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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觉的效果翻天覆地，搅得他晕头转向，莫名其妙噼里啪啦地想了很多事情，一路上都是飘离地应着季芜的话。
不过最终也没怎么想通，就已经稀里糊涂吃完了饭，被季芜送回学校时才堪堪回过神。
季芜显然察觉到了他的思绪飘离，在学校门口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半晌问出来一句:“你这一晚上想什么呢？”
“我……”陈声顿了顿，清了下嗓子，才接着说:“明天是周五了，我要回家一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好啊。”季芜弯了弯唇，应得很爽快，随即又轻轻笑着说:“明天我来接你。”
陈声的心又随着这句话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总觉得从季芜傍晚出现开始都像是一场恍恍惚惚的梦境。
他“神志不清”地送走了季芜，然后“脚步虚浮”地回了宿舍，一直到了第二天，闹钟响起，他从床上腾地一下坐起来，才终于确认昨天季芜真的说了那些话。
也说了今天会来接他。
接他。
他多久没听见这种话了？
还以为永远不会听到这种话了。
陈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缓缓归位，转而神清气爽地上完今天的课程后，就开始一心一意地等待季芜的到来。
后来干脆跑到学校门口了。
于是在收到季芜消息时第一时间出现在了她面前。
刚刚陈声特意站在了树后，身形被挡住，季芜没注意，这会冷不丁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不免愣了下，随即好笑道:“你怎么直接来校门口等了？”
“这样你就可以不用再等我了。”陈声眼角眉梢都浸染着泡了一天一夜的笑意，快要融化了的冰淇淋似的。
季芜很轻地弯了下眼睛:“接人不就是应该等人么。”
她说着抬眼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又道:“你好高兴啊，我能问问是什么让你这么高兴吗？”
陈声笑意没停，胡乱找了个理由，睁眼说瞎话似的回道:“外面的餐馆吃多了，今天能回家吃，所以高兴。”
“噢。”季芜点点头，话音有些懒:“所以昨晚跟我出去吃饭不太满意。”
“……”陈声愣了下，笑意终于卡在原地，赶紧否认:“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刚刚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季芜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先坐进了后排。
陈声很快又跟着坐了进去，已经发觉她就是纯粹在逗他，于是在抬手关上车门后，转向她，忽然十分认真地说:“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会不乐意跟你出去吃饭？”
季芜:“……”
前排的司机头偏了一些，原本应该是打算问他们去哪儿，结果冷不丁听到这句毫不掩饰声音的话语后便卡在了原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插这个嘴。
“云锦天地。”季芜贴心地跟司机说完地址后，转过头轻飘飘地看着陈声，脸上表情似笑非笑:“我怎么没看出你乐意，昨晚问你一句就答一句，跟丢了魂似的。”
陈声:“……”
可不是吗？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在季芜面前总是这样，好像连话都不会说，这么想着，便不小心脱口问了句:“我看起来像个傻子么？”
“怎么话题跳得这么快？”季芜笑了声，随即像是顺着他的话仔细看了他一会儿，才说:“不像。”
陈声因为她这“一本正经”的回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自己刚刚问出了怎样莫名其妙的问题。
“不过就算是真像，我也不会抛弃你的。”季芜忽然又补了一句话，带着一点不甚明显的笑意。
陈声一瞬间又被她这话撞得魂飞魄散，良久才语无伦次地出了声:“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季芜还以为他不说话了，头都转回去了冷不丁听到这一句，偏头看他一眼，笑了声:“知道，我又没丢魂。”
陈声:“……”
丢了魂的人就这样一直到了云锦天地，季芜率先下车，往里走进去时，陈声忽然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低声叫了她一句:
“季芜。”
季芜回过头:“怎么了？”
“你……我……你刚刚……不是……”陈声的语言系统大概还没找回来，说了好一会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季芜任由他这样握着自己的手腕，见他这样，忍不住笑道:“等会真变傻了。”
陈声:“……”
他松开了握着季芜的手，这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算了，先回去吧。”
季芜和他一道走了回去，陈青远和柳音显然对这两个“不着家”的人突然回来感到惊喜，然后热腾腾地备了一桌子的菜，最后吃完洗完碗筷，又坐在客厅里闲聊起来。
家长里短，除了恋爱，无非就是工作。
“小芜，你这工作确实还是有点忙了，平常和我们都没见几面。”
“以后真的不考虑换个工作？”
柳音不是第一次这样问她，往常她回的话总是说没什么好换的，心里觉得被工作填满的日子才有安全感，反倒是一闲下来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但今天她略微沉默了一会，随即说:“会考虑。”
陈声比他们更快更讶异地朝季芜看了过去。
一齐收到了三个震惊的目光，季芜笑了下，稳稳当当地说:“现在确实有点太忙了。”
三人回过味来又似乎是为季芜这个决定感到高兴，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陈青远率先出了声:“早说有点太忙了……不过小芜，你这是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说着说着推测道:“不会是公司里有人对你不好吧？”
柳音直接截过了话头:“你能不能说点好的？就不能是她自己想明白了吗？”
陈青远:“这不是问问吗？又不是一定是真的……”
陈声沉默着没开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眼见着柳音和陈青远两人又要开始“抬杠”，季芜无奈地弯了弯唇，在他们出来下一句话前，先出了声说道:“没出什么事，就是我自己……忽然想有多一点空下来的时间了。”
陈声一愣:“空下来做什么？”
“陪人。”
季芜抬眼看向他，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下来，简简单单甚至有些清淡的两个字像是轻柔地荡进了旁边的人心底，仿佛给模糊的镜子擦亮了许多。
陈青远和柳音两人很快就把这个理由套在了他们自己身上，心里十分宽慰，又忍不住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辞职？”
陈声:“……”
他被这句有些过分迫不及待的话扯回了神，无奈地看着爸妈两人，在季芜开口前说道:“哪有那么快？你们也太着急了点。”
柳音言之凿凿:“早点辞职早点能陪啊。”
季芜笑了下:“总归会陪久一点，所以辞职也不急在这一时。”
陈声转过头，盯着她问:“久一点是多久？”
柳音隐约觉得陈声这话像是在抬杠，叉着腰“指责”他道:“你问题有点太棒槌了。”
“这不是聊聊天吗？你还非要听到什么永远这种词啊？我都说不出来这种话……”
陈声:“……”
话语这样被打断，季芜也没再提起。
过了一会儿，柳音和陈青远就照常走出去散步了。紧闭的玻璃窗外隐约传来一点夜晚的风声，季芜见他们出门了就想先回房间，起身已经走到楼梯边，刚踩上了第一道台阶，陈声就忽然走到了她跟前。
隔着一条木质栏杆，季芜和他在对视。
“刚刚你还没回答我。”陈声说。
季芜干脆手放在栏杆上，语气很轻:“你想听我说什么？”
陈声紧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出她的内心，也要看清这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说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季芜无声笑了笑:“那不是已经说了么。”
陈声怔了下，随即说出的话像是在反复确认:“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你问哪句啊？”季芜顿了顿，又笑道:“不过哪句都是真的。”
陈声从刚刚就没平复下来过的心跳在此刻又更加剧烈地跳了起来，他几乎不敢相信——尽管他感觉到前段时间季芜对他的态度有所转变。
不过更多的感受是她一种随他去的纵容。
这种纵容，说起来，以前常有。
那就好像是季芜想跟他“重归于好”所做的一个让步，也似乎并不含其他的意味。
但今天不太一样。
昨天也不一样。
他再次想要开口时，发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声音低哑:“那我可以理解为……”
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他自己先收回去了。因为他发现，自己也只是时不时扯一下这条纵容的线而已，不敢拉下，不敢越过，临到关头也不敢上阵，生怕是他想太多，又给自己和季芜之间重新扯出一条银河般的界限来。
但季芜却像是明白他想问什么似的，点了下头，道:“可以。”
听见这两个字，陈声近乎是颤抖地抬起眼看向她，仿佛成了个话不会说，现在听也听不清的人了:“你说什么？”
季芜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微微凑近他，清晰地看见他颤抖的睫毛，轻笑一声，近乎温柔地说:“你还要我说几遍啊？”
说着又像是真的感到奇怪似的补了句:“明明拿到冠军奖杯的那天不是这样的啊……诶，你们真是同一个人吗？”
“……”
陈声被她近在咫尺的面容晃了下神，又听见她接下来的一句话，默然片刻，最终干巴巴地说了句:“那不一样。”
他忽地握上季芜停留在栏杆上的手，手心交触手背传来独属于她的冰凉的温度，他盯着季芜，话音里带上一点祈求的意味:“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好不好？”
“说就不说了，还挺肉麻的。”季芜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手心相贴时她笑了一下，再次往前凑近了一些。
冰凉的温度落在了他左边的嘴角处，转瞬即逝，只给他留下了连绵不绝的麻意，随即透到四肢百骸中。
陈声的嘴角绷得平直，一动也不敢动，整个人僵硬成了一块石膏。
季芜退开后，轻轻“啊”了一声，说:“你上次好像也是这么做的——不过位置是对的么？”
“……”
陈声想起他第一次直截了当在酒吧门口说出告白那次，那是他第一次做出如此逾矩的举动，也做好了往后都不会再有的准备。
却没想到有一天对方竟然会原封不动似的“还”回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掌心的温度松开，陈声发觉季芜好像要走，便下意识绕过栏杆，踩上阶梯，伸手先拉住了她，季芜冷不防被拉了下直直撞进了他怀里。
下一秒，陈声手忙脚乱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季芜撑着他的手臂，哭笑不得地直起身来:“你可总算说话了——还以为我点到了你哪个穴，正打算去楼上找本医书来翻一翻是什么原因呢。”
“……”陈声完全不信她这张口就来的话，执着地问了句:“你刚刚要去哪儿？”
“噢，没去哪。”季芜笑:“我就试试你有没有反应。”
“……”
经过这么一遭，陈声好歹说话是顺畅了:“我就有点不敢相信。”
季芜顿了下，陈声随即轻轻把她拥入怀里，一手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肩膀，逐渐收紧，让这个拥抱变得严丝合缝。
他低下头，闭着眼感受季芜近在咫尺的气息。
季芜抬手回抱住他，感受到这个拥抱从微微颤抖变得宁静平和，她的脸蹭到了他冰凉的外套领子，半晌，才缓缓开口:“陈声，我呢，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周围瞬息万变的太多了，或许我们都会变……我们就过好当下，好吗？”
陈声想说起码他不会变，但又觉得此刻说出这句话毫无意义，像一个空有外壳的诺言。
他的脸埋在她的颈窝，过了良久，才深深地开口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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