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雨晚晴

　　十二月，给人的感觉很是极端。
　　过了落叶纷飞的萧瑟秋季，光秃的树枝只给人以沉默，无风时，沉默，有风时，依旧沉默，人人被衣物缠身，恨不得只露出一双眼睛，所以，人也沉默。
　　可一旦落了雪，人便像突然不怕冷似的，张开紧扣的双臂呐喊着，在雪白的地面上翻滚着，明明该是让世界更为寂静的孤傲者，却被人以浪漫来形容......

　　在凝结了水汽的阳台玻璃门上抹了一把，室外的雪白便在灯光的照射下，通过这一小块不规则形状进入了季攸宁的眼帘。

　　“哇塞，昨晚的雪好大啊，都积得这么厚了。”
　　颜可灵迫不及待地拉开了阳台门，伸长着脖子四处张望着。
　　即便空气凛冽，她却依旧兴奋不已。
　　“攸宁烟烟，你们快来看啊，真的好美啊。”

　　季攸宁本就跟着颜可灵一起出了阳台，也同样沉浸在了一片雪白世界里。
　　只不过相较于颜可灵，她的喜欢是安静的。

　　“嗯，我看到了，是很美。”
　　“咦？原来你就在我旁边啊。”
　　“嗯。”
　　“烟烟呢，让她也出来看看。”

　　柳烟这时刚洗漱好从卫生间出来，听到颜可灵叫她，她放下了准备换的鞋子，先去了阳台。

　　“烟烟，快来快来，积了好厚的雪呢。”

　　柳烟没有先去看雪景，而是用力呼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这能让她更清醒一些。
　　不过，一望无际的白的确是震撼人心的，虽然现在只是天微亮，它们却也强势地吞没了所有颜色。

　　“真的很美，不过可灵你可以去洗漱了，我们早点儿出门，你也能在雪地里多玩一会儿。”

　　颜可灵激动地看向柳烟，双眼亮晶晶的：“也对哈，我这就去。”

　　看颜可灵蹦着跳着进了卫生间，季攸宁有些无奈了，毕竟她挺怕冷的。

　　“攸宁，这是我们相识后的第一场雪啊，去年都没下。”

　　季攸宁看向柳烟，有些奇怪，她语气里明明是带着一丝欣喜的，表情却不是如此，甚至像是被这抹白色同化了似的，有着以往没见过的冷漠。

　　“你怎么了，脸色看着不是很好，如果感觉冷的话我们就进去吧。”
　　“不是的，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以前在雪地里摔倒过，那次摔得还挺痛的，所以现在看到厚的雪就有点害怕。”
　　“那待会儿出门我们互相搀扶着，以免再摔倒了。”
　　“嗯。”

　　出了宿舍，颜可灵撒欢儿地在雪地上奔跑着，净往那些还没被人踩过的路线去，然后就能听到她和其他女生一起，发出此起彼伏的清脆欢笑声。

　　季攸宁和柳烟跟不上颜可灵，只在后面慢走着。

　　.
　　回到教室，季攸宁发现自己的位子旁围满了人。
　　可走近后才发现，他们并不是围在自己位子旁，而是左其琛和萧慕阳的。

　　“不好意思，请让一下。”

　　班长江城听到季攸宁的声音，率先退开了一步。

　　“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
　　“哦，没什么，就是有人发现左其琛和萧慕阳的位子上有很多礼盒，我们好奇，就过来看看。”
　　“礼盒？”
　　“对啊，”江城将挡在季攸宁面前的两个男同学也拉了开来，好让她看到左其琛他们的桌面，“你看看，都是包装精美的苹果，上面还有小纸条呢，后来有人反应过来今天是平安夜，这些估计是那些暗恋他们的女生送的。”

　　季攸宁一愣，还真有些被那个画面冲击到了。
　　颜可灵就在季攸宁身后，自然也看到了。
　　她双手合十，祈祷：“阿弥陀佛，希望都只是苹果。”

　　虽颜可灵已习惯，但柳烟与季攸宁一样，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场面，便不自觉喃喃道：“喜欢他们的人真有这么多啊......”
　　江城听到，一脸你说废话的表情：“当然了，就他们那条件，左其琛是长得帅成绩又牛×，萧慕阳的话，虽然成绩没有那么好，但他性格好啊，而且他又喜欢运动，打篮球的时候很多女生围观的，有一次还有女生在球场公开向他告白呢，不过被他拒绝了。”
　　“什么，有女生向他告白？我怎么不知道。”颜可灵有些急了。
　　“你没在呗，萧慕阳又警告过在场的男生不要讨论那件事，估计是怕被老师找麻烦吧，不过我看你们几个和他关系好，跟你们说说应该没事。”

　　看颜可灵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季攸宁朝柳烟使了个眼色，对方便拉着颜可灵回座位了。

　　江城还在不停说着什么，季攸宁却被他身后挤在一堆的男生吸引了注意。
　　他们正嘻嘻哈哈地讨论着那些附在苹果包装上的小纸条。

　　“你们看这张，左其琛，虽然你并不认识我，但我想告诉你，你是我寡淡的青春年华里，唯一的那抹色彩，我去，搞得还挺文艺，哈哈。”
　　“还有这张，字好丑啊，这怎么好意思给人写情书啊。”
　　“哎哎，这张好直接啊，左其琛，我喜欢你，这是我的Q/Q号，希望你能通过我的好友请求。”
　　“这个人知道左其琛的Q/Q号？”
　　“那大概率是你们自己班的同学啊，可以通过班级群添加。”
　　“这个估计也是你们自己班的，萧慕阳，你知道我最喜欢上的课是什么吗，是体育课，因为只有在体育课上，我才能毫无顾忌且明目张胆地望向你哈哈哈。”
　　“这不用估计了，铁定是你们班的。”

　　听着那几个男生毫无尊重的嘲笑之语，季攸宁脸色越来越凝重，拳头也在不知不觉间攥紧了。

　　“班长，能不能麻烦你请他们离开，都挤在这里我行动不方便。”
　　“啊？哦不好意思啊。”
　　江城发现季攸宁的脸色有些不对，赶紧去拉其他几个男生了。
　　“行了，都看够了没，羡慕不来的，想要自己去超市买吧...”
　　“自己买的又没有这些小纸条，真的很好笑啊，你也一起来看看啊。”

　　江城又瞄了一眼季攸宁，很是尴尬。
　　“好了，你们怎么可以随意看别人的纸条啊，还笑，有什么好笑的。”
　　“不是啊，我们看一下又没事的，而且是真的很好笑啊，你说这些女生怎么想的，以为这样就能引起人家的注意了？”

　　江城有意阻拦，那些男生却不听劝，季攸宁也再忍受不了了。
　　“你们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就知道人家是想引起他们的注意？单纯表达自己的倾慕之意不行吗？你们是做任何事都要求回报的吗，那你们什么都不用做了，反正也不知道哪些付出会有回报，还有，那些纸条又不是给你们的，你们有什么资格嘲笑，就算是左其琛和萧慕阳，我相信他们不会接受，却也不会这般糟蹋别人的心意，你们以为你们和他们之间的差距只在外貌和成绩上吗，不是的，还有做人上，就凭这一点，”季攸宁头朝那些苹果点了点，继续道，“那些女生是幸运的，她们喜欢对了人。”

　　或许是季攸宁根本没给人插嘴的机会，又或许是那些男生被骂得脑子暂时短路了，一时间，四下安静，就算是刚进教室的同学，发现教室里气氛不对，也不敢随便说话。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我们干什么关你屁事啊，还是说这里面也有你的份，被我们发现了，恼羞成怒了？”

　　说话的这个男生季攸宁不认识，不是七班的。

　　“你是谁？”

　　那男生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季攸宁长得不错，他自认帅气地薅了一把头发，朝季攸宁走近了几步。
　　“我是五班的老大，赵林，听过没？”

　　季攸宁沉默。

　　“没听过也没关系，今天就当我们初识了，美女，我挺喜欢你性格的，要不要交个朋友，左其琛和萧慕阳我见过，其实也一般般啊，你放弃他们吧，我也很不错的。”

　　季攸宁无语。

　　“让我看看是哪个天之骄子来我们班微服私访了啊。”

　　就在赵林准备对季攸宁动手动脚时，从他身后传来了一道吊儿郎当的男声。
　　正打算起身帮忙的颜可灵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停止了动作。

　　众人回过头，左其琛和萧慕阳正缓步走来，于是还挤在两人位子上的几个男生纷纷退了出来。

　　萧慕阳瞥了一眼自己桌子上的东西，然后又看向赵林，指着他一脸惊讶的样子：“哟，你不是那个...那个那个...sorry你谁啊？”

　　像是被噎了一下，赵林一时没说出话来。

　　不过左其琛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沉着声音问道：“谁让你们翻我东西的。”

　　面对明显已经不悦的左其琛，王明赫和林子豪有些不敢抬头，因为赵林和另外几个五班的都是他们叫进来的。

　　赵林其实也有点被左其琛吓到了，有些人就是这样，既可以平静如水，也可以狂掀风浪。
　　不过他刚说了自己是五班的老大，自然不想就这么被左其琛压着，所以即便底气不足，他还是硬着头皮顶撞回去了，虽说明显有着色厉内荏的窘态。
　　“我们又没有翻你东西，我们看的是放在你桌面上的东西，那又不是你的。”

　　左其琛走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眼前人：“说这话你自己不觉得好笑吗，放在我桌面上的东西难道是你的？”

　　赵林后退半步：“那我们也没有乱动啊，这不是还好好地放着吗，你别没事找事啊，别以为在你的地盘我就怕你。”

　　左其琛弯唇，丝毫不掩嘲讽之意。
　　“你知道吗，就你这表情，说出这话没人会信的。”
　　“你...”
　　“滚出我的班级，再也不要过来，否则我就让你班里人看看，你这个老大是怎么给他们丢人的，当然，前提是他们真的认你做老大。”

　　赵林气得胸口起伏剧烈，奈何他是真的不敢在这里动手，便只能在离开前扔下一句大话：“你给我等着，我好多兄弟都是混道上的，别让我在外面碰到你，不然要你好看。”
　　“哎哟喂，我家其琛已经够好看的了，你还是让自己好看点吧。”
　　萧慕阳靠坐在自己桌子上，在赵林离开前还不忘埋汰他一句。

　　赵林脚步一顿，明显是有些忍受不了了。
　　不过他最终还是咽下了这口气，加快速度离开了。

　　“江城。”
　　“啊？”
　　突然被左其琛点名，江城也有些惶恐不安。
　　“谁带他们过来的，又是谁让他们乱动我们东西的。”
　　“这个，其实刚开始我们只是好奇你们桌面上的东西才过来看看的，也没打算乱翻乱动，赵林他们是经过我们班的时候被林子豪叫进来的，只不过没想到他们会直接打开纸条看，还念出来......”
　　“那他为什么会对季攸宁说那些话。”
　　“这不是那个，他们嘲笑了那些给你们写纸条送苹果的女生，季攸宁看不过去就出头说了他们几句，然后赵林就......”

　　了解了事情始末，左其琛看向王明赫和林子豪问道：“说说看，有什么好笑的。”

　　王明赫和林子豪还低着头，根本不敢说话。

　　“怎么，想不起来了？要不要再看看？”

　　王明赫承受不住这股压力，率先道歉了：“对不起左其琛，我们本来也没想看的，是赵林他先打开看了然后就拉着我们一起......”
　　“哦，所以呢，有什么好笑的。”
　　“额...”王明赫垂下双臂，泄了气，“对不起，我们不该嘲笑那些女生的。”

　　左其琛又问林子豪：“你呢。”
　　“我也认错，对不起。”林子豪紧跟着也道了个歉。

　　左其琛盯住两人片刻，然后拿起桌面上一张纸条打开看了。
　　“我不会读心术，不知道你们两人的道歉是不是诚心的，但既然在这么多人面前都敢道歉了，那把错误真正改掉也不是什么难事，还有，我看这些纸条上也没有写笑话啊，你们怎么就能觉得好笑呢，以后看点真笑话吧，实在喜欢还可以和大家分享。”

　　左其琛的一番话说得王明赫和林子豪都有些赧颜，不好意思再说其他了。

　　“好了，都回位子吧，早自习快开始了。”

　　等大家注意力不再在这边时，左其琛才问季攸宁：“你没事吧？”
　　季攸宁摇了头：“你呢，我看那个赵林就是个混混模样，他会不会真的找你麻烦。”
　　左其琛却是不以为意：“放心吧，我不是那么容易会被打倒的，一般混混我应付得了。”
　　季攸宁当即皱了眉，重了语气：“你还真的打算硬来啊，万一他找很多人呢，就算你再厉害，双拳难敌四手啊。”
　　左其琛轻笑一声：“那怎么办，我也拦不了他啊。”
　　“你这段时间就不要一个人出门吧，尽量和萧慕阳一起，如果是在校外，一定要往人多的地方走，就算真被截住了，一定要第一时间报警。”

　　季攸宁苦口婆心，对方却只是一脸笑意，满不在乎的模样。

　　“你听到我说的话没？”
　　“听到了，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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