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当真天定的缘分?
“萧……”韩文舒一见到萧承钧,眸光微闪,脸上掠过一丝讶异,正欲脱口唤一声“萧将军”。
话音未落,他已抬手,修长的食指轻抵唇间,动作轻缓却果断,瞬间止住了她所有言语。
“嘘——”他低语,几不可闻,“莫声张。”
两人悄然步出成衣铺,青石板路映着斜阳余晖。
待行至街角僻静处,韩文舒才终于将心头的疑惑轻声问出:“萧将军,怎会在此?”
“公务在身,路过罢了。”他语气淡然,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她身侧。
韩文舒微微颔首,忽而一顿,转身望向身后。
只见叁子仍默然随行,步履迟滞,衣衫虽新,却掩不住眉宇间的颓唐。
她唇角一扬,笑意温软,轻步上前,侧身牵起他的手。
萧承钧原与她并肩而行,见她忽然驻足回望,继而握住那名衣着简素,神情木讷的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眼中泛起疑色。
“这是我哥哥,名唤叁子。”她语气温柔,带着几分感激,
“方才多谢你为他付了衣资,实在感激不尽。”
“哥哥?”萧承钧低语,眸光微闪,心中略作推想:
想必是她养父母的子嗣。
不知为何,胸中竟似有轻尘拂过,他暗自吐纳一息,再度打量那男子:
眼神涣散,举止呆滞,全无半分生气,令人难解其故。
“他……何以至此?”他终是开口,语气中难掩疑虑。
“说来话长。”韩文舒轻叹,眸色微黯,
“只是时日仓促,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况且……于将军而言,不过琐事一桩,不足挂齿。”
她顿了顿,指尖不自觉地绞了下袖角,又抬眼望向萧承钧,声音轻了几分:
“只是……萧将军既已助他换下旧衣,可否……帮人帮到底,借我些许银两?待我月俸一到,定当如数归还。”
萧承钧听着她一口一个“萧将军”,心口莫名一滞,郁郁难舒。
可当她语调渐柔,低眉恳求,那股闷意竟悄然消融。
他终是轻叹一声,眼底浮起温润笑意:
“你何须如此生分?叫我萧承钧,或唤我怀琮,皆可。”
韩文舒一怔,未察他眉宇间那一瞬的起伏流转。
她只觉自己话未说完,他却忽而言及称呼,一时茫然无措。
片刻后,才勉强扬起一笑:“萧将军之名,威风凛凛,听来何其霸气。直呼其名,反倒……落了俗套。”
“落了俗?”他闻言失笑,眸中掠过一丝无奈,
“你这心思,倒与旁人截然相反。”
他一时竟参不透她心意,只觉她言语间似藏机锋,又似真有避讳,终究默然不语,眉宇间浮起一丝落寞。
韩文舒未料一句推脱之语,竟令他陷入沉寂。
她心中微紧,却猜不透他所思,只得咬了咬唇,厚着脸皮再度开口:
“萧……萧公子,可愿借我些许银钱,救此一时之急?”
萧承钧闻言,笑意骤深,眼底的光芒熠熠生辉。
他微微偏头,凝视她低垂的睫毛,语气带笑:
“方才还说‘萧将军’霸气,怎的转眼便改了称呼?可见你那句‘落俗’,不过哄我罢了。”
她不答,只垂首不语,耳尖微红。
萧承钧望着她,终是柔了神色,轻声道:
“罢了。便是栀子姑娘的请求,我又有何理由不允?”
韩文舒听此话语,顿觉他这话说的蹊跷。
心中警觉道:他莫不是喜欢上我?
想此她觉得不可思议,到底是自己少女怀春之幻想罢了,便是自己何曾见过他几面。
如何便这般瞎想了。
思量至此,她摇了摇头,终是觉得自己有些荒唐可笑。
但听得他肯解囊相助,她还是不忘谢道:“多谢萧公子了,待我得了月钱,我定归还。”
萧承钧被她这般郑重其事逗笑了,道:
“栀子姑娘不必如此介怀,只几文银钱罢了。”
“萧公子这便错了,这有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便是方才,若无您的慷慨解囊,只怕自己一时走不出那店铺。”
萧承钧听得她这夸张之言,一时觉得新奇,便不由得开怀大笑起来。
笑声歇下,他倏然转身示意身后的侍卫。
侍卫得令,默契的从怀里摸出五两银子,双手递给韩文舒。
韩文舒得了银子亦是双手接过银子。
又是一番连连道谢。
“前面可是萧兄?何事如此开怀?” 笑声方歇,一道熟悉身影自西街市集方向迎面而来——正是明日便要大婚的韩令公。
他一袭素青常服,眉目清朗,步履从容,仿佛婚期将至也未曾扰他半分沉静。
他本有日行公事之习,每日必赴西市深巷走一遭,少则两个时辰,多则半日,风雨无阻。
西市,是京都最复杂的一隅。
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于此,吃喝嫖赌无所不包,是外省流民与京中贫户的栖身之所。
这里曾遍布乞丐、混混,更有无数无家可归的孩童,为了一口饭食,终日游走于市井,行窃偷摸,是京中权贵眼中“不洁之地”。
然近数年来,却悄然生变——街头巷尾的流浪儿少了,窃盗之案亦渐稀。
竟有人传言,深巷中偶有朗朗书声传出,如萤火微光,悄然点亮暗夜。
只是这般传闻,只在西市百姓口中流转,外人听来,不过一笑置之,从不当真。
韩文舒牵着叁子,本能地往便宜货集中的西市而来,不知不觉便行至这烟火深处。
她此时窘迫,便是为着叁子寻一间打尖的店铺,却亦是借他人的银钱,自是择价廉之处而寻。
而萧承钧,久居庙堂,鲜有这般抛却公务、信步闲游的时刻。
此刻置身市井,衣袂随风轻扬,倒显出几分难得的疏朗。
在此地遇见韩令公,萧承钧微怔,随即含笑拱手:
“韩兄,竟在此处相逢,倒是意外。”
韩令公亦朗声一笑:“京都不大,可这西市,却是难得见贵人足迹。萧兄今日竟有此雅兴?”
韩文舒见二人似是熟人,本能的想与萧承钧就此别过,以免扫了二人见面的雅兴,正要开口道别。
却见男子道:“本将方才在东街市,便遇到一熟人,便特此寒暄。”
萧承钧说着这话,神色看向韩文舒,仿佛见一多年未见的故人,话落一息,便想到了什么,便对着韩令公郑重其事道:
“她名唤栀子。”
然后又对着韩文舒,指着韩令公道:“这便是韩府的韩公子,韩令公。”
萧承钧一番介绍落罢,韩文舒与韩令公二人皆将目光投向彼此。
“您好!”
“你好!”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语调轻缓,竟如心有灵犀,连措辞都如出一辙。
话音方落,各自微怔,随即相视一笑,默契地微微颔首,行了最简的见礼之仪。
若细究礼法,这般问安之语,实不合此世之规——既无“拜见”之恭,也无“幸会”之雅,倒像是从某个遥远时空脱口而出的寻常寒暄。
可二人皆未察觉,仿佛这二字本就该如此自然流露,如清风拂面,不染尘俗。
待二人直起身形,目光再次交汇,这才真正开始打量对方。
韩文舒听得“韩令公”三字,心口蓦地一震:
这便是裴府下人口中常议的韩令公?
那位毅然与表妹和离,不惜背负非议,也要迎娶一位身份卑微的舞姬为正妻的韩府公子?
她曾听裴府下人私语,说他性情刚烈、不拘礼法,是京中罕见的“异类”。
可今日一见,却见他眉目清峻,气度沉静,竟无半分狂悖之态,反有一种温润如玉的疏朗。
凝视间,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悄然袭来,仿佛曾在梦中见过此人,又似前世曾有交集。
可细看面容,却又全然陌生。
她心头微动,暗忖:
许是曾见过与他气质相仿之人罢。
毕竟,那现代世界的光影浮生,于她而言,早已如镜花水月,遥不可及。
可那熟悉感,莫名地挥之不去。
出于礼数,她轻启朱唇,温声道:
“久仰韩令公大名。”
而对面的韩令公,亦正凝望着她,心中泛起同样波澜。
他亦觉这女子眼熟,仿佛曾在某段尘封记忆中擦肩而过。
可他明日便要大婚,心绪本就纷杂,此刻竟疑自己是思虑过甚,荒唐了。
然当她开口道“久仰”,他不禁挑眉,眸光微闪,忽觉有趣。
“哦?”他轻笑一声,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她一身素净的丫鬟装束,青布裙衫,发髻简朴,却掩不住眉宇间的清灵之气。
那股熟悉感,却因这一打量,愈发浓烈。
他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
“我们……之前可曾见过?”
话音未落,却见韩文舒也正抬眸,眼中带着同样的疑惑与探寻,脱口而出:
“我们之前可曾见过?”
两人一怔,随即又是一笑。
这般默契,竟如久别重逢的故人,在命运的转角,终于认出了彼此的影子。
韩文舒虽身为下人,却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气度,言语坦然,毫无拘谨,仿佛这世间,从无身份之别。
而韩令公,贵为圣上亲封的令公,执掌京畿要务,声名赫赫,却也未露半分倨傲。
他望着她,目光平和,竟似在看一位可以平起平坐的知己。
“呵,”萧承钧忽地轻笑一声,袖中手指微蜷,眸光微闪,
“你二人这般言语相和,倒像是早有前缘,竟教我等旁观者,成了多余之人。”
他语气轻缓,似调侃,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滞涩。
不知为何,见他们如此默契,他心中竟莫名一堵,可转念想到他们暗藏的关系,便又释然,只道自己多心。
他抬眸,目光在二人脸上缓缓掠过,忽而含笑再道:
“说来有趣,你们不仅言语如出一辙,连神态举止,都似同出一源。
便是连眉眼之间,也隐隐透出几分相似来。莫非……当真有几分天定的缘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