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不开后宫

　　寅时的时候，孟湘停也赶到了石沟村，村子周围弥漫着浓厚的血气，还有令人作呕的不明气息。

　　“首席，陈卡也在附近地区，现在快赶到了，你可以和他联系。”

　　孟湘停闻着周围仿佛肉食腐烂的味道，眉皱得很深：“嗯。”

　　传音符的对话结束，她不是鲁莽的性格，在村外等着勘察地形。

　　天已经蒙蒙亮，但是村子周围却一反常态被浓雾包围，稍微离远一点都看不清，重色的砖房在屋中形成大片阴影，周围是枯槁的草木，甚至有种修真界将要覆灭的感觉。

　　可能是第六感，孟湘停感觉这种情况并不是妖兽进村，像是其他东西。

　　也是这个原因，她的搜查更加谨慎仔细，石沟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村庄，周围有一个大塘，不过其中的鱼都翻了肚皮，散发着恶臭的死亡气息。

　　孟湘停用术法将一条鱼带上岸，离得近了，才发现这根本就不再是一条鱼，它只是拥有了鱼的框架，鱼刺中是密密麻麻还在蠕动的黑色虫子，所有的鱼肉都被吃完了，上部分肉虫便弓着身体去吸吮那条鱼的眼球。

　　按理说应该用明火直接销毁的，但如今孟湘停还没有得到可靠的信息，只能脸色愈加难看地离开。

　　随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那些虫子终于把鱼的器官完全吃掉，黑色带着细小绒毛的表皮撑大生出鳞片，两条稍微短一点的虫爬到鱼的眼眶处，四周变白，看起来和正常的没有死掉的鱼没什么两样。

　　它的尾巴又开始拍打地面，像是一条正常的鱼跳起来，慢慢跳向水中，挤开其他鱼的尸体，和其他“鱼”一起游到水底。

　　这地方太邪门了，孟湘停身体不错，走着走着却手脚冰凉。石沟村占地不小，这也意味着她们的工作量相应变大，那个未知的生物所在地点也更加莫测。

　　终于，她停下脚步，低下头。

　　一只断了尾的大黄狗喘着粗气卧在一滩血迹上，死死咬住一只体型超乎寻常的锦炽鸟。

　　锦炽鸟是一种性情温和的二级妖兽，和拳头差不大，因为羽毛色彩明艳，到来后两天都会出现太阳，也被誉为“太阳神鸟”。

　　可现在这只神鸟有只鸡那么大，浑身长满葡萄大的瘤子，正在向外流着脓水，眼神一片漆黑，呆呆地望着天空。

　　孟湘停怀疑这是一场针对与动物的疫病，但这并说不通，妖兽的抵抗力不知道比普通动物好了多少，怎么可能出现锦炽鸟犯病，狗没有事的情况呢？

　　正想着，后面突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孟湘停偏身躲开，这才发现是陈卡。

　　男人弯下身看着大黄狗，发丝从脖颈处垂下来：“这只狗看起来很可怜啊。”

　　孟湘停直直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会在附近？”

　　陈卡赶紧站起身，摆摆手，他感觉自己每次遇到她都是在解释，丝毫没有骨气可言。

　　“苍天可鉴，我回了趟家，刚巧在这附近罢了。”

　　孟湘停没有再提，她看着陈卡再次弯下身，很心疼地看着那只狗。

　　“我怀疑是某种疫病。”她开口：“可能是针对妖兽的。”

　　“不可能。那鱼塘中的鱼怎么可能都死了？”陈卡迅速否定。

　　孟湘停沉沉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陈卡知道自己的发现不符合他平时的表现，有一定的嫌疑，揉了揉鼻尖。

　　“其实首席说的对，可能是有妖兽死塘中了，把那些鱼刺激地翻肚皮。”

　　“平时装傻子演给别人看就算了，现在是正事，再装下去咱们两个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孟湘停点到为止。

　　陈卡此时很想问问“咱们”这个词是不是孟湘停认可了他，死在一起算不算是殉情，但他还是有点脑子的，把心里话憋了回去。

　　“我觉得这个村子里没有活人了，我们应该回去，然后等长老们来解决。”陈卡把自己的猜测全部说了出来。

　　他说完这句话，偏过头想去看孟湘停的反应，脸颊却碰到一片冰凉。

　　扶将的剑面因为转身拍打在他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是被打了一巴掌。

　　“陈卡，宗门的人还在里面。你若是真的害怕现在可以离开。”

　　孟湘停话是坚定的，却没有采取什么强硬的措施，也没有逼迫他。

　　她一向是这样，每次都让他自己选，无论是什么都让他自己选。似乎在她心中，他就是这样一个胆小怕事，懦弱且靠不住的人。

　　她把选择权交给他，什么都还给他，生怕扯上一点关系。

　　陈卡看着孟湘停的脸，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受，解释说。

　　“我能感觉这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事，我是为你考虑，我们现在回去，等修为更高的人来。”

　　“是不是等人死完了，也不用来人了。”孟湘停将剑收了回去，剑入鞘的声音清晰刺耳。

　　陈卡愣住：“你的意思是我在等，等人来时，所有人都死完了，就不用来人了？”

　　“难道不是吗。你觉得他们还能撑到那个时候吗？那个时候人就不用来了吧，直接把这个地方封锁就行了。”孟湘停扯了扯嘴角。

　　也许是女人眼中的嘲讽和冷漠太过刺眼，陈卡一度失声，他没有想到这一层，但他本意是为孟湘停的安全着想，一时之间疏忽了他人。

　　其实也不该这么说，他本身就缺乏人道主义，加上也不是玄天门的人，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外人生死与他何关。

　　“好了，我没有谴责你的意思，这本来也和你无关，你可以离开。”

　　孟湘停冷静下来，又是那种把所有东西看得很淡的语气，给他让开路。

　　像是他陈卡这个人一点也不重要，可以走，可以来，可以被替代。

　　陈卡看着她的动作，脚步却没有动，给她使了个保温的术法，罩在她的手上。

　　“首席，你有时候也挺复杂的，玄天门都这样对你了，我其实一直在等你离开的。
　　当我看到你筹划这个，筹划那个，被人当刀使，我居然在期待，期待着你亮出锋刃，刺在那些持刀人的身上。
　　那些鲜血将是你的奖章。
　　可是你没有，你一直在寻找时机，一直在等。我想你大比之后总该离开了吧，时论和萧丞就这样对你了。
　　可你只是暂时离开出游调整心情，这次宗门出事，不过一张传音符，你为什么又来了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呼出的热气在寒冷的天气中慢慢上浮，遮住眉眼。

　　“孟湘停，我是干什么事都没有激情，爱耍小聪明，哪怕是遇到大比的时候，也会想着怎么逃跑的人。
　　但我也是个男人，我见过太多无能为力的事情了，有些事情并不是努力能有结果的，在我看来，这就是一个死局。
　　我这个怂货固然可以一走了之，可我总不能丢下我喜欢的姑娘，像一只落败的公鸡狼狈地离开吧。”

　　“你没有任何立场。”孟湘停淡淡地说。

　　陈卡慢慢靠近孟湘停，似乎只是低头就能亲到她的那一双冰冷的眼睛，但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弯着腰凑到孟湘停的侧脸。
　　“我是没有立场，可是我看上了你，我会缠着你。
　　不过放心，我不会为了恶心你和你死在一起，我会死在你的前面。
　　等我死了，就不会有人这样天天烦你了。”

　　温热的呼吸落到孟湘停的耳畔，她想到的却是母亲决绝的目光和红得刺眼的鲜血。

　　她没有丝毫犹豫地揪住陈卡的衣领，逼迫他与她平视。

　　“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死。
　　你没有自己的生活吗？我不需要任何人干扰我的生活，我对你也有好感，但爱情并不是唯一的，生活不是由爱组成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高山和荆棘，我不需要爱情，也不想给出反馈和选择，我有自己要追求的东西。
　　我想要自己选择的权利，我把我认为珍贵的给了你，你为什么不能尊重我的选择呢？”

　　陈卡听清了，他很开心地看着孟湘停，他可能天生带了点劣根性，哪怕被人拒绝，竟然也会感到很高兴。

　　数年的暗恋被曝光，本以为会迎来经久的潮湿和阵痛，没想到孟湘停同样对他有好感。像是沉睡的种子冲破泥土开出鲜花。

　　她不是嫌弃他，而是给他选择的权利，去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是不是意味着，每当孟湘停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就当是她回头看了一眼，看着那个无法选择的女孩迷茫地走到岔路口，给了她自己一次机会。

　　感受都是有偏差和延迟的。

　　“对不起。”他低下头放下所有姿态，像是之前无数次向孟湘停服软。

　　孟湘停偏过头，不去看他：“你到底怎么选？”

　　“不走了，你说万一赶来的是我师尊，我走到半路遇到了他，又像大比时候把我带回来，丢到石沟村的上空，我掉下来看到你把同门救出来了，一起鄙视我，要多伤自尊？

　　容大议事员本就看我不顺眼，之后说不定怎么添油加醋地编排我。”

　　“我不需要你为了我留在这里。”孟湘停知道他是换了种说法，避免她有负担。

　　陈卡叹了口气，一手遮住孟湘停的眼睛，另一手执剑给了奄奄一息的大黄狗个痛快。

　　“我非圣贤。”

　　孟湘停明白了他的意思。

　　随着陈卡将手拿开，她向那只黄狗望去，这么长时间过去，它被锦炽鸟咬伤的地方并未感染出现症状。

　　“我猜对了。”孟湘停想扯出个笑，但她失败了。

　　如果这是针对妖兽的疫病，她们之后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

　　手突然拉住，孟湘停抬起头，看到陈卡耳尖微红，却一脸认真地说：“有我。”

　　孟湘停将他的手甩开，抽了抽嘴角：“如果有什么脏东西赶来，你是怕我反应地快杀了它，还是怕我没能给你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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