座上，拍拍他的后背：“这顿肯定我请你。”
　　“谢啦。”
　　一个猛力蹬脚，自行车猝然往前冲，风呼呼作响，长裙飞起，郁知南立马用手按住，叫道：“哎哎，慢点。”
　　车速很快缓下来。
　　他偏过头，恰好能看到长裙底下白嫩的双腿，心神瞬间一荡，神魂飞了出去。
　　驶了很长的一条路，郁知南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的郁顾北话格外的少。
　　“老板，来份炸鸡和饮料。”
　　两人来到目的地，纷纷就坐。
　　“来勒。”
　　不一会儿，桌上就摆了一大盘炸鸡，和两瓶饮料。
　　郁顾北很识相地拿过饮料，用力一掰，盖子被扣开，乖顺地放到郁知南面前。随后拿起自己的饮料，同样扣开盖子。见她开动筷子，他也跟着夹炸鸡。
　　“好吃。”郁知南吃了一口，抬眼望过去。
　　只见对面的郁顾北抬起眼尾也不知冲哪里看一眼，迅速掉转视线，低头努力吃鸡。
　　“上次我给你带过炸鸡和饮料。”郁知南说。
　　“什么时候？”
　　“就那次，咱们吵架。”
　　他使劲回忆，仍旧想不起来。
　　“算了。”
　　“哦。”
　　“郁顾北，你不是考进一中了吗，怎么一脸不自在，魂都飞走了。”
　　“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
　　“我魂在……吧。”他顿住，突然觉得自己的魂好像真的飞走了。
　　瞥一眼她的粉色长裙，及长裙下那双白嫩的腿，他继续埋头苦吃。
　　“去年，我去你学校找你，你被一群小妹妹围着，为了跟你道歉，我带了你最吃的饮料和炸鸡。”
　　嘴里刚咬了一大块肉，含在嘴巴里，郁顾北抬起头，露出惊讶的表情，含糊不清地说：“唔不几道啊。”
　　放下手里的炸鸡，郁知南抽了一张纸巾擦嘴：“你这回考这么好，该不会是跟哪个小妹妹约定好的吧？”
　　听了这话，嘴里的肉立马掉在桌上，幸亏他眼疾手快，一手便接住了：“我没谈恋爱。”
　　“那有没有人喜欢你？”
　　他努力想了想，回答：“有人送小纸团，这算吗？”
　　“小纸团上写什么了？”
　　他呲牙咧嘴：“我没看，都丢给瘦子和胖子了。”
　　郁知南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瘦子和胖子考得怎么样？”
　　“我不知道。”
　　“嗯？”
　　“一看到成绩就赶过来了，没跟他们打过招呼。”郁顾北挠挠头，“他们应该考上普高了。自从有一次我考进了全班前十，他们就好像受了极大的刺激，发奋图强，经常来找我问问题。我猜，三中肯定能上。”
　　“那挺好。”
　　“嘻嘻，和优秀的人一起，大家都变优秀了。”
　　抽出一张纸巾，郁知南递给他，指了指嘴角：“擦擦。”
　　他接过，左擦右擦还是没能擦干净。
　　微微起身，她往前凑，指尖夹起纸巾，认真地把他嘴角的脏东西擦拭干净。
　　睫毛轻颤扑扇，像洋娃娃一样，穿着粉色的长裙，不忍触碰。
　　放在膝盖上的手，暗暗握紧，心跳快速蹿动，郁顾北抬起眼睫，眼珠滴溜溜转着，却始终不舍得离开这张粉嫩的脸。
　　“多大人了，还要人擦。”
　　“蹭”一下，纸巾重重刮擦皮肤，郁顾北站起身，眼神闪烁：“我们去找瘦子和胖子，顺便给他们带点吃的。”
　　瘦子和胖子凭着最后一年的努力，居然也吊车尾进了二中。
　　“来一中，我罩你。”郁知南发话。
　　“图书馆见。”
　　原本的二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虽然瘦子和胖子经常缺席，却坚持到了最后。
　　图书馆的日子无聊而有趣，院里的池塘成了他们最常耍闹的地方。
　　过了两年，郁知南没有意外地考上了某知名大学，专业选择了管理类。
　　从此，四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再后来，三人都不常去图书馆。

　　“郁顾北。”
　　电话那头郁知南的声音显得格外遥远，紧握着电话的郁顾北手心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在蝉鸣声中，心跳开始加速：“嗯。”
　　他低沉的声音能穿透空间。
　　“我给你的资料写了吗？”
　　“写了。”
　　“答案对过了吗？”
　　“对过了。”
　　“怎么样？”
　　“还行。”
　　两人陷入沉默。
　　“瘦子和胖子呢？”
　　“他们整天嘻嘻哈哈的，活得自在。”
　　“你不自在？”
　　“我比他们有目标。”
　　“你有什么目标啊？”
　　“马上要高考了。”
　　“啊，对了。你有想考的学校吗？”
　　“有。”
　　“什么学校？”
　　“……还没想好。”
　　“那就来我的大学，姐罩你。”
　　郁顾北的心跳漏了半拍，抬头仰望天空，汗珠从额头流下，滴入脚边的地上。
　　“我的大学可是很难考的。”
　　“那我……加把劲。”
　　“嗯嗯。”郁知南的声音在他耳畔忽近忽远，“那是肯定的。到时候，我们姐弟二人双剑合璧，把企业做大做强。”
　　郁知南说了一会儿，发现对面的人没了声响，便“喂喂”两声。
　　“我在。”
　　“你突然不说话……”
　　“这边太热了，我得走了。”
　　郁顾北没有手机，家里也没有电话，他是跑来电话亭打的电话。郁知南说，为了更好地督促他学习，要他每周日早上给她打电话。
　　“哦。”正要挂电话，她叫道，“等等。”
　　“怎么了？”
　　“其实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请你妈来家里坐坐。”她的声音有些缥缈，“因为我的原因，才导致我爸和你妈一直偷偷摸摸的，所以我想郑重地邀请你妈来家里。”
　　那天的天气格外闷热，挂完电话后，天空一片黑压压，很快倾盆大雨落下，浇透了郁顾北全身。
　　郁知南没有食言，果然打电话给柳云岚。
　　郑重出席的那天，柳云岚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又一早起来，穿上新买的衣裙，不停拉着郁顾北询问：“怎么样，妈妈漂亮吗？”
　　镜子里照出一张中年女人风韵犹存的脸。
　　“我这么帅，妈妈肯定美得不行。”
　　柳云岚十分高兴，点了下他的额头：“你那是臭美。”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突然叹了口气：“哎，红颜易逝，妈妈是真的老了。”
　　“妈妈，你还年轻。”
　　“其实，到你妈这个岁数，和郁叔叔在不在一起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那什么重要？”
　　柳云岚看着镜子里的郁顾北：“当然是你啊。”
　　“妈，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家宴并没有很铺张，就连其他亲戚都没有邀请，这是柳云岚和郁恒的意思，一切从简。
　　“等顾北考上大学，我们的事再做考虑吧。”柳云岚坐在郁恒的身边，两人相视一笑，仿佛一对老夫老妻。
　　郁恒倒了杯酒，递给郁知南：“今天都是南南准备的。感谢女儿。”
　　“南南不喝吧。”柳云岚阻止他。
　　“破例一次。”
　　郁知南笑着接过酒杯：“我今天为柳阿姨破例一次。”
　　她一杯饮尽。
　　“顾北，你也来，马上要高考了，祝你马到成功，蟾宫折桂。”郁恒重新倒了一杯，递给郁顾北。
　　“爸，他还是高中生呢，不能喝酒。”
　　郁恒哈哈大笑：“对对，还是知南对弟弟好，懂得心疼弟弟。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啊。”
　　郁顾北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就连笑容也僵住了。
　　“那我们三个来喝点。”
　　郁知南倒了一杯：“我替小朋友喝了。”
　　“谁是小朋友。”
　　“还没上大学，你当然是小朋友啊。”
　　“我不是。”
　　“你是这里最小的，怎么不是？”
　　郁顾北不说话了。
　　他也就比她小两岁而已。
　　几杯下肚，柳云岚的眼神缥缈：“真是多亏了南南，顾北才能考上这么好的学校，我真是想都不敢想，他居然能上一中。毕竟，这孩子的学习像我。”
　　“我想起来了，你以前的数学可够差的，天天跑来问我，讲了好几遍都没听懂。”
　　柳云岚捶了一下他的肩：“你怎么这样啊，现在还要说这种事。”
　　看父母两人聊得投入，郁知南和郁顾北两人互望一眼，一前一后离开饭桌。
　　傍晚，天色昏暗，篱笆墙上攀爬了许多植物，郁郁葱葱。
　　“郁顾北，这儿。”
　　在那一丛茂盛的绿植间，郁知南像一只小猫，猫在绿丛间，手里还带着一瓶酒，仰头咕噜噜喝了好几大口。
　　“你怎么躲这儿来喝？”
　　“不行吗？”她歪着脑袋，双眼迷离，将一瓶酒喝完，从身后又掏出一瓶。
　　郁顾北看笑了：“你哪来的那么多酒，私藏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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