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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挽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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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君


      数日后,顺王车驾抵达鄢都。

      几乎是同一日,宫里传来萧憬苏醒的讯息,虽仍虚弱不堪,但已能开口言语。消息像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朝野,引得群臣纷纷称奇,都说顺王是带着祥瑞之气来的,人一到,连缠绵病榻多日的陛下都转危为安了。

      这称颂“兄弟情深”的吉利话,传到萧悻耳中,没激起他心里半点波澜,仿佛那些话只是无关痛痒的浮沫,甚至闭门谢客,将所有前来探听交好之人,一概阻于门外。

      翌日,萧憬强撑病体临朝。

      太极殿上,天子面色苍白,声音不高不低,响彻大殿。他下旨,于明日宫中设宴,一为顺王接风洗尘,二则,庆祝渝州瘟疫解决。

      圣旨一下,殿内顿时一片恭贺声。然而在这片祥和之下,各方心思暗潮涌动。

      萧悻垂首谢恩,眸色冰冷,这鸿门宴在他眼中,无异于一场明晃晃的挑衅与示威。

      萧准立于百官前列,表面融入众人,心中如坠冰窟。萧憬突然苏醒,完全打乱了淑贵妃与他的谋划。

      萧憬高坐龙椅,扫过台下各异的神态,他需要这场宫宴,既要安抚人心,更要震慑宵小。他要看看,在普天同庆的幌子下,有多少魑魅魍魉会按捺不住,主动露出狐狸尾巴。

      谁是引颈待啄的蝉?

      谁是挥臂欲捕的螳螂?

      又是谁,才是伺机而动的黄雀?

      这股暗流,亦悄然漫向后宫。

      沈容音坐镇中宫,萧湘仍然每日练鞭、念书,外面的风声未影响她们。而梁雀仪的宫中,宫人们屏息凝神,不似平日热闹。自萧憬醒来,锦衣卫把控宫禁,是否查出她派人给萧憬下毒的证据,这柄脖颈上悬而未决的刀,令她惶惶不可终日。

      偏殿一隅,反倒宁静一切如常。

      因重伤一直不能见风的慕笙清,终于被特许在殿外待一会。他静立廊下,素衣温隽,腰身清减,苍白的面庞映着渐浓的日光,唇瓣经楼远几日细致的将养,有了些许血色。他微撩起眼帘,周身透着一种风过无痕的悠闲淡然。

      楼远则抱臂倚在门框上,恶狠狠盯着不肯搭理他的人,嘴角委屈地下撇。入夏后天热,他火气重,起初想凑上去抱一抱,被对方施施然避开了去。

      果然,还是夜里好,某人睡着了,才会乖顺地偎进他怀里,任他拥紧,予取予求。

      慕笙清望着庭中盎然的绿意,听着身后嘀嘀咕咕的絮叨,唇角牵起,没忍住莞尔。

      廊下的日影,便在几句无伤大雅的抱怨声里,由短至长、再由浓至淡,日昼交替,伴着第二夜的更鼓敲响。

      第一滴雨了落下来。

      雨点初时稀疏,转瞬之间,黑压压的乌云涌至穹顶,暴雨如注般往下砸,雨水顺着飞檐直坠而下,似要洗刷一遍整座鄢都城。

      沉浑钟鸣穿透雨幕,一声接一声。

      宫宴,开始了。

      宴殿内,宫灯次第亮起,觥筹交错,丝竹盈耳,一派歌舞升平。

      百官依品阶落座,萧悻与萧准分列阶前下首。此次宫宴,因有明旨,众臣皆未携带家眷,殿中尽是紫朱官袍,气氛较之往日盛宴,多了庄重迫人。

      楼远没居于明处,闲闲隐在殿侧蟠龙柱的阴影里,冷静地扫视着全场。

      他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刚离偏殿那会,想跟慕笙清再黏糊片刻,被人推着赶了出来,现下他只盼顺王早些出招,别耽误他回去的时辰。

      正神游间,内侍监一声长吟响透殿中:“陛下、皇后娘娘、淑贵妃娘娘驾到——”

      百官齐齐离席,敛衽跪地迎接。

      萧憬由林福搀扶着缓步前行,容色尚可,步履虚浮。沈容音端庄优雅,在一侧从容相伴,梁雀仪紧随其后,云鬓高挽,唇边含着得体笑意。

      帝后落座后,萧憬说了句“众卿平身”,待群臣谢恩起身,他的视线扫过萧悻,落在其右侧气质出尘、身着僧袍的人身上。

      “八弟,你身旁这位是?朕瞧着,有几分面熟。”

      不等萧悻回话,萧憬像是想起了什么,道:“朕想起来了,多年前在渝州安济寺,朕曾见过你,你是当年那位西离的质子迦渡,对么?”

      迦渡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陛下好记性,一别数载,正是贫僧。”

      萧憬又问:“可朕记得,阁下早已返回西离,怎会随八弟一同入京?”

      “陛下所言不差,贫僧确已归国。”迦渡说:“此次是专程回安济寺探望老主持,不料恰逢渝州瘟疫横行,幸得顺王殿下庇护,方能安然无恙。听闻王爷欲返鄢都,贫僧不曾目睹皇城风华,故而厚颜随行,叨扰了。”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字字恳切,颇似确有其事。唯有萧悻神情不虞,捏紧了手中的杯盏。

      萧憬静静聆听,眼神徐徐掠过低眉顺目的梁雀仪、默然饮酒的萧准,以及事不关己的萧悻,最后才重新看回迦渡。

      他意味不明道:“原来——如此。”

      几个字听似了然,又似乎包含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揣测。

      随即,萧憬含笑举杯,“不管如何,相遇即是缘分。迦渡大师远道而来,便是贵客。今日这宫宴,既是家宴,也是为尔等接风,望大师尽兴。”

      话音刚落,宫女上前为迦渡斟酒,坐于其旁的萧悻忽然站了起来,动作自然夺过迦渡的酒盏。

      “皇兄。”萧悻朝萧憬举杯,道:“您可别为难出家人了,迦渡素来持戒清修,严于律己,这杯酒,臣弟替他喝了。”

      说罢仰首一饮而尽。

      饮毕,他不忘侧首靠近迦渡,低语道:“本王说得可对?”

      迦渡轻飘飘剜了他一眼,没作声。

      在外人看来,两人交首低谈,亲密无间,萧悻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半分也不掩饰他与迦渡非同寻常的关系。

      殿内不少人的目光,都变得异常复杂。

      萧憬没在意两人的小动作,转而投向淑贵妃。梁雀仪端坐席间,面上露着挑不出错的笑,可她直勾勾盯着萧准,似在催促,又在恨铁不成钢。

      酒过三巡,殿中气氛稍微热络了不少,萧憬面露倦容,搁下杯盏,沈容音适时建议,“陛下龙体未愈,不宜过度劳累,不如先回宫歇息?”

      萧憬点头应下,正欲起身,席间的萧准蓦然站起,执手面向帝后,扬声道:“父皇!儿臣有事启奏,恳请父皇容禀!”

      萧憬抬起的脚收回,道:“今日宫宴,有何事不能容后再议?”

      “此事关乎我东云江山安危,儿臣不敢不言!”

      萧准义正言辞,伸手指向隐在阴影中的楼远,嗓音拔高:“儿臣要弹劾锦衣卫指挥使,他勾结太子,合谋散播渝州瘟疫,并借皇商陆家之手,于渝州及周边州县哄抬粮价,大发国难财!所得钱款,悉数用于为太子暗中豢养私军,此等行径,等同谋逆,还请父皇明察!”

      此言一出,满殿死寂。

      众臣齐刷刷聚焦于蟠龙柱后,惊疑不定。

      楼远摸了摸鼻尖,心下好笑,他等得花都要谢了,心里把阿清翻来覆去念叨了八百遍,以为他们有何惊天动地的大手笔,结果……就这?

      说他敛财?

      这罪名安得未免拙劣了点,他哪来的钱,除了俸禄和名下铺子的收益,连同帝后、太子的赏赐,他基本一分一厘攒着当奁产了。余下的银钱,放进陆逢秋送来的军饷里,给他那远在边境的好兄弟秦释去了。

      从小到大,唯一昧过的钱,就是幼时跟秦释打赌输了,秦释相中了他随身佩戴的八文钱,任凭对方如何软磨硬泡,他死活没肯给,气的秦释嚎啕了好几日。

      思及此,楼远抖了抖衣袖,沾沾自喜地想:穷得如此坦荡。啧,我真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呐。

      与此同时,萧悻不咸不淡地附和:“难怪渝州粮价飞涨,民怨沸腾,本王数次上奏,请求朝廷开仓平抑,奏折却如石沉大海,了无音讯。原来不是天灾致使缺粮,竟是太子与锦衣卫在幕后操纵,以此中饱私囊。当真好算计。”

      他像走过场那样,对萧憬道:“皇兄,您都听见了?国之蠹虫,就在您眼皮子底下肆意妄为,他们吸食民脂民膏,私募兵马,搅得东云大乱。此等窃国之人若不铲除,国将不国啊皇兄。”

      话落,他倏然砸碎酒盅,拔出腰间佩剑,冠冕堂皇道:“臣弟怀疑,皇兄有恙,与锦衣卫定然脱不了干系。今日,本王要替天行道,清君侧,正朝纲,诛国贼!谁敢阻拦,便是与逆党同谋!”

      随着酒盅碎裂声炸响,殿外传来甲胄碰撞与兵刃出鞘的铿锵之声,本该驻守鄢都北蓟门的锐骑营破门而入,将大殿围得水泄不通。

      外面兵戈已起,杀声震天,留驻宫内的锦衣卫和禁军正同锐骑营的人马厮杀混战。

      原先太子亲赴渝州带走了大半禁军,楼远麾下一半锦衣卫前往渝州也尚未返京。负责鄢都防务的神机营与驻守西侧的西山营,无诏不得入宫,更别说,其统领纪崇山、周牧还在殿中坐着,无法调动一兵一卒。

      “赵贲!”纪崇山拍案而起,声如洪钟,“无诏带兵擅闯宫闱,你要造反吗?”

      锐骑营统领赵贲,是个满面虬髯的壮汉,他手持利刃,毫不退让,“纪大将军此言差矣,末将入宫,是要清剿逆贼,太子与锦衣卫祸乱渝州证据确凿,谁知这殿内还藏着多少同党?末将此举,乃是为陛下安危着想!”

      剑拔弩张之际,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自殿侧飘来。

      楼远慢悠悠地踱步出来,上下打量着赵贲,戏谑道:“赵将军,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过了这么些年,不长反退啊。啧啧啧,你瞧瞧你,这肚腩,这身膘,跟过年待宰的猪似的。赵将军进宫一趟也不容易,莫不是俸禄花完了,打算来打个秋风、蹭顿饭啊?还是说——”

      他话锋一转,疏狂刀出鞘,阴恻恻道:“你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云淡风轻的嘲讽,堪比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赵贲脸上。他平生最恨旁人讥讽他的体态,此刻被楼远当众羞辱,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额角青筋暴起。

      “你……你放肆!”赵贲气得发抖,手中钢刀猛地向前一挥,怒吼道:“老子先宰了你这个巧言令色的奸佞狗贼!”

      下一瞬,赵贲如蛮牛般抡起大刀扑上,那厚重的刀锋裹着凶悍的劲风,直劈楼远面门。

      眼见刀锋将至,楼远身形一晃,轻巧避开。他甚至未用刀格挡,仅用刀背随意一磕一引,便将赵贲的蛮力带得偏向一旁,姿态轻松得像在耍猴。

      “赵将军,还得减减重啊,太慢。”楼远轻笑,脚步一转,绕至赵贲侧后方。

      赵贲怒不可遏地回身横斩,楼远早有预判,矮身避过,疏狂刀的刀鞘还有闲暇在赵贲肥厚的腰侧重重一捅。

      “下盘不稳。”

      “气喘如牛。”

      “就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学人逼宫谋反?”

      一句句戏弄点评似匕首剜进心脏,伴随着一次次羞辱性的敲打,激得赵贲理智尽失,暴怒之下章法全无,破绽百出。

      这边打的热闹,那厢林福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缓步走至萧憬面前,道:“陛下,时辰到了,该服药了。”

      萧憬看戏正看得入神,听见要喝药,微微蹙了下眉,嫌这药来得不是时候。他不情不愿接过药碗,用汤勺搅动,吹了吹热气,浅尝一口,觉得太苦,又抬眸看了眼战况,见楼远游刃有余,继续低头慢慢喝着药,待饮尽了药搁下碗,拿起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

      此时,楼远一脚狠狠踹在赵贲腹部,将人踹飞了出去,壮硕身躯如蹴鞠一样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萧憬无奈喊了声:“远儿,回来。仔细伤着,跟这等蠢物一般见识,失了身份。”

      楼远闻声,收刀入鞘,乖乖退回蟠龙柱后隐匿。

      殿中场景一时平静到诡异,尽管锐骑营士卒举着剑,群臣却无惧色,反倒真有人把方才的打斗当作佐酒趣事,看得比舞姬献艺还要专注。

      冷眼旁观的萧悻在楼远退离后,缓缓抚掌,掌声在寂静的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皇兄与楼指挥使,当真是父子情深,臣弟瞧着,好生感动。”

      他语气平和地抛出一句,眼神变得阴沉,“皇兄,事到如今,您还要执迷不悟吗?!”

      “太子远在渝州,同锦衣卫行此祸国殃民之事!而您——我东云的天子,非但不下令缉拿查办,反而在大殿上万般呵护'名义上的义子',唯恐他伤着一丝一毫!”

      “臣弟不得不质问,所谓的渝州瘟疫,究竟是太子与楼远私自勾结的幌子,还是这一切,本就是皇兄您默许纵容的?”

      “难道您早就属意他人,视太子为绊脚石,故而默许他们二人联手,要借'天灾'除掉太子,为您真正的'心头肉',铺平通往东宫的路?!”

      这话,已将楼远是萧憬的亲儿子的事实,赤裸裸地摆到了明面上。

      殿中死寂快速变为一片压不住的哗然,众臣窃窃私语,讨论声越来越大。

      “顺王!你胡言乱语什么!失心疯了不成!”萧准气急败坏地跳起来,“他一介外臣,怎可能是父皇的儿子?!”

      高座之上,萧憬对下面的嘈杂恍若未觉,执起杯盏抿了口茶水败败嘴里的药味,而后抬眼瞥了眼脸色煞白的梁雀仪,再移回萧准时,目光里似有怜悯和不忍。

      沈容音仍旧端庄静坐,隐于阴影里的楼远,也毫无动静。

      他们的无视,比任何辩驳都更令人心惊。

      沉默,俨然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承认,让所有人的心直直沉了下去。

      萧悻很满意这混乱的效果,他根本不理睬萧准的叫嚣,朝萧憬步步紧逼,“皇兄不说话?可是心虚了?若因私情而罔顾国法,纵容祸乱江山的元凶,我东云的列祖列宗,九泉之下怕是难以安息。”

      “八弟。”萧憬放下茶盏,温和地笑了笑,“既然你主动问起,朕也不必再瞒。”

      “不错,远儿,确是朕的亲生骨肉。”

      纵有猜测,亲耳听闻帝王承认,依旧让满殿静寂悚然。

      萧憬没给众人消化的机会,言辞犀利,“至于你指控他与太子勾结祸乱渝州,纯属无稽之谈!太子,永远只会是萧沚,他亦是东云下一任君主,这一点,绝无更改!”

      那句“绝无更改”,如同最后的判决,彻底击碎了某些人的幻想。

      一直强作镇定的梁雀仪,脸上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她所有的谋划、所有的野心,都在萧憬承认楼远的身份,并重申太子之位不可动摇的这一刻,化为了泡影。

      她的儿子,成了一枚废棋。

      想到这里,她朝下方的梁廖平使了个眼色。梁廖平会意,悄悄退后离开。

      “母妃,母妃!”萧准惊慌失措地抓住她的手臂,“现在该怎么办?!父皇他、他根本就没考虑过我!我们是不是……完了!”

      他期盼着梁雀仪能像以前那样拿出对策,却不想淑贵妃的冷静到了极致。她看着不成器的儿子,再瞥见顺王那置身事外的冷漠眼神,怨恨涌上心头。

      梁雀仪甩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萧准险些踉跄跌倒。她霍然起身,头上珠钗步摇纹丝不乱,一双精心描画的美目里,仅有冰冷刺骨的恨意。

      她捏住萧准的下颌,冷笑道:“父皇?你还叫他父皇?呵!天真!”

      萧准被她眼中的疯狂吓得怔住:“母妃……你……”

      梁雀仪指着萧憬,“你还看不明白吗?在他眼里,你连他那个藏在暗处的儿子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萧准心底窜起强烈的不安,下意识大声反驳:“他是我父皇!我是东云的二皇子!”

      “啪——”

      梁雀仪狠狠打了他一巴掌,揪住他的衣襟,残忍打碎萧准微末的希望,“闭嘴!蠢货!本宫告诉你,你什么都不是!你不过是本宫借来的种!知道吗?你的生父——”

      她抬手,用指尖抚过萧准惨白的面颊,眼风扫向对面的萧悻,讥诮道:“是那位从来不肯正眼瞧你的顺王殿下!”

      她强行扳过萧准的头,让他直面萧憬和萧悻,女声诡谲阴森,一字一句凿进耳膜:

      “现在,看清楚了么?你的'父皇',你的'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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