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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玉笙买傅粉(柴、盈)
柴玉笙携秋霜回房后,只对她说了句 “待一会儿就出去”,便径自坐到书桌旁,拿起一本书翻阅起来。
秋霜忽然想起上回翠竹在膳房里公然嚼舌根,说柴玉笙不能行人事,不由得抿嘴偷笑,故意带着几分调笑问道:“那要待多久?”
柴玉笙俊眉微蹙,瞬间便领会了她话里的深意,却只淡淡回道:“想待多久,便待多久。”
听了这话,秋霜眼波流转,心头燃起一丝遐想。她缓步走到书桌旁,见柴玉笙手中翻着的竟是一部《诗经》。书桌一角,一张宣纸被折了两折压在书页间,想来是当作书签用的,露在外面的几行娟秀小字清雅脱俗,瞧着倒像是出自名门闺秀之手。
她默默取过墨块,为他细细研起墨来。
雪肌酥臂,温香软玉,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清香萦绕鼻尖,令人心旷神怡。
这些日子,她已摸清了柴玉笙的喜好 —— 他偏爱像梅香那般素净简单的女子。因而她特意效仿,不仅摘去了身上所有的首饰钗环,连指甲上的丹蔻也一并洗去了。
虽说两人过了明面,却始终未曾同房。但秋霜心里并不着急,她自有盘算:梅香终究是天十四的侍妾,柴玉笙是不可能得手的。
他,早晚都是她的。
恰逢送午膳的时辰,门板被轻轻叩响三声。
柴玉笙怀揣着几分期待抬眼望去,见推门而入的丫鬟腰牌上赫然刻着 “墨屏” 二字,眼中的光亮又黯淡下去。
那日他特意嘱咐让她来送晚膳,她却没来。这一连几日,更是连她的影子都没瞧见。她的执拗,反倒成了刻在他心底最深的印记。
今日上午采莲一事,他明明出手帮了她,她却也不过来道谢,当真是绝情得很!
柴玉笙憋着一腔火气,沉着脸静等墨屏放下食盒退出门外,才终于要发作。
但他素来不是冲动之人,发起攻势时,向来是沉稳中藏着阴狠。
他抬眼看向秋霜,缓缓开口:“秋霜,我平日里琐事缠身,身边总缺个得力的丫鬟打理内务。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秋霜闻言错愕,微微怔住。她没料到柴玉笙竟会如此直白,这话里的意思,几乎快要把 “收房” 二字说出口了。可他既这般直截了当地问她,显然想收的人并非自己。
难道他看中的真是梅香?
可梅香已是天十四的侍妾,绝无可能再进他的房。
心念电转间,秋霜不由感慨 —— 梅香这丫头,倒真是个香饽饽,走到哪儿都有男人要。
她压下心里波澜,装作一脸疑惑地反问:“房主可有心仪的人选了?”
“没有。” 柴玉笙只淡淡吐出两个字,否决了她所有的猜测。
秋霜便顺着他的话继续演下去:“那房主喜欢什么样的?奴婢帮您留意着挑挑?”
他沉思片刻,却不知该如何形容她。
她,表面上温柔娴静,带着几分内向怯懦,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可实际上,她却倔强固执,爱打抱不平,既不乖顺,也并不听话。
他想起当日自己定下的标准 —— 要找一个心地善良、温柔体贴、乖巧听话的姑娘。可如今自己看上的这个姑娘,偏偏只符合 “心地善良” 这一条。
天十六说得没错,原来要遇到一个完全在自己标准范围内的人,确实很难。
但那些标准,却随着她的出现,被一一打破了。
只是他从未扪心深究过,为何自己看上的会是她。
一切仿佛都顺理成章:她没有刻意逢迎,他也没有有意回避。他每一次靠近她,都是不由自主的,是潜意识里就想去靠近。
明明,他连她的相貌都未曾见过,彼此之间也没有过知己般的交心畅谈,可她与他的每一次照面,都被他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记忆里。
“性子安静些,别太闹腾的。” 他随口说了一句,又补充道,“样貌…… 不重要。”
试问膳房里哪个姑娘 “样貌平平”?柴玉笙,你干脆直接把 “梅香” 两个字刻在脑门上得了。
秋霜心里暗自讥讽,脸上却不动声色,继续陪着演戏,“房主,瞧您说的,我膳房里的姑娘,哪个不漂亮?” 她故意顿了顿,见他眼神闪烁,心里暗暗窃笑,随即又说:“性子安静的有好几个,方才来送膳的墨屏,素日行事稳重,房主觉得如何?”
她故意不提梅香,就是想看看柴玉笙的反应。
他从未留意过墨屏,一时间竟找不到合理的理由反驳,只沉声说了句:“墨屏,没什么印象。”
好好好,每日给他送膳的丫鬟都没什么印象,更不用说其他丫鬟了。
“娇杏也不错,笑起来甜甜的,性子温顺极了。” 秋霜又说出一个人。
柴玉笙倒是听过娇杏的名字,问道:“娇杏不是天甘十的丫鬟吗?”
秋霜怪嗔一句:“又没收房,不算的。”
柴玉笙摆了摆手:“膳房这么多丫鬟,再另挑便是,我总不好夺他人所爱。”
秋霜故作思索,又说道:“石棉、红樱如何?这二人都是新来的,性子沉稳,不乱说话。”
柴玉笙终究听不下去了,他已然察觉秋霜是故意不说梅香,明明他给的提示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罢了。此事不急于一时,以后再议。” 他端起碗筷,准备用膳。
秋霜却走上前来,一边伺候着倒茶,一边说道:“房主,你我既已是过了明面的,为何不考虑我呢?”
柴玉笙凤眸闪烁,反讽道:“你舍得你的管事之位吗?”
秋霜又凑近一步,素手端起茶杯敬他,说道:“若能伺候房主,管事之位不做也罢。”
柴玉笙脸色忽变,眼神中已然射出狠戾决绝的光,“你登上管事之位不易,江雨霖尚未将掌印交予你,可见你还未站稳脚跟。当务之急,是把职位牢牢抓在手里,才不辜负我对你的期待。莫再想其他莫须有的事。”
他的字里行间皆是界限。
秋霜不敢再言语,生怕这位变脸大人再对她动手,嗫嚅着应了一声,赶紧离开了天十五房。
******
未时刚过,盈盈只身穿行在小道上,悄悄往养马场去找薛正辉。
自打上回独孤彦云替她领过膳后,秋霜对她的态度便一改从前,不仅客气了许多,还批准了她的告假。让她心安的是,这事似乎只有秋霜一人知晓,其他人都不知情 —— 不然,以膳房那群女子的口风速度,只怕不出一日就传到江雨霖耳朵里了。
她此刻头脑昏沉,脚步发飘,只因方才去送膳时,又被独孤彦云强拉到床上厮混,她也是凭着几分挣扎和残存的清醒意识才得以脱身。
路过一座凉亭时,浓重的困意突然袭来,她终于撑不住了,便在凉亭的石凳上坐下,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凉亭不远处,柴玉笙停下脚步,背倚着一棵巨槐,静静地凝望着凉亭里伏桌而眠的那个熟悉的绿衣丫鬟。
用过午膳后,他借着还食盒的由头去了膳房。
她并不在那里。
从膳房出来,他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忽然就瞥见了在小路上穿行的她。
他的气息轻浅,脚步无声 —— 她不会武功,自然听不见他的动静。
他本该上前质问她为何行动反常,不知为何,心里却莫名生出几分胆怯。
一时间,他既怕她起疑,又怕她发现自己在跟着她……
比起巡查、审讯这些公事,此刻,他反倒觉得藏好自己的私心更为重要。
她睡着的样子倒蛮乖巧的。
纤长的睫毛像羽扇般随着眼睫微微颤动,白嫩的肌肤如玉瓷,似凝脂,透着莹润的光泽。蜷在石桌上的小小一团,像只柔柔软软的小兔子。若不是天十六亲口说她容貌丑陋,只单凭这副被面纱半掩的容颜,已算美女了。
她明明很漂亮啊…… 那群睁眼瞎的家伙偏信了天十六的鬼话。
他腹诽着,心里燃起一股好奇的烈焰。
面纱之下的她,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如果、万一,真如天十六所说,是个满脸麻子的丑八怪……
他会失望吗?
她是个善良的姑娘,就算面容丑陋,也不该被肆意侮辱。
他终究按捺住揭开她面纱的冲动——既然她不想摘,他便不看了。
他理应尊重她。
她悠悠转醒,他悄步跟上。
从内院的小门穿过去,便是外院的养马场。
她又来这里做什么?
他眉头紧皱,见她正和那日那个叫 “阿辉” 的小厮窃窃私语,胸腔里的怒火骤然蹿升,他却不敢上前。
就这样,他眼睁睁看着她回了内院,才猛地冲上前,一把揪住阿辉的衣襟 ——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灼烈的怒火几乎要从他星眸中喷射出来,急剧起伏的胸膛昭示着他根本冷静不下来。
究竟是什么事,让她一次又一次来找这个小厮!
他们,是什么关系?
薛正辉顿时被吓傻了。
柴玉笙什么时候来的?他刚才站在哪里?他听见了多少?
方才他可是跟盈盈商议好,要在十五日之后的中秋夜宴上偷取紫露丹,然后跑路 —— 被柴玉笙听到了,那可是要完蛋的!
薛正辉内心慌乱,大脑却在飞速运转。他自幼在市井长大,经历过不少生死一线的情形,凭着常年累月攒下的江湖阅历,早已编好了一套说辞。他装作欲哭无泪的模样,结结巴巴地颤声说道:“柴大人,小、小的刚才…… 梅、梅香姑娘让、让我给她买、买傅粉……”
那副其貌不扬、语无伦次、傻里傻气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十足的怂包。
自己与阿辉这小厮比起来,不知强出多少倍。
柴玉笙这才缓了口气,语气却不减凌厉:“怎么又要买傅粉?”
薛正辉察言观色,没料想竟这么容易就蒙混过关,于是顺口胡编道:“上、上回买的…… 不好用……”
原来是为了胭脂水粉这种女儿家的琐碎事。
柴玉笙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他原本还紧绷着一根弦——梅香会不会像铃兰那般,买通小厮逃出王府。
看来不是,那就好。
他想起梅香曾涂过一种气味很浓烈的傅粉,想必就是这个小厮帮她买的,当时自己还嫌弃了一通,定是没买到合她心意的,这才一买再买。
柴玉笙走出几步,脚步却忽然折返 —— 这一下,把刚稍稍定下心神的薛正辉又吓了一跳。
“套马,我要出去。” 柴玉笙语气冰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薛正辉赶紧牵过一匹骏马,双手将缰绳递了过去。
柴玉笙一把扯过缰绳,翻身上马,顷刻便消失在马蹄扬起的尘土中。
薛正辉抹了把冷汗,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
建业城乃南荣东都,又地处水陆商埠要道,商贸极为繁荣。
柴玉笙驾马来到集市,寻了一圈,见一座门匾极大的妆楼前,许多女客进进出出,手上拎着小袋,便走了进去。
他的装扮尚未更换,仍穿着那身掠影的玄黑杀手劲装,腰上悬挂着金字腰牌,腰间弯刀上的三色宝石熠熠生辉。
因他相貌俊美,即便穿得像个罗刹,也吸引了不少女客的目光。
店掌柜迎来送往,见过无数宾客,一见柴玉笙这副装扮,怎会认不出他的身份?
在建业城里,掠影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他怯怯懦懦地弓着腰上前询问:“这位客官,需要点什么?”
“傅粉。”柴玉笙摆出一贯的冷傲姿态,外人无从知晓他的心中所想。
不是来找茬的就好。
店掌柜可没心思去猜眼前这位掠影买傅粉是为了送姑娘还是干什么,他忙招呼跑堂端出一排十二色盘的傅粉让他挑选。
柴玉笙扫了一眼,只见那些傅粉粉质极粗,颜色俗艳,气味浓重——与那日梅香曾涂抹过的气味如出一辙。
“还有别的吗?”他冷着脸问道。
店掌柜心里‘哎呦’一声,只觉惊奇。跑江湖的年轻人,他见过不少,大多是些粗莽之辈,不懂女儿家心思。便是送礼物,也都随着自己的喜好,往往随手买些香艳俗物,草草打发了事。
没想到这人竟没看上。
跑堂又拿来一排六色盘的傅粉。
粉匣精致了许多,粉质却依旧粗劣不堪。
柴玉笙皱了皱眉,不耐烦道:“你们店没上等货吗?”
店掌柜愣了一下。这批粉匣比方才那批精致,粉质却很普通,利润反倒高出数倍。他本想借着精致的粉匣,狠宰这个看上去不识货的江湖客一笔,却没想到这人依旧没看上。
店掌柜见此人眼光刁钻,索性试探问道:“那客官您想要什么样的?我们店是建业最大的妆楼,但凡您能叫出名字的,我们都能提供。”
柴玉笙听店掌柜口气如此之大,淡淡一笑,凤眸流转间随口问道:“临仙阁的货,你们有吗?”
店掌柜一听,心里啧啧称奇。
这江湖客居然知道皇族御用的临仙阁?要知道,这临仙阁的傅粉自从进贡给皇宫各位娘娘后,名声便在民间流传开来。别看这小小一盒傅粉,是从西域波斯引进的,单是路途就长达三个月才到中原,黑市上更是卖到十两高价,实属一盒难求的极品货!
可方才牛皮已经吹出去了,店掌柜就算再不舍得,也得拿出来。
他暗自定下一个天价,让跑堂去取傅粉。
不多时,跑堂端来一只两尺高的珍珑宝箱,店掌柜从怀里摸出钥匙开锁。
来往的女客们从没见过这等阵仗,纷纷驻足,好奇地探看宝箱里的物件。
店掌柜亲自从宝箱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两盒傅粉,送到柴玉笙面前。
只见那银白色的盒匣泛着微亮的柔光,盒身上的繁复花纹,竟与柴玉笙的刀鞘有几分相似。
围观的女客们议论纷纷,“临仙阁” 三个字在人群中低声传开。
“客官,这是临仙阁最新到的脂粉,全建业只有我们店有。分玫瑰粉和海棠花粉两种,您要哪种?”
玫瑰粉色温润柔和,气味甜淡;海棠花粉色泽浓重,气味也更烈些。
“玫瑰粉。”
他料定玫瑰粉更适合她。
粉匣包好后,店掌柜腆着笑,陪声道:“客官可真识货。这玫瑰粉是临仙阁里最好的,只要二十两。”
柴玉笙一听,立刻察觉出端倪。电光火石间,弯刀已出鞘,架在了店掌柜的脖子上。
女客们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哇呀呀” 尖叫着四散奔逃。
店掌柜汗流浃背,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身旁的跑堂们也个个吓破了胆,谁也不敢上前。
“店家,我诚心买,也希望你诚心卖。给你最后一个机会,重新报价。” 柴玉笙说道。
店掌柜满头冷汗 —— 这般玩命的砍价方式,他还是头一回遇上。
“十两……” 话音刚落,刀尖又往脖颈处逼近一寸。店掌柜顿时慌得像只跳蚤,忙告饶道:“小爷饶命!十两已是黑市的价了,小的不敢乱报。您若不信,去黑市一打听便知!”
柴玉笙依旧没有收回弯刀。
店掌柜的冷汗一滴滴落在光亮的刀刃上。
“九、九两……” 店掌柜的五官都拧巴得像苦瓜,心疼得几乎要哭出来。
柴玉笙这才收回弯刀,淡淡道:“十两便十两。我并非贪图小利之人,只是不喜欢被蒙骗。”
店掌柜诺诺连声,接过银两,恭恭敬敬地送柴玉笙出了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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