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月惊花

作者:酷酷的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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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有情迹凭月照染尽佳思山色深


      自那日一别,苏无故常日在山下打扫,若是闲坐,定然要想虞沾月如何,弟子们见他魂不守舍,常日里总来找他游戏,苏无故方才恢复一些精神,只是每至夜间苦闷不已,虽睡卧在床,总感后背空凉。

      光阴易度,两年已过,仍不闻虞沾月消息,是日伏应岫找来,笑盈盈道:“前两日小鹤儿传信来了。”

      苏无故一惊,“她说什么?”

      伏应岫笑道:“明后几天就过来找我。”

      苏无故心内愈发闷沉,伏应岫又问:“苏哥哥,虞弟弟在外修行也有些年了,何日回来?”

      苏无故:“再等一等,他不回来,我就去找他。”

      伏应岫叹息一声,“小鹤儿不在,虞弟弟远去修行,这里倒冷清了好多。”

      在苏无故这里坐了会儿,伏应岫便还去,闲山音对她课业日益严苛,又每日教习各等法术,少有闲时,巧在途中遇李天要等,面见伏应岫,他深深打一躬,伏应岫也有心打探今照宗消息,却有哲愚一干人暗加阻拦,伏应岫对他是暗话也说,明话也讲,他听后没个气恼,反而自审错处,请她多多见谅。

      伏应岫只觉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两年间竟从他身上找不出半点错,暂且作罢。

      李天要道:“伏少主今日得闲否?”

      伏应岫笑问:“这会儿正得空。”

      李天要说:“正值晴日,下有春水阁楼,景色宜人。”

      伏应岫瞅了他许久,随即笑道:“我正要到外面走走。”

      李天要喜笑颜开,但与她至一带长溪,两道杨柳青青,芳草绵绵,游过假山,穿过长亭,李天要与她隔了段空隙,搭着有趣时光,不觉话多了些,言语典雅,时而觑她。

      伏应岫见他纳了些不明心思,假作不知,移步阁楼,此一时都没话,他在后整了整衣襟,伏应岫等了半会儿也不见他开口,转头一看,他急忙端正体态,伏应岫笑道:“这处景致是极好的。”

      李天要却道:“伏小姐赐爱,草木增辉,人颜俱悦。”

      伏应岫佯作羞怯之态,没答这话,转身去栏杆眺望,瞧见身影儿十分眼熟,擦了擦眼再看,脸上大喜,心神一动,当即就要往楼下赶,李天要见她这般颜色,退却两步,让开回避。

      伏应岫踌躇片晌,冲他颔首,方跑到下面,果不其然与鹤描痕撞面,伏应岫见她一如往日之亲切,话叙不尽。

      说话间,鹤描痕余光见了李天要,神情陡然戒备,因伏应岫背着他,不知他神情奇异,但至伏应岫回身看来,又复温雅,鹤描痕一见李天要,这心里气逆不顺,现下更甚,忙携她离去,李天要笑说:“日日搅扰小姐,深感愧欠,明儿家中设宴,邀众宗门仙长,乞小姐赏光,尽邻宗之谊。”

      不待伏应岫答话,鹤描痕脸色已变,转头问道:“这些年他常来找你?”

      伏应岫迟疑片刻,微微点头,鹤描痕在二人间来回转眼,心想她既肯随李天要出门,是否有意于他?如若有意,必然是李天要人前做戏,骗取她信任,我只一会没看住,险些令他得手,现为时不晚,凡他再对岫岫多动手脚,我绝不轻饶。

      想罢,鹤描痕恼怒上头,双目喷火,李天要似未察觉,径朝伏应岫而去,神情亲昵,从袖口掏出一件物正要递过去。

      鹤描痕心下捉紧,抓到他腕上,提拳朝他打去,哪知他抬臂挡住,鹤描痕就势和他打了起来,且用两三分力,与他斗了三五回,他轻易解了招,或是打中,也未见不适,鹤描痕心下一沉。

      因着打斗动静,招惹一众人围来伸着脖子观望,眼见人多了,伏应岫方来阻拦,鹤描痕收了手,这面鹤描痕护的勤,李天要将一张帖子扔给伏应岫,朝她笑了笑,未言一字,转身而去,伏应岫问:“你是什么人?”

      李天要回头笑了笑,“这话我不好说,等明儿你到了再慢慢探究,小姐要怕的,多带些人来,我们也招待的起。”

      不等鹤描痕再发问,李天要便跑了,伏应岫择了闲静之地说:“方才你与他交手,也见他与从前大有不同。”

      鹤描痕道:“是,他哪学来的本事?”

      伏应岫摇头,“未必是学来的。”

      鹤描痕立即明了这话,又听她道:“我这两年常常试探,哪怕明晓他举止非常,被鬼怪替代亦或其他,以切磋为由,布阵列符等都不见他真形。”

      鹤描痕垂头沉思,伏应岫道:“难得他下帖子,我去瞧一瞧。”

      鹤描痕忙道:“我随你一起去。”

      伏应岫原不想应,当下李天要实力厉害,可想其中妖魔鬼怪只强不弱,不欲致她于险境,鹤描痕瞥了她神色便知所想,便说此程必去,伏应岫深知她只要定了主意,必然是个倔的,无奈答应。

      鹤描痕又说:“我多久没见苏哥哥了,咱们先去找他。”

      苏无故在屋内休息,只听一阵敲门声,伏应岫一般晚间才来叙话,常日也没人到画客山,这大正午的又能是谁来,苏无故朝外面问是谁来的。

      那人不答,越拍越急,苏无故心有猜测,纳了声息移至门前,待敲门声正厉害时忽然打开,正与一群花枝儿照面,苏无故左右没见着人,又不解这花是谁的,在此深深苦恼,忽而它们往身上扑,苏无故不防被推攘,不敌它们涌来,脚下一绊,将是摔在地上,它们微微勾住,再是攀附。

      苏无故疑心之际,便看花摇了摇,变作个人,虞沾月撇撇嘴说:“见了我,你怎么还十分苦恼?”

      苏无故讶异,“你还活着。”

      虞沾月撇撇嘴道:“谁要我死了?”

      苏无故说:“你使什么法,叫她肯放了你?”

      虞沾月嘻嘻笑道:“我皮厚,她扒了几层,扒累了手,自然就放过我了。”

      苏无故笑了笑,转而推他的肩,“你先起来。”

      虞沾月慢腾腾的爬起身,细思他方才所言,因又问:“你说我还活着,这要不是我?还能是谁?难道是……”

      虞沾月垂头丧气,“你以为我死了,是鹤姐姐来的?难道你们先前也这样嬉戏?”

      苏无故听了这篇话,乜他一眼,“别胡说,你没出来那会儿,她常来找我看花苗,我看着和你方才变出来那些倒像。”

      虞沾月怔了怔,忙问:“和我的像?那你说它们与我哪个更好?”

      苏无故笑了笑,“这有什么可比的?细说开来,无非是你的比她更挠心罢了。”

      虞沾月听的心魂沸热,苏无故往他身后一望,虞沾月转过身,伏应岫与鹤描痕往这面来,伏应岫惊喜道:“虞弟弟,你多会儿来的?”

      虞沾月笑道:“才刚到,正打算休息过再找岫姐姐呢。”

      伏应岫说:“可也巧了,小鹤儿也才到。”

      说着,伏应岫在他们两人来回看,鹤描痕在她背后拍了一掌,“我到下面去,只听别人传什么花猪,顺势打听到虞弟弟行踪,后面便和他一同去了。”

      伏应岫:“怨不得,我说你们这么巧。”

      伏应岫沉思,瞅了她一眼,鹤描痕面上无异,暗里捏紧了心,幸而她没在纠结这事,转而问虞沾月一干事,虞沾月都仔细答应着。

      一连聚玩几日,伏应岫回屋时,见梅吹断与闲山音都在,梅吹断两眉愁锁,见她起身要迎,似是有话,只又回头看了闲山音一眼,叹息不言。

      伏应岫感二人有异,便说:“爹怎么愁眉苦脸的?”

      闲山音上前携住她的道:“你来的正好,我现有一件事来问问你的意思。”

      伏应岫使眼在两人之间来回的转,虽有预料,心下却五味杂陈,面上含笑道:“只怕是件喜事吧。”

      这一句直把梅吹断羞的两颊通红,咬着牙说:“什么喜事?你别胡扯。”

      闲山音轻叹道:“不是这件,是另一件。”

      伏应岫怪了,“你说。”

      闲山音道:“过两日我就走了,因来问问你可要随我去。”

      梅吹断在那旁垂头丧气。

      伏应岫一惊,“你不留下?”

      闲山音说:“已经休息了两三年,难道还年年休息不成?”

      伏应岫更是不解,“那你问我做甚?”

      闲山音笑道:“我是看你讨人喜欢,这才问你一句。”

      伏应岫:“我哪也不去,只陪着我爹。”

      闲山音听了这话,点头罢径自出了门。

      伏应岫问:“你们为哪个闹的不自在?”

      梅吹断没好气道:“谁敢闹她去?早些年就神龙不见摆尾,如今要走,谁拦得住?”

      伏应岫听得他言语幽怨,精神也不如往日的好,知他动了真心,经这两年,见闲山音为人不错,实力又高深莫测,因而时有暗想他日山音仙子与梅吹断成亲,从此如何如何,偶不自在,现在已不如从前那般排斥,当下见这副情景,只当他们二人因自己稍有隔阂,便坐过来劝道:“我看山音仙子也是极好的人,爹爹和她心心相许,既有情在,我也没的话说。”

      梅吹断觑她一眼,扶额愁叹,思忖片晌道:“你不随她去?”

      伏应岫却怪道:“爹是怎么了?虽然这段时日她待我不错,我只想和爹待在一处,这会儿却把我推给旁人?”

      伏应岫偏头靠了过去,梅吹断又最是宠爱她的,甚为爱惜的抚了抚她的头说:“山音常年在外,自然见多识广,且习得通天本事,甚爱钻研法术,你随她去,少不了益处。”

      梅吹断微叹一声,“可她性情不羁,”顿了顿又道:“这也不算坏事。”

      伏应岫说:“我不跟她走,凭是天上神仙来接我,我也不去,我只和爹一起。”

      梅吹断心里一片暖,既而纠结不定,默了半晌才叹息道:“你不知道她是谁。”

      伏应岫抬起头,“我如何不知道她是谁?爹近来有些怪。”

      梅吹断:“你还记得你儿时我说你娘死的事没?”

      伏应岫不明这话什么意思,抬眼看他,点头答应,又支耳仔细听待下文。

      梅吹断憋了一口气,暗自吞吞噎噎了好半会儿才吐出话,“你娘还没死。”

      伏应岫系前话,当即猜中□□,不由站起身来,满面惊愕,口中道:“是她?”

      梅吹断:“对。”

      伏应岫久不能回神,百感交集在心,口内不是滋味,“那会儿你们怎么不和我说?”

      梅吹断哀声叹气的,“我那时还怄她的气,这些年我养大了你,只怕你见了娘,与她系情,就此撇开我,我怕让她白白占了便宜。”

      伏应岫犹疑,“阿爹莫不是在骗我?”

      梅吹断说:“谁骗你,你要不信,等戌时三刻,她在后池洗身,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去瞧瞧就明白了。”

      伏应岫动身要去,忽然惊道:“你偷看她洗澡?”

      梅吹断听了这话,两腮又羞又臊,忙解释道:“我没偷看,我是那样的人?”

      说话间,这人满脸通红,扯着耳根子和脖子都热烫起来,“我没偷看,她先前说怕旁人误闯,总叫我在外把风。”

      伏应岫一派了然神色,梅吹断更是焦急,扯着嗓子道:“我没做过出格的事!也不曾偷看!”

      伏应岫静了片晌,心道后池我都少去,再是除了爹和我,不得令者如何偷到山上来?想罢伏应岫又问:“缘何今日没叫你把风去?”

      梅吹断支吾道:“谁能猜中她的心思?”

      伏应岫怕误了时候,不便多说,匆匆忙忙的去了,才到就见岸上已经置了一沓衣物,面具也搁在一旁,听得那畔撩水声,伏应岫心跳如雷,探头欲望,忽不闻响,犹恐被她察见,连忙缩在假石后,等了好半会儿,水声复响,伏应岫才露出一双眼偷偷看去,竟不料正与池中人对上眼。

      伏应岫腿脚一哆嗦,闲山音早知她来了,对她道:“出来吧,也别躲着。”

      伏应岫挪步而去,站定她几步之外,偷眼觑她,这会儿闲山音穿了件长衣,并未洗身,只在水中略泡一泡,移目见她容貌旖旎殊绝,神情微动处,遗韵悠柔,不觉间看痴了眼,闲山音笑了笑说:“你也下来洗一洗?”

      伏应岫垂下头,慌张摇头,手里绞弄衣裳,闲山音撩起头发,一面问:“小梅儿都和你讲过了?”

      伏应岫见水中倒影,与她那双眉眼好似,讷讷答应,闲山音笑了几声,“刚那会儿把我当贼一般的防,如今也肯让你知晓?”

      伏应岫没回这话。

      闲山音说:“你有什么话,想问便问,明儿我走了,你再想见我就不知是哪年哪月了。”

      伏应岫思忖良久,竟问道:“你的名字是?”

      闲山音:“山音。”

      “姓什么?”

      闲山音好笑道:“这话你还要问?”

      伏应岫羞了脸,“你先前所提闲姓是假的?”

      闲山音应是。

      伏应岫:“你和我爹已成过婚了?”

      闲山音摇头。

      伏应岫吃了一惊,“这……”

      闲山音想了想,对她笑道:“那年小梅儿模样甚清秀儒雅,又是个极其正经的,逗耍起来比别人都有趣,只是最后没得防住,原我无心留你,耐不住小梅儿千万般央求。”

      听后,伏应岫免不得脸上火热,埋头躲人,嗫声问:“那你就走了?我爹哪里惹你,亦或是哪处不好?”

      “都好,我在外面游玩的这些年,见天底下比他好的屈指可数。”

      伏应岫面色疑惑,闲山音笑叹一声,“他是好,可我亦心怀志向,不肯甘休,我听你言语替他埋怨,或是恼火我生了你,却又弃之不顾,奈何我不愿锢一方,你或有恨有怨,长攒于心反而不好,且休下罢,当我死了,只认我是山音仙子,余下我不多求。”

      伏应岫没答这话,垂头深思,但见她从水里起身,手里捏个法咒便干净了,旋即拾衣穿戴整齐,闲山音又复问她要随去否。

      伏应岫仔细思索,仍是摇头,闲山音笑了笑,没了下文。

      伏应岫一路随她,行至梅吹断房前推门而入,伏应岫在外踌躇观望,梅吹断瞧见,便叫了进来,伏应岫左右不见闲山音,因问一句,梅吹断说:“她到里屋休息去了。”

      伏应岫两腮羞红,“那我也回去休息,就不扰你们了。”

      梅吹断拉着她道:“怎么着急要走?”

      伏应岫羞笑两声,梅吹断口中安慰不断,伏应岫心内有疑,待他停歇片刻才问道:“你与山音仙子,”她顿了顿,舌头打了结,半日方解开,拗口道:“也正是我娘怎么就走到一处了?”

      梅吹断也同她一般羞起来,支吾良久才说:“那会儿仙者新秀之中就有你娘,可她喜戴面具,为人又十分孤清,未有人亲睹其容,有一年尸魔暴乱,我不曾查明,贸然入岛,受万尸围攻,一时不防背后受敌,正要命丧他人之手,幸得你娘相救,携手诛尽尸魔,因救命之恩,此后总有一些往来。”

      伏应岫点头。

      梅吹断想了想,“后感她聪慧过人,经世人文书记写山音录,从此心生仰慕,我根基浅薄,资质浅陋,请她赐教,蒙她不嫌不弃,”说着,梅吹断浑身都热了几分,“一回修炼招数,不慎打掉面具,我才见她容貌非凡,她说见她面容者,需以性命交付。”

      迟迟没下文,伏应岫催促道:“快说呀。”

      梅吹断不免有些口干舌燥,“她既救我一命,我想是我有错在先,便答应了,她又说不能舍得,命我从此在她身旁侍奉,以抵过失。”

      伏应岫奇怪道:“那会儿爹比不得她,怎么就打掉面具,再就是见她真容便要夺之性命,从何而来这等规矩?”

      梅吹断说:“许是她家中规矩,她既留我性命,我自然要细心侍奉。”

      说话间,听门侧传来好些笑声,闻声望去,闲山音倚在门上,笑看二人,“你把这话当真了?”

      梅吹断一派正经,“你所言一字一句,我都牢记于心。”

      闲山音更是笑颜难禁,“你瞧他多有意思,便拿这话骗小孩,他们也未必相信,他听了信了,还记了多少年,如今还信着呢。”

      梅吹断惊疑一声,“难道不是?”

      闲山音说:“哪有这样的事?若要如此,我逢人摘去面具,见人就杀?”

      梅吹断犹疑,“可你分明不叫外人见你真容。”

      闲山音摸着脸笑说:“你也说我容貌非凡,我只怕逢人见我一面,对我就此朝思暮想,彻夜难眠,岂不是我的过错?再说当年没这面具挡去那些人,你又如何得手?”

      伏应岫转头瞧见梅吹断神情委屈,想了半天脑子才转过弯,“那你对我分明也……”

      伏应岫忍笑道:“爹,你也别说了。”

      梅吹断见她们两都在笑,胸口堵着一口气,欲言又止,朝她气恼道:“亏我从前对你唯命是从!”

      闲山音道:“你还不是对岫岫说我早死了?”

      梅吹断憋的满脸涨红,“我心里气不过!”

      闲山音对伏应岫道:“不早了,你先回房罢,等找个好时间,咱们一起出去走走转转也是好的。”

      伏应岫冲他们笑了一笑,合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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