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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之乱4
面对着黑色的茧,我不知道里面的她陷入了何处,我拼命地前进却走不近短短的一步。
“灵女!”我只能对漆黑的茧喊着,“正如你所说,我丢失了过往,可我还有今后。”
“我忘了承诺,你便来三途河骂我,骂得人尽皆知,骂的我颜面尽无,困在我错误中的,不该是你!”
“我忘了你的名,若你还愿意可否告诉我,这次我把它刻在身上,再也忘不了。”
“或者,我可以叫你阿月吗?在人间,晴朗的夜晚抬头便能看见,以前我很喜欢。”或许是刚才灵女站在波光下的身影,总觉得阿月这名字与她甚是相称。
似乎听到了我的话,黑色的茧裂开了一个狭窄的缝,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我也伸出手朝她走去,终于,我迈出了这一步的距离,抓住了那只冰凉的手,用力将她拉了出来,茧也随之碎裂消失。
“你方才唤我什么?”灵女问,她恢复了原来的冷静,但紧握着我的手却暴露了她激动的情绪。
“阿月?”我回答,又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不喜欢这个名字?”
“不!”灵女连忙否认,“喜欢,很喜欢。”,说完她忍不住笑了,她几乎从来不笑,一笑起来犹如盛开的优昙,幽淡而迷人。
我抽出夺月,正要朝手臂划去,她立马抢住我握剑的手,惊讶地问:“你要做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了,这次将你的名字刻在身上,不再忘记。”
“不用。”她笑着摇摇头,“你没忘,只是没想起来罢了。”
“这有什么区别?”我问。
“你还是你。”
对她的话,我似懂非懂,但现在不是细品的时候,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灵……阿月。”叫的太顺口,差点又叫灵女,我连忙改口。
没想到灵女却说:“没关系,我已经确认了,所以你叫我什么都可以。”
好吧,既然她已经放下,我也无须独自纠结,“灵女,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我试试。”她将手伸到池水里,可池水没有任何反应,她又试了一次,还是没反应,“我的灵力失效了……”
对此我有所预料,我们困怨气的茧里,而茧是因灵女而生,她是最受限制的。
思及此处,我忽然有个想法,既然我们在茧里,眼前偌大的轮回池应该只是幻象,真正所处的地方最大也只有石洞大小,因而怨气大约一个石洞的容量,只要在其他石洞的怨气涌进来前快速净化便能破局。
我试着将怨气引入体内,却无法感受到怨气里的情感,看来茧里的情感被灵女原本的心结掩盖了,该怎么做呢?
各种办法在脑中快速运转,或许可以试试这个办法。
再次抽出夺月,在掌心狠狠一划,灵女一惊,拿衣袖按住我掌心的伤口,有些斥责地问:“你又是在做什么?”
“别担心,让我试试带你离开。”我拍拍她的手背安抚,将手抽出,将灵力运转融入掌心的血液中,向外狠狠一甩,血液停留在空中,开出了几朵鲜红的彼岸花。
我的猜想奏效了,既然无法将怨气引入血液中,便用血清洗怨气,只是这样有点费血,小范围咬咬牙拼一拼可以,再多估计怨气不散我倒是先散了。
随着我将血液四处挥洒,红色染遍四周,在脚下开出巨大的花朵将我们包裹,最后花瓣展开,将我们送回了那处波光的石洞。
“终于,回来了。”我松了口气,顿时觉得石洞在旋转,但我明白,石洞没有转,我也没有,这不过是失血过多的错觉罢了。
“没事吧?”灵女察觉了我的不对,轻轻地扶住我。
“没事,只是我说了大话要带你出去,但走出这迷窟的办法,我还没想到。”
“别担心,这里是轮回池封禁异物的净迷谷,我原本只是想将怨气引至此处,不想有新生魂魄在怨气中诞生,为了将其从怨气中剥离,才被卷至此处,净迷谷不会拦我。”
说罢,灵女往上伸出手,一股水流由洞顶落下,停在灵女手中,她张开手掌轻转手腕,水流如绸带般将我们缠住,带出迷窟,离开水幕,最后回到了轮回池边。
轮回池边,果然站着等待的千徊与晓白,见我们回来,晓白很是开心,千徊却还是一脸严肃。
灵女将我交给千徊,说到:“阿姐可能不太好,但新生的魂魄还在等我,就先交给你们了。”
“阿姐?”我和小白同时发现了这句话的“疑点”,异口同声地反问。
灵女笑着对我说:“嗯,从前我是喊你阿姐的,你也同意了的。”
“嗯?!”晓白一脸惊讶,转头问千徊:“她也会笑的吗?她不是讨厌孟婆吗?怎么忽然变温柔了?”
灵女没理晓白,一跃回到了池中的小屿,而千徊依旧皱着眉,不顾我的挣扎将我背起,对晓白说:“你继续去检查各处是否有异样,我带阿孟回去”,然后往三途河边走去,晓白迷惑地耸耸肩,也离开了。
我趴在千徊背上,伸手摸到他的眉间,一通揉揉揉,然后被他将手抓了下来,“阿孟,别闹。”
我抓了一缕他的头发,轻轻扯了一下,说:“我没闹,从刚才你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来我进轮回池让你很是担心。”
沉默了片刻,千徊说:“方才,我们的对话还未完。”
“嗯,你还没告诉我为何要杀我,我想起来了,第一次见面你便说要杀我,只是一直没动手。”
“在人间活过的人,身上都会缠上因果,这些因果很难在一世中了解,通常会跟着魂魄轮回,一世一世慢慢清算。”
“而且每一世都会缠上新的因果,根本算不完的。”我懒懒的说。
“没错,可是如果不入轮回,缠在身上的因果会如何?”他问。
此时我明白,千徊说的是我,我在人间一世,之后留在冥界不入轮回,可在人间的因果并未清算,“你杀我,是为了让我远离人间因果吧?”
“嗯,但奇怪的是,我没在你身上看到因果线,那时候我以为,或许冥府之人无法在人间产生因果连接。”
“嘿嘿”,我戳了戳他的脸,奸诈地笑笑,说:“这只是原因之一,其实你下不了手吧?”
“嗯”,他倒是很坦诚地承认了,“我不确定杀了你,是否真的能回到正轨,也不明白你到人间究竟为何,孤注一掷地将你找回是否正确。”
“那后来为什么又下得了手了?”
“因为跟你在一起的那孩子死了”,千徊说,他口中的孩子,是竹十一,在人间对我最重要的人,“他死后,你身上便有了因果线,我忽然意识到,是他承担了你所有的因果,于是匆匆忙忙地去杀你,可还是来不及了。”
“所以,让轮回池将我错认为人,让我得以进入吗?”我问,“可现在我身上没有因果线。”
“这正是百思不解之处,我想,或许你灵力被封与此有关,因果的存在让你无法彻底回归冥界,也无法自如地使用灵力。”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将头枕在千徊肩膀上,昏昏欲睡。
他的笑声低沉地传来,“你还是你。”
又是这句话,灵女也这么说了,可我就是我,我还能是谁,“千徊,跟我说说灵女吧,我觉得她很孤独。”
“是啊,在遇见你之前是这样。”千徊放慢了脚步,跟我讲述了过去。
灵女大概是在三千年前诞生的,当时在轮回中循环往复的人不多,冥府众人与轮回池的事物也多无牵扯,甚少前去,因而她的诞生无人知晓。
直到有一天,我突发奇想地想试试轮回池水对净化恶鬼是否有帮助,拉着千徊跑到了轮回池。
那时的灵女便一人坐在岸边,清冷孤寂,就像被遗忘的雕塑一样。
千徊说,当时我大喇喇地就扑上去夸她好看,把她吓得躲了起来,后来我每天忙完河边的事便去池边找灵女,也不知道我都做了什么,忽然有一天,她和我一起出现在了三途河边,那时的她,已经愿意同别人讲话了。
冥府没有时间,轮回池更没有,那里是彻底的空白,魂魄没有记忆,池水没有颜色,没有声音,没有故事,没有情感,灵女唯一知道的,只有天道给予自己的身份与职责。
她不知道自己在轮回池待了多久,我们也不知道,因为离上一次去轮回池已有至少三百年。
后来,她知道了人间的时间,每天来河边找我,听鬼差讲人间的故事,听我说冥府的过往,也看还有记忆的魂魄们的喜怒哀乐,慢慢地也学会了喜怒哀乐。
“千徊,灵女说我对她许下过承诺,你知道是什么吗?”我试着问到。
没想到千徊说:“这你倒是同我说过。”
“当时你说‘在一片空白的地方,灵女没有记忆,也找不到自己的存在,于是她也成了空白,所以我答应给她记忆,让她成为自己,而非只冥府灵女’。”
“所以我还给了她名字对吗?”我问,“是叫阿月吗?”
“是啊,你想她的名字了?”
“没有,只是觉得她很像人间的月亮,很适合这个名字。”
“你从前也是这么说的。”千徊的笑声又沿着肩膀传进了我的耳朵里,“即使失了记忆,你还是你。”
可是这句话,我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从前的我,去过人间么?”
“没有。”千徊回答,之后我们便陷入了沉默。
看来他也想到了,从未去过人间的我,为何会知道月亮的样子,我摸着腰间的剑,它为什么叫夺月?我与月亮,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过去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沉默一直持续到了三途河边,千徊本来想带我去魂池,但我坚持要回三途河。
我从他背上下来,拍拍自己的脸颊醒醒神,对千徊说:“你在这不要动”,转身走到了河里。
“阿孟!”他在身后唤我,声音里有些焦急。
我回头笑了笑,说:“别担心,我不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你看着我。”
随后,我双手于胸前合十,开始净化怨气。方才找灵女时,流失了太多血液,再净化怨气有些吃力,但是种个一两朵彼岸花,还是能勉强做到。
完成仪式后,我回到了千徊身边,他只是看着我没说话,我知道他在等我开口。
“我会净化怨气,一直都会。”我认真地说道,“不知从前为何要瞒你,想来大概也是为了护着你,但如今看来,瞒来瞒去,你仍是遇到了危险,我们之间也有了没必要的心结。”
“从今往后,我什么都不瞒你了,你也什么都跟我说,好不好?”
千徊大概没想到我会说这些,怔怔地看了我许久,忽然笑的很是开怀,而后揉揉我的头,郑重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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