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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陈念棠想了一晚上都没想到自己到底喜欢做什么，早上起来整个人有些无精打采。
大山笑她：“这是惦记着生意，高兴得睡不着？”
“我这是愁的！”陈念棠笑着应道：“昨天生意太好了，一开始我就想着以后每天我非得做百八十个馒头去卖才行。”
“可是到了晚上我又忍不住担心，万一一开始只是运气好，做多了又卖不出怎么办呀！”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大山笑呵呵道：“你这是独一份的生意，胆子大点没问题的。”
陈念棠没有盲目乐观，她决定先去苏家老店看看情况。
昨天她在苏家老店备货，备好后留了一些在老店卖，要是那边卖得也好，她今天就胆子大一点多准备一点。
这样就算在城隍庙卖不完，她也能拿回老店卖。
结果到了老店一问，十分失望，老店这边卖得并不怎么好。
“五十文都能在店里炒两盘菜了，只有特别手宽的客人才买了两个尝尝鲜。”
“后来怕放坏了，我们分着吃了，倒是沾你的光尝尝洋滋味。”苏大娘对着念棠说到。
陈念棠心下叹气，得，也别愁其他的了，还是抓紧想想怎么把眼前这波新奇货的钱挣到手吧，“我今天再少留一点，还是多带些去城隍庙。”
苏大娘点头，“咱们店的客人还是没那么有钱，城隍庙那边游人多，总能遇到大方的。”
陈念棠思虑再三，最后决定带六十个出去，毕竟如今天还冷着，带太多要是卖得太慢，冷了，也白带了。
这六十个要是都能卖完，一天也能挣六百文！这一算账，陈念棠又高兴起来，一天六百文，一个月就是快二十两银子呢！
还是老地方，刚刚站定，茶楼伙计就出来问道：“哟，今儿这是备货耽误了？早有客人在问呢，给我来一个。”
陈念棠大喜，看来还是这些茶楼闲人手宽松些，“麻烦小哥帮我多吆喝吆喝。”
说着，她塞了五枚铜钱到伙计手里。
伙计把铜钱塞进兜里，笑眯眯道：“昨儿客人们吃了都说好，我见着老顾客，自然是要告诉他们一声这边来了新吃食，你就放心吧。”
然后没一会儿功夫伙计就出来了三趟，虽然这三趟后伙计就没再出来，但陈念棠心里也踏实多了，有这茶楼保底，今天的六十个应该没有大问题。
“西洋夹饼~改良版三明治~”
“都来看看新吃食~西洋夹饼~”
陈念棠又开始大声吆喝，她喊的内容还是很能吸引人，但大家一听要五十文，讲价无果最后又都摇着头走了。
这跟昨天一对比，简直天上地下，陈念棠虽然再三给自己鼓气，也难免情绪有几分低落。
陈念棠自嘲道：“唉，看来这才是真实生意体验，早先还是太顺利了！”
自嘲完还得更加起劲地吆喝，“新奇的西洋夹饼，华界仅此一家，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还仅此一家，口气蛮大，让本小姐看看呢！”
虽然语气刁蛮，但只要是客人，陈念棠都能笑脸相迎，不过四目相对，她愣了一下——是租界金陵路刁难过她的那位清雅小姐！
不过这位小姐显然已经忘记了早先发生过的小插曲，并没有认出陈念棠来。
见他发呆，大小姐不满道：“臭小子，看什么看？再看本小姐也不是你这样的人能着迷的！”
陈念棠嘴角抽了抽，心道这位小姐离成为淑女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小姐说笑了，我只是难得看到您这样的体面小姐，一时有些犯怯，冒犯了您，您见谅。”
“我卖的是改良三明治。”陈念棠知道这位小姐出手大方，麻溜地做好一个三明治直接递过去。
清雅接过嫌弃地打量两眼：“我还以为独一家的能是什么新奇玩意，糟心！”
说完直接扔给身边的随从，“我可不吃这种土馒头，多少钱啊？”
“不贵的，才五十文一个，您看要不要给您的随从一人来一个？”陈念棠询问道。
这位清雅小姐派头不小，身边跟着四个随从呢，陈念棠还是很想在这位手松的大小姐身上多赚点。
清雅嗤笑一声：“五十文的馒头，倒确实是独一家了。”
陈念棠还以为这种大小姐不食人间烟火，根本不懂物价呢，没想到人也不傻！
她便赔笑道：“我这里面抹的是货真价实的三明治酱！”
“哈哈哈哈哈，”清雅被逗乐了。
“这种酱在美国家家户户都会做，也就你这种没见识的人才以为这是什么秘方。”
“罢了罢了，我跟你这种人计较什么，喏，本小姐可不带铜钱这种老土的东西，给你一个银元，你这有这么多货吗？”
这种大小姐说话的语气真的很容易让人拳头发硬，但她的银元又那么让人喜欢。
陈念棠接过银元：“当然，小的备货十分充足，就是二十个会不会太多了，我可以找零。”
“都说了我不带铜钱这种老土的玩意，找什么找，赶紧给我做二十个，吃不完本小姐丢着玩也乐意。”
陈念棠不再多言，又麻溜地把二十个三明治做好递过去，四个随从一人拿五个，顿时大家手里都不得空了。
清雅走之前还吩咐道：“换个喊法，不许再喊什么独一家，丢死人了。”
陈念棠冲着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丢什么人？就算美国人都会做，但他们也不来城隍庙摆摊呀！在这她可不就是独一家！
不过换就换，这大小姐的话给了陈念棠新的灵感。
“美国人吃的西洋夹饼，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美国家家户户都要吃的西洋夹饼~”
吆喝声飘到还没走远的清雅耳朵里，让她好悬没气得摔倒，“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随从见她一跺脚就要转回去找茬，连忙劝道：“二少爷、明小姐正在湖心亭等您呢。”
清雅想到明达的脾气，又一跺脚，“再不来这种地方了，我那么嘲笑他，他居然还学了我的话去用。”
“这里的人就没有一点尊严吗！”
随从心下无奈，这大小姐对尊严的划线是不是太高了，这算什么没尊严的事？人家简直不要太聪明好不好。
这般想着，他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美国人的招牌一打出来，那摊子前客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陈念棠看着围上来的人，笑得合不拢嘴，“你们都离得近，听到了吧，大小姐亲口说的，美国人家家户户都做我这饼子吃！”
“花五十文就能尝尝美国人吃的东西，机会难得，机会难得呀！”
城隍庙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的人，刚刚自然不少人围观了两人的交谈。
这会再听陈念棠吆喝，也兴趣上头，但这价格确实还是贵了些。
“老板，便宜一点嘛，五十文也太贵了！馒头夹肉才五文。”
陈念棠振振有词：“这可是美国人吃的东西，能一样吗？”
“大家放心买，要不是滋味一样，人大小姐能花那么多钱买那么多个？我这已经很实惠啦！”
“哼，崇洋媚外！”有位老先生不屑地开口，但掏钱的动作却十分实诚。
“给我来一个，老夫今儿倒看看美国人吃的酱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陈念棠做好三明治递过去时笑着道：“老先生，我这可不是崇洋媚外，我改良三明治，让它本土化，明明是效仿上面提出的师夷长技……”
咳咳，话赶话到了这儿她又意识到不对，毕竟她搁这儿挣国人的钱，并非“制夷”，于是话音一转，便道：“我这是师夷长技以利己呢！”
陈念棠美滋滋地想，三明治酱一抹，一个馒头夹肉从原本只能挣一两文变成能挣十文钱，怎么不算“利己”呢？
老先生听了这话，多看了她两眼：“还是个读新派洋书的小老板，这钱该你挣。”
陈念棠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小子家贫，读不起书，侥幸学了几个字后日常喜欢多看报纸。”
“喜欢看报纸好呀，报纸的发明真正做到了——秀才不出门，尽知天下事，如今再看小老板你这般谈吐，实乃好事一桩。”
一位穿长衫的先生被陈念棠和老先生的谈话吸引，停下脚步要了一个西洋夹饼。
问清价格后他笑容一顿，随即又想到，罢了，就当这小老板是在攒读书钱吧。
“你们这些男人，茶楼酒馆还不够你们谈大事的，还在这儿显摆来了，”一位穿着绸缎的妇人鄙视道：“拉着小老板扯东扯西，结果一个个这么小气！”
“小老板，给我来五个！”
陈念棠惊了一下，不过见妇人说完就投了对应价钱的小银币进钱匣子，显然不是说说而已，她自然只有高兴的，“谢谢太太照顾小的生意。”
妇人满脸写着兴奋：“那小姐身上穿的衣服，你知道是什么吗？”
陈念棠刚刚还真认真观察过，无它，那衣服实在亮眼！
毛绒绒的，像什么皮草，但又跟念棠见过的皮草完全不一样，整个衣服样式像个大披风，裙摆部位全用蕾丝点缀，看着洋气、漂亮又脆弱。
她当时就想，难怪要四个护卫，要是护卫少了，就城隍庙这人挤人的情况，这么漂亮的衣服肯定很快就会被剐蹭坏，那就太可惜了。
陈念棠观妇人的神情，便当即用羡慕的口吻道：“那样的洋装，肯定是金陵路上买的。”
妇人激动道：“那是巴黎来的最新时髦洋装，我在惠罗洋行见到过，是天鹅绒做的，你知道一件要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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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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