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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先生
将怀里的娃哄睡之后，房氏才得空往韩希音的院子去。
她对迎接的女使摆摆手，远远看着一大一小在窗前读着书。
大约过了一刻钟，韩舒文终于察觉到她的目光，立刻挥着手叫娘亲，房氏这才缓步上前。
“文儿，今日的功课是什么，完成没有？”
三岁的娃儿低下头：“今天要，要练字，文儿还没写呢。”
“那你先回去把字练完，练完了娘亲带你去吃灌汤包好不好？”
“真的？！”
“当然是真的，娘亲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
小家伙有了动力，丢下老师就往外走，女使连忙跟了上去，生怕小祖宗摔坏了。
唯一的学生不在，老师自然也没了用处。看着不太欢迎自己的小姑子，房氏不在意地笑笑，开门见山道：“前几日不是还挺高兴的，怎么突然就开始拉着脸了？”
韩希音看了她一眼，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端着杯子不说话。
“好，不想说就不说。不过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这先生怎么还在家，也不怕学生说你躲懒？”
“没有学生了。”
“嗯？怎么回事？”房氏虽然面上疑惑，心里却是在点头。
是了，小祖宗什么都不放在心上，除了这事也没什么能让她冷脸。
“学生看闲书被发现，东家说都是识字惹的祸，让我以后都不用去了。”
“就因为这个？”
“还说都是因为我教让学生乱了心，才会看那些不该看的东西。好歹是大户人家，不让读四书五经就算了，竟也教不得，真是可笑。”
房氏看着明显动了气的韩希音，赶紧上前拍拍她的背：“别气别气，能让女子读书识字的人家本就少，清河又多商贾，自然比不得京都世家大户教养姑娘用心。我当你为什么冷着个脸，这有什么好在意的，学生没了再找就是。”
“呵，读书认字什么先生不能教，何必要请我这个抛头露面的未婚女先生，万一把姑娘教坏怎么办？可我想不明白，我也是爹爹教出来的，怎么他们都认为爹爹厉害，到我这里就是有亏妇德？”韩希音说着抬头向房檐上叽叽喳喳的雀儿看去，手紧紧握着窗沿，似乎要将长久以来遭受的不公一把捏碎。
过了一会儿，她松开手，低头自嘲地笑笑：“我不该抱有期望才对，毕竟就连爹爹也与他们没什么分别。他教导我却不认可我，甚至不只一次说过当初后悔让我同二哥一起听他授课。如果不是大哥一家子出了事，又怎会心灰意冷地带着一家老小回清河。”
提到韩家老大，房氏心头一紧，连忙捂着她的嘴：“妹妹慎言，这事你同我说说就罢了，万不可讲到爹面前去。我知你心中不忿，但这世道就是如此，就连爹也没法子。你想要学生还不简单，文儿就是现成的。爹去完学堂回来还要教他，实在是有些应付不过来，干脆以后就由你教导。”
韩希音摇摇头：“嫂嫂你不必为了安慰我这么说，文儿现在年纪小，才由爹在家单独教授，待启蒙完成，他也是要去学堂的。二哥一心扑在木头上，文儿这个好苗子爹得来不易，才不会轻易放手，我还是不和他老人家抢学生了。”
“那……那玥儿以后就由你教导如何？教自家姑娘总没人能说什么。有你这样的老师在家，我可不想再花冤枉钱，只是你那学生还小，得再等上三年才行。”
此话一出，韩希音知道房氏是真没法子了，竟然将才几个月大的小丫头都拉出来充数。她努力挤出笑，拍拍房氏的手道：“嫂嫂不必担心，我没事的。”
“这……”房氏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一对上韩希音的眼神就咽了回去，“我答应带文儿去醉仙楼，妹妹同我一起去吧？不管怎么都不能饿肚子。”
“我知道了，嫂嫂出门的时候让人来唤我就是。”
“好，那我不打扰你了。”
房氏离开后，韩希音捡起方才被她扔到一旁的幼童启蒙书。翻看完上面稚嫩的批注，她猛地把书合上，像是下定什么决心，眼里是谁也无法动摇的坚定。
尽管已经几天没回村，可院子里被收拾得井井有条，一看就是周婆婆用心打理过的。
祁夏将罗密欧系好，对着纪淮抱怨道：“真不知道妈是怎么想的，非要让我们回来熬皮冻。唉，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有些人说工作后就知道读书的轻松了，以前好歹还有周末呢，现在是一天都歇息不了。”
纪淮想起之前祁朗同他说的话，打量着祁夏的表情问：“祁朗和你说了咱们一起去私塾的事吗？”
“哦，说了，不过你也知道我这身份想读书不是简单的事，所以我想让他把先生请到家里来。谁知道他前怕狼后怕虎，不靠谱的家伙。”
“请，请先生确实不错，可是这费用……”
“妈肯定不愿意出，所以这事一直没进展。唉，慢慢来吧。”
纪淮听完，一下一下摸着罗密欧，心里却在想着祁夏刚才说的话。
女子去学堂确实不方便，花钱请先生也不现实，可总不能一直堵在这儿不动。
算了，丢脸就丢脸吧，不就是被娃娃们笑一笑。
纪淮决定完，清理猪皮的时候就告诉了祁夏这个好消息，本以为她听了会高兴，谁知她竟苦着脸说：“不行！说好一起的，你一个人去私塾了我怎么办？”
“是我怕丢脸，祁朗才想让你和我做个伴。怪我们没过脑子，都没考虑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你本来就不想去，怎么现在反倒不乐意？”
“我哪不想去了？好吧，我承认一开始是有那么一点点，可你毕竟还有任务在身，哪能一直占用你的时间。关键是，身为作者连字都不会写，也确实太不像话了。”
“可是兰姨不会乐意的。”
祁夏也很头疼：“唉，要我说，干脆直接告诉他们你得科举为官才能回家的事，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舍不得钱。”
“不行！光是科举这一条就难办，而且就算我真能考上，达成任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给他们一个不能实现的希望，实在是太残忍。”
“那，要不不说科举的事，就说完成任务能得奖励。他们又不懂，不会问那么多的。”
“我之前也想过，但有空间这事好编，有系统可不一样。说一个谎就得用一百个来圆，远叔又不是一点不懂，万一他真细究起来，发现问题怎么办？”
“我……哎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么办嘛？！”祁夏把刀一扔，越想越觉得烦躁，“要不还是我求求妈吧，就说我学了字要写小说。大不了被她骂一骂，我再闹一闹，让大家开家庭会议讨论，她这次可不是大多数。到时候你就来旁听，我让先生夸一夸，说你是什么难得见的天才，肯定能哄得她主动让你来学。”
“这……是不是有些草率，能成功吗？”
“管他能不能成功，你就是想太多，还没开始就怕。先试了再说，不成功再想其他法子。”
将焯过水的猪皮都处理干净后，祁夏解开围裙，拿上镰刀和篮子就往外走：“纪淮，我去割草喂罗密欧它们，顺便去春妮姐那一趟。”
“你一个人？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又不远，没事的。”
“那你早些回来，别和春妮聊太久。”
“知道了～”
祁夏才走没多久，小院又迎来了周婆婆，她瞧见院门开着，便知晓是主人回来了。
纪淮从厨房出来，看见周婆婆忙请她进屋：“不好意思婆婆，也没个茶水招待。”
“没事没事，我过来看看院里的鸡，没想到你们回来了。”
“哦，夏夏她去割草了，正好今天您歇歇。”
“好，那我今天就偷个懒。对了，兔子这东西太娇贵，我一天也只来两回，怕照看不上，就连着笼子一起带到我那去了。”
纪淮看看院子，他这才注意到兔子不在，立刻不好意思地说：“难怪我总觉得这院少了什么。没事，既然交给您管就按您的法子来。”
“还有，美兰她离开之前同我说，让我帮着跟村里人收点鸡蛋。我收了不少呢，晚点给你拿过来。”
“那怎么能行，等夏夏回来我自己去拿，别累着您。”
“也好，万一使不上劲摔坏就不好了。”
“婆婆，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心疼我老婆子，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婆婆慢走。”
祁夏拎着空篮子，正哼着小曲往春妮家去，就瞧见唐绍安在前面一瘸一拐地艰难前行。
“唐大哥，你都能下地了？”
唐绍安听见声音，忙回头看：“祁姑娘？”
“是我是我，难为唐大哥还记得我，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春妮姐呢。”
“祁姑娘说笑了，你同春妮姑娘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会忘记。”
“哪里哪里，我就是搭了把手，可担不起这声救命恩人。是春妮姐来叫我们的，你要记就记她的好。”
唐绍安笑着点点头，想起她与春妮似乎很是亲密，神色严肃道：“祁姑娘同春妮姑娘相熟，不知在下能否问你几个有关春妮姑娘的问题？”
来了来了，快问快问，问我就对了！
尽管祁夏心中激动无比，可她却只能压着兴奋，故作迟疑道：“我和春妮姐熟是挺熟的，但她的事我总不好随便同外人说。”
“祁姑娘你别误会，我只是担心春妮姑娘才想着问问你。昨日锻炼的时候，我看见春妮姑娘被人纠缠就上去制止，却听那人说他与春妮早已定亲，春妮姑娘也说确有此事。”
“说实话，这事我本不该管，可即便是定了亲，也不该如此行事。不说容貌，就此人的人品也配不上春妮姑娘。”
哇，居然看到现场了，那我不是省了添油加醋这一步！
祁夏咬着手指，苦恼该怎么组织语言，唐绍安却误以为她不打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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