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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失恋了
“蓝浔,那天……你为什么要喊我‘哥’?”
谢春风突然问起那天的事。我知道他指的是在那艘船上的时候。那个晚上漆黑的水浪和狂躁的风声一下子回到我的脑海。
我闭了闭眼。让脑子里充盈了火锅店里的尘世热闹,心里那个动荡角落才稍稍地安定了下来。
我睁眼看着谢春风。
“为了拦住你。”放下筷子,我说,“我真的怕你……开枪。”
后面两个字我刻意压低了声音,虽然知道就算不这样,身边的人那么喧闹,他们是什么都听不见的。
谢春风笑了一下,自嘲一般挠了挠眉心:“当时我真的把你当成秋果了。”
我知道的,我在心里回答。
不把我当秋果,你怎么会抱我呢?
当时谢春风就快要化开满溢的温柔于我来说像一场幻梦。他一下一下摸我的头发,仿佛我缩小成了很小一团。我不再是我,变成一个毛茸茸的小动物,或很脆弱的其他什么。
总之,不再是我自己。
“其实,我总是会把你当成秋果。”他的话音悠悠隔着火锅传来,我的心钝重地跳一下,迟滞地点点头。
“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之后我可能就回北方了,不在长江上待了。”
谢春风的脸上带着淡淡笑容,只是嘴角牵起,眉眼却是怅然的。他看着我话意未尽,我等他继续说下去。
“这顿饭也算是为了向你告别。我本来想着要不就给你发条微信得了,但是想了想,还是要当面向你道谢。”
我怔怔地看他。是啊,谢春风在长江上的事已经了结了,他没什么再待在这里的理由,这一重水路上奔波的生涯于他本就是人生中的意外。
于我也是。我们的交集其实来得莫名其妙,难以预料。
他说,告别。
“你家在北方哪儿啊?”我忽然有点没底气,也有点着急。
谢春风静静看我几秒之后说:“蓝浔,我把你卷进这么危险的事情,已经感觉到很抱歉了,幸好没出什么事。之后,我们也不要再联系了。”
“谢春风,你是不是忘了你答应过我,我排在第一个的。”我鼻腔有些发酸。
“你应该忘掉我。”
他的语气淡淡的。
我的喉头梗住了。说不上来为什么,我对这话并不太惊讶,好像在来见他之前我心里隐隐就已经知道他会跟我说什么。
现在我只是等到了那第二只靴子掉在地上。
还是挺难过的。
我深呼吸一口气,空气里浓浓的辣椒气味和着热气被我吸进肺里,熏热了额头和眼角。
“是不是蓝松和你说什么了?你别听他的,他那个人眼高于顶,连我们爸他都看不上。”我说。
蓝松见过谢春风,我了解我哥那个人,他不可能只是简单地问过事情经过而已。我最担心的是蓝松那个傲慢的臭德行会刺伤谢春风的自尊心。
“你哥哥也是关心你。”谢春风的眼神从我脸上移开,他开了瓶汽水推到我面前,“你还年轻,应该回归到正常的生活里去。这些天来我如果有对你冒犯的地方,先向你道歉。但我……只是把你当作一个妹妹。”
这话听得再明白不过了。
我努力地看着他的脸,可无论怎样凝视、探求,都没法从谢春风的态度里读出半分不得已之处,他那么坦然地对我说着只是把我当作妹妹,我想自欺欺人都难。
汽水瓶身沁着冰凉的水珠。我的手指捋过去,指尖上的皮肤濡湿滑腻。
接下去还要怎样?我应该死缠烂打吗?
一下子有点惶然无措。
我迅速低了头,把没出息涌出来的泪抹了,筷子重新杀回沸腾岩浆似的红汤锅里。山城的火锅真辣啊,我嘴里的皮肤都没知觉了,脸颊那么热,但这也是因为防空洞里的空气不太流通罢了。
谢春风坐在桌子的对面看我。洞子火锅桌子不大,我们之间只隔着一米?反正肯定不到两米。这么点距离,永远也走不近了似的。
我吃了很多很多,直到再也吃不下了。我只是想在这个位置上坐得久一点。
妹妹什么的托词听听就算了,我难道还能真的打包了铺盖卷住进谢家?心里悠然有可笑的念头盘旋环绕,又一一熄灭。
我们从火锅店的洞口出来,那辆在子规江见过的银灰色车就停在路边。
刚才谢春风去商场门口接我时,我问他车怎么从子规江跑到山城来了。他说这车本来也是与人合买来赚钱用的,对方这两天到山城来送人。接下去他们准备在山城把车卖了,车况还不错,这里愿意接手的人多。
游轮的工作辞了,豆溪宋大哥那里修车铺的工作也辞了,等到车再卖掉,谢春风就再也与长江上的各种营生没有关系了。
像挥刀斩断藤蔓一样,丝丝缕缕,都要斩断了。
坐上熟悉的车座就像故人见面,但是这故人也就快要被谢春风抛掷脑后了。如此一想,我摸着车窗沁凉的玻璃,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车过青潮洞,那片琥珀色的灯火辉煌晒进我眼底,我忽然开口:“谢春风,你把放在这里就走吧。我想自己在青潮洞走走。”
我只是想主动说出那个再见,而不是等到他把我放在酒店门口,我只能看着他的车带着他的人一起隐入人群。这也许能让我在难过里获得那么一星半点的安慰?我不知道。
谢春风侧头看我,点了点头。
他把车停在青潮洞建筑群的步道入口处,一路上也没怎么开口。而我呢,我有好多话辗转在心里,终究还是忍住了没说。
最后只说了再见。说完后我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虽然很想再看他一眼,但我告诫自己要潇洒,一定要潇洒。
建筑群里处处是上下转圜的小路。
街角挂着红灯笼,整面房屋临街的墙上爬着蓊郁青藤爬山虎,眼中是密密麻麻的人潮拥挤,除我以外,所有人看起来都那么快乐。
我找到之前去过的酒吧,把蓝松的那瓶存酒取了,一个人喝了个干净。
难得喜欢上一个人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心里的难过和委屈大过了天。总觉得自己好像辜负了谁,盘算来盘算去地想明白了,谢春风根本就不喜欢我,今朝一别,我辜负的只有自己。
喝到七八成时我开始哭,哭两声再胡乱抹掉眼泪。只不过是落空了的一厢情愿,这种事,在这世上多的是呢。
我把杯子贴在唇边,余光中身边的座位坐下个人:“你品味不错,只不过这么牛饮有点浪费了好酒。”
朦胧间看过去,这人挺眼熟的,我一定是在哪儿见过。
见我只是盯着他的脸不说话,严漠笑起来:“你不会是不记得我了吧?”
“严漠。”我想起他的名字。
“一个人在这儿买醉呢?”严漠穿得和那天“相亲”时不一样,一身休闲装,显得年轻了几岁。他给自己叫了一杯喝的,看样子是准备坐在我边上不走了。
我对他谈不上有好感,但这会儿有个人能陪我聊聊天也不错。
抿一口酒,我说:“我失恋了。”
严漠见怪不怪:“看样子你挺喜欢他,不然失恋了该高兴才是。”
喜欢啊,当然喜欢谢春风。先喜欢脸,后来喜欢人。我手指支在下巴上,重重地点头。
“要是喜欢就不要撒手啊,死缠烂打、寻死觅活、哭天抢地,什么手段都可以用上。怎么,他是敌军间谍和你隔着国仇家恨吗?”严漠喝一口酒,嚼一颗冰块,把话说得像去菜市场买菜一样轻巧。
“看不出来你脸皮挺厚的。”我笑一下,这是夸奖。
严漠听出来了,也笑笑,耸了耸肩。
“我们之间隔着的是——他、不、喜、欢、我。”吸了吸鼻子,我大喘一口气喝干杯中酒,让酒保再给添上。
“那就先睡够了再说,男女之间就那么回事儿,走心走肾,其实差不多。”严漠端起酒杯,跟我重新满上的酒杯碰了一下。
正想反唇相讥,忽就想起我和谢春风还欠着一场“一夜情”的事儿呢。酒入愁肠,激起一片恶向胆边生。我站起来就往外走,严漠赶紧拉住我的胳膊:“你干嘛去?”
“睡他。”我吐出两个字,眼睛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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