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典--纯享经化修订传播版

　　仲长统缓缓起身，长袍在身后划出一道深沉的弧线。他的目光缓慢地扫过大厅，那种威严不是压迫，而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聆听。大厅里的嘈杂声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几十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像是某种等待爆发的节奏。

　　“儒道教追寻道法自然，推崇洁净的生活。“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回响，每个字都在众人心头落下实质的重量，“因此，不推荐男子留长发。“

　　话音刚落，大厅如同被人掀翻的蜂巢。

　　“什么?!“一个年轻的汉中士绅腾地站起，椅子被他撞得向后滑了半尺，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的声音都变了调，尖锐得让人耳膜发疼。

　　“加入儒道教的男子和女子在成年后都需要象征性地'剪发一缕'，“仲长统的声音依然平稳，仿佛没有听到那些骚动，“寓意抛弃旧我，重获新生。男子成年后必须短发，这样方便打理，也更加洁净。“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整个大厅炸开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一个老儒生猛地站起，他的手颤抖着摸向自己花白的长发，那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在抚摸襁褓中的婴儿。他的眼眶红了，声音里带着哭腔，“这...这怎么能...“

　　“这是要我们做夷狄吗?“另一个中年士人脸色铁青，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杨任猛地站起来，此刻眼中却闪过一丝恐慌。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束起的长发，那发髻是他母亲在他十五岁成人时亲手给他梳的。“主公，这...这是不是太过了?“他的声音难得地带上了迟疑。

　　议论声如同山洪决堤，一发不可收拾。有人向后退了几步，好像仲长统下一刻就会拿刀子过来强行剪发。一个胖商人双手抱头，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抗拒和惊恐。

　　张鲁的兄弟张卫一掌拍在桌上，酒杯跳起来又落下，酒水溅了一桌。“祖祖辈辈都是长发，哪能说改就改?“他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像是要爆出来，“这是要断我汉家血脉吗?“

　　然而张鲁却没有说话。他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手指在胡须间缓慢移动。半晌，他才开口:“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他的声音很轻，但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其实短发不仅方便干活，夏天长发总是黏在脸上，又湿又热。我记得去年在田间劳作，头发都被汗水浸透了，重得像背了块石头。短发的话...确实会清爽许多。“

　　他这话一出，场面的气氛微妙地变了。有几个人的表情松动了些，显然想起了自己的类似经历。

　　张玉兰站在妇人群中，她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发髻，那是她从十三岁起就开始留的长发，如今已经可以垂到腰间。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嘴唇抿了又抿，终于小声问道:“那...那女子呢?我们也要剪成短发吗?“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对于女子而言，头发几乎是美貌的象征，失去长发，就像失去了作为女人的一部分。

　　“女子可以保持长发，但也需要象征性剪一缕，表示重生。“仲长统的声音温和了些，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笑意，“这一缕头发可以留作纪念，也可以埋在土中，寓意新生。“

　　听到这话，妇人们明显松了口气。张玉兰的肩膀放松下来，她旁边一个年轻的新嫁娘摸着自己的长发，小声说道:“只剪一缕?那倒还可以接受...起码不用像男人那样...“

　　空气中的紧张感稍微缓解了些。

　　就在这时，杨昂猛地站了起来。

　　他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刚才被温侯当众训斥的屈辱还在他心头燃烧，那种被人踩在脚下的愤怒让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现在听到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他的愤怒找到了宣泄口，瞬间爆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杨昂的声音尖锐刺耳，几乎是吼出来的，脸色涨得紫红，额头上青筋暴起，“这简直是大逆不道!是要让我们背叛祖宗吗?孔圣人说得明明白白，你们却要违背圣人之言，这不是邪教是什么?“

　　他的话像是一根导火索，立刻引起了一片附和声。几个保守的老儒生纷纷点头，其中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颤巍巍地说:“是啊是啊，这怎么能行?圣人之言岂可违背?“

　　杨昂看到有人支持，底气更足了。他的身体其实在微微颤抖，但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声音越来越高:“温侯，您身为一方诸侯，怎能听信这种邪说?这是要让天下人都成为异端吗?您难道想让后世说您是毁坏礼法的罪人?“

　　整个大厅的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支持的人和反对的人泾渭分明，两拨人用眼神互相对峙，仿佛一触即发。

　　但仲长统不慌不忙，甚至还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从容，也带着一丝看透一切的睿智。他缓缓走到大厅中央，靴子踩在地面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每一步都像是在敲打众人的心。他的目光温和但锐利，像是能看穿人心。

　　“杨昂兄说得有道理。“他的开场白让杨昂一愣，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以为自己胜了。他挺直了腰板，下巴微微扬起。

　　“但请问，“仲长统话锋一转，声音依然温和，但其中隐藏的锋芒让所有人心头一紧，“道法自然，自然界的野兽哪个留长发?狮子老虎的鬃毛到了夏天也要脱落，鸟类每年都要换羽毛，这是逆天还是顺天?“

　　这个问题让杨昂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几个含糊的音节，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的脸色从红变白，又从白变青，双手握拳又松开，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人之所以要修剪毛发，正是遵循自然规律。况且我们只是要求男子短发，又不是剃光头。“仲长统的声音变得严厉，像是在审问，“我且问你——农夫劳作，长发是否碍事?士兵作战，长发是否影响视线?商人奔走，长发是否不便?“

　　台下那些平民百姓纷纷点头。一个满脸汗水、胳膊粗壮的铁匠忍不住站起来，他的声音粗犷有力:“确实啊!每次打铁时头发都黏在脸上，又热又难受，有时候还差点被火星烧着。若是短发，该多清爽!“他说着，还用手在额头上比划了一下。

　　另一个皮肤黝黑的佃农也附和道，他的声音带着长期在田间劳作的沙哑:“犁田的时候，汗水把头发都打湿了，贴在脸上难受得要命，有时候还挡住眼睛，差点让牛把犁带歪了。“

　　连一些士兵也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个年轻的士卒小声说:“打仗时长发确实碍事，上次我旁边的兄弟就被敌人抓住头发，差点被砍了头...“另一个士兵接话:“对啊，还得束起来，麻烦得很，一出汗发髻就松了。“

　　仲长统看到气氛的转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趁热打铁，声音重新变得温和，但其中的深意让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话不错。但请问各位，父母给我们身体，是希望我们好好活着，还是希望我们死守陈规?父母给我们大脑，是希望我们思考创新，还是希望我们僵化守旧?“

　　这个问题如同醍醐灌顶。大厅里安静了片刻，所有人都在思考。不少人开始重新审视那些他们从未质疑过的传统观念，眼中闪过恍然大悟的光芒。

　　一个年轻的农民眼睛亮了起来，他喃喃自语:“原来如此...父母给我们身体是为了让我们更好地生活，而不是让我们受苦...“他的声音虽轻，但周围的人都听到了，纷纷点头。

　　仲长统的目光再次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直视杨昂。杨昂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但已经无处可躲。“你说剪发是背叛祖宗?那我问你，你的祖宗穿的是什么衣服?用的是什么器具?住的是什么房子?这些和现在一样吗?“

　　杨昂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来。他想反驳，脑中却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耳边嗡嗡作响。他的手无意识地抓着衣襟，指节都发白了。

　　“衣食住行都在变化，为何偏偏头发不能变?“吕小布冷笑一声，声音如寒冰般刺骨，让人不寒而栗，“难道头发比其他一切都神圣?按你的逻辑，我们现在应该还住在山洞里，还用石器，这才是不背叛祖宗!“他顿了顿，声音更加讽刺，“不如你先把身上的衣服脱了，披上兽皮，再来跟我谈祖宗之法?“

　　台下爆发出一阵轻笑声。连一些原本反对的人也觉得杨昂的观点过于迂腐，纷纷摇头。杨昂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的心里一片慌乱:我怎么就这么蠢，非要跳出来反对?现在好了，成了众人的笑柄，温侯更是恨我入骨了...

　　仲长统见时机成熟，语调重新变得庄重威严，声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诸位，我们今日讨论的不是要抛弃传统，而是要让传统与时俱进。孔圣人的核心思想是什么?是仁、义、礼、智、信。这些我们不但要保留，更要发扬光大。“

　　他停顿了一下，环视全场，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他话语中的力量，那种坚定不移的信念。“但是，那些不符合时代需要的具体做法，我们为什么要死守不放?三年丁忧让百姓饿死，这是仁吗?明知不便还要留长发，这是智吗?“

　　这番话说得在场众人频频点头。就连那些老儒生也不得不承认，仲长统说得确实有道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学者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确实...我们常常把手段当成了目的，忘了圣人制礼的初衷...“

　　仲长统接着说道，声音变得更加温和，像是在和老友谈心:“头发的生长需要大量养分，如果养分都给了头发，我们本人就被拖累，尤其是年轻正在学习的孩子们。“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有孩子的父母，“你们是否发现读书多的话，就会不停掉头发?那就是营养不够了。所以适当的短发才是合理的。“

　　有几个父亲若有所思地点头，其中一个中年士人喃喃道:“我儿子读书确实掉了不少头发，我还以为是用功过度...“

　　“我们儒道教的剃发并不是必须剃得非常短，“仲长统的声音更加柔和，“男性可以选择长度散开到肩膀的长度，也不需要盘束发，这样既整洁，又不至于太过突兀。“他顿了顿，“而女性也不建议留特别长的头发，最长的头发散开后不超过腰部即可。“

　　张玉兰听到这话，明显松了一大口气。她和身边的几个妇人交换了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释然。一个年轻妇人小声说:“其实我的头发到腰部就很难打理了，再长的话确实累人...“

　　“大家盘发主要是因为洗发不方便，“仲长统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无奈，“据我们了解，现在大部分人只能清水洗发，少量的人会使用皂角洗发，个别的使用草木灰。“

　　说到这里，仲长统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他想起昨天晚上温侯吕小布跟他和费长房提到的香皂，那种据说能让头发和身体都变得清洁柔顺的神奇之物。心中不禁开始神往——若真能制出那样的东西，确实能让百姓的生活大为改观。而温侯也提到等回到雒阳便开始制作香皂，现阶段只能制作一些简化版的。

　　仲长统看了一眼费长房，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都明白对方的意思。费长房微微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袍，走到大厅中央。他的声音清朗有力:“经常剃发，就需要理发和洗发。我们儒道教要重视卫生。“他环顾四周，确保每个人都在听。

　　费长房的声音变得更加详细:“关于洗发和清洗脸上、身上的方法，我们儒道教有两种。“他伸出一根手指，“一是使用皂荚捣碎细研，加上香料等物，制成桔子大小的球状，用来洗脸沐浴。“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二是用山羊油脂或者其他动物油脂和草木灰混合在一起，这种草木灰的去污能力特别强，很适合清理身体。而将这些混在水中就可以清洗头发了。“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期待的光芒:“当然，温侯也说了，会请在京师雒阳的刘洪、马钧等人改良这些，争取早日制作出更好的清洗之物。到那时，大家洗发沐浴都会方便许多。“

　　大家议论纷纷，脸上都露出期待的神色。女子们尤其兴奋，张玉兰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爱美爱干净，自己也知道平日里打理头发的不方便，头发越长越不方便。她小声和身边的姐妹说:“若真有那样的东西，洗头发就不会那么痒了，也不会那么油腻...“

　　旁边几个妇人纷纷点头，一个年轻女子说:“是啊，我每次洗头发都要花大半天，还洗不干净，若有这样的好东西，真是太好了!“

　　阎圃站在角落里，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一直在观察整个场面的变化。他深深地点头，心中暗想:这洗礼剃发怕不是温侯的策略。可以测试出谁真正愿意顺从，谁只是表面服从。就像草原上的狼王，会用各种方式测试狼群的忠诚。那些愿意剪发的，便是真心归附;那些犹豫不决的，便需要继续观察;那些坚决反对的，恐怕心中另有打算。这一招确实高明，可以让汉中甚至整个大汉的子民都心生敬畏，不敢轻易背叛。他看向吕小布，眼中闪过一丝敬畏:这位温侯，果然不是寻常人物。

　　李休突然站起来，他是个粗豪的武将，说话直来直去:“那如何剃发啊?直接用刀子割掉?那不得疼死?“他做了个割头发的动作，引得周围几个人笑了起来。

　　仲长统笑了笑，眼中带着一丝宽容:“头发可以用剪刀剪掉或者刀具割掉，不会疼的。而且，割掉的头发可以做出各种样子，不一定非得盘起来。披散着也行，束在脑后也行，只要整洁就好。“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割掉的长发大家可以先留着，说不定后续有用。比如制作一些假发给别人唱戏使用，或者做成其他东西。头发虽然从身上割下来了，但也不必浪费。“

　　这话说得众人心里舒服了许多。一个商人眼睛一亮:“对啊，头发还能卖钱呢!有些戏班子专门收头发做假发套!“

　　气氛开始缓和下来，但还是有人犹豫不决。一个老者颤巍巍地站起来，声音苦涩:“可是...可是我留了一辈子的头发，真要剪掉，心里实在...“他的眼眶红了，显然是真舍不得。

　　仲长统走到他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温柔:“老人家，我理解您的心情。但请您想想，您留这头发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给子孙做榜样，对吧?那现在，若是您能带头剪发，让子孙看到您能顺应时势，不被陈规束缚，这不是更好的榜样吗?“

　　老者愣住了，眼中闪过挣扎和思索。半晌，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也...也是这个理...“

　　杨昂看到局势已经完全倒向对方，心中又急又怒。他咬着牙，再次站起来，声音带着最后的倔强:“可是圣人之言...“

　　“圣人之言是要我们活得更好，不是要我们死守一个形式!“吕小布打断他，声音冷厉如刀，“你若真想守古法，现在就脱了衣服，披上兽皮，住到山洞里去!别在这里碍眼!“

　　杨昂被这话噎得说不出话，脸色青白交加，终于颓然坐下，再也不敢说话。他低着头，双手紧紧握拳，指甲都陷进肉里，但已经没有勇气再反驳了。

　　张鲁这时站起来，他的声音洪亮有力:“既然如此，我张鲁愿意第一个剪发!“他说着，竟然当场解开发髻，让头发披散下来，“来人，拿剪刀来!“

　　这个举动如同投入水中的巨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哗然，但更多的是敬佩。连主公都带头了，他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杨任也站起来，大声说道:“主公都不怕，我杨任还怕什么?来，给我也剪了!“他的声音豪迈，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一个接一个的人站起来，从武将到士绅，从商人到农民，越来越多的人表示愿意尝试。大厅里的气氛从紧张变成了兴奋，仿佛大家都在期待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张玉兰和几个妇人也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如何剪那一缕头发，剪下来要如何保存。她们的脸上没有了恐惧，反而带着一丝期待和好奇。

　　仲长统和费长房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满意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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